夏至,是一個好日子,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

只不過,對於修羅域飛鷹王及一幫土匪來說,卻是一個滅頂之日。

直到盤踞在清風崗上的飛鷹寨上,那面黑底紅邊,中間繡著一隻金黃色的飛鷹的旗幡被一箭射下。

直到身為破虛之境的飛鷹王,以及身下數百黑衣土匪的頭顱掛在了山寨門口,直到整座山寨在烈火中化為一團灰燼。

他們也沒搞明白到底得罪了那路大神,竟然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騎在角馬上的小青跟著李修元發了一筆橫財,想著自己空間戒裡的金幣估計幾十年都花不完的時候,打從清風崗下來笑意就沒停過。

同樣騎在角馬上的李修元,沒有回頭去看山寨裡的熊熊大火,而是輕聲說道:“六年了,當年的英雄你可以安息了......”

六年前當年眼睜睜看著桃源劍客,死在飛鷹王黑衣人的毒藥之下,便暗下了決心終有一天要踏平這裡,消滅每一個土匪......

這成了他的心結,今天除去,卻沒有當年期待的那般開心跟快樂。

離開清風崗,兩人一路往落霞山的方向而去。

“李修元,你說這些土匪跟天風城裡的官府有勾結,幹嘛不去天風王國順便來了那裡的官府?”

初入人世的小青哪裡知道世間的兇惡,跟在李修元身後笑嘻嘻地問道。

李修元回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輕聲回道:“我不知道,所以不能亂殺人......我恨土匪是因為當年我曾被他們抓住當成了肥羊來賣,我殺土匪是因為當年的那個英雄。”

雖然李修元不喜歡桃源的某些人和事,但不是影響他為當年的桃源劍客龍雲報仇。

路過三不管的地帶,李修元跟小青說道:“我當初就是在這裡被一幫土匪賣來賣去,最後賣到在天風城......”

一晃六年過去,當年的一點一滴還在他的心裡,直到這一刻方如大湖上的漣漪,慢慢散去,再無蹤影。

......

當李修元和小青牽著角馬往落霞山上而去的時候,離清風崗不遠的天風城裡某個守將府裡也收到了訊息。

帶著一幫手下打馬趕到清風崗時,這裡的飛鷹寨這裡的漫天大火已經熄滅,只剩下門山數百顆不睜著眼睛的人頭,靜靜地望著聞訊趕來的主人。

身為天風城守將的李清風仰天長呼嘯道:“去查,這是何人所為!難道他們不知道這裡清風崗是我李清風的地盤嗎?”

手下副將紛紛低頭不語,在場的人誰沒收到飛鷹王的好處?

說不好聽,這裡就是他們日常開始的出處啊?這下好了,被人連根拔起,他們以後暗地裡的財路被人一刀切斷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一幫副將也怒了,齊聲回應誓言要追出幕後兇手誅之。

在他們心裡還有一個小算盤,打到兇手追回飛鷹王多年和積攢的財物而分之,這才是一幫人急匆匆趕來的原因。

人為財死,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而這個時候,李修元已經帶著小青在小道觀裡收拾各自的房間,在山上住了幾年的張老頭也下山回家,說是過幾天再來。

兩人花了一個時辰整理房間,當李修元在道觀殿外擺上桌子,燒水煮茶的時候,已經是夕陽滿天了。

“要不要在這裡釀些酒,以後我們帶在路上喝?”坐下來的小青,雙手撐著下巴,望著滿天的落霞問道。

“我回來只是想好好歇息一番,不受世人打擾,估計住到秋天就得去妖域看看,釀酒幹嘛?”

從離開書院那一刻,李修元就沒想過釀酒的事情。

小青瞪了他一眼,咯咯地笑道:“那可由不得你哦,說不定明天或者後天,桃源那小公主就要上來找你這個師傅了。”

小青去年雖然不會說話,卻將白衣女子母親兩人的一言一行看在眼裡,自然不會忘記南宮如玉說的那番話。

李修元一怔,這才想起來還有一件頭疼的事情在等著自己。

他可以無視桃源的白衣女子,卻不能無視那個叫自己師傅的女子,那個叫南宮如玉,美人如玉的姑娘。

小青取出從山下買的飯菜,再加上從清風崗上土匪山寨裡打劫而來的食物,二個便是呆到冬天也吃不完。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她笑道:“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要在寫符、練劍,你若是閒得無聊,可以去後山打獵,也可以下山去天風城裡逛逛,那裡可是一座繁華的城鎮。”

小青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搖搖頭道:“不急,我也想好好睡上幾天,這些日子坐在馬車上累死了。”

李修元給她倒上茶,說道:“我在這裡生活了五年,直到那天師傅喝了我的藥酒,然後一日之間破虛飛昇......我才想下山去看看這個世界。”

“然後你就成了土匪物中的肥羊......嘻嘻,我真得感謝你那離開的老道士師傅,沒有他小青也遇不到你,沒遇到你小青現在還化不了形哦......”

小青想到當初在後山時遇見李修元的種種,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笑道:“想想書院的後山,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那是小青夢開始的地方......”

李修元看著她笑道:“妖域也是你夢開始的地方,我得去感謝一下花天宇那傢伙,眼他好好喝幾杯才行......”

小青一聽,咯咯笑了起來:“他們兄妹二人可是惦記著你哦,你此去若沒有美酒,估計得讓他趕你出門。”

“兄弟之交止於酒麼?若他這種人,倒真是讓人小瞧了。”

李修元自然自然花天宇那傢伙喜歡喝酒,隻眼自己春天的時候惦記著夫子的離開,沒有在望月澗再釀上幾缸。

放眼整個修羅天域,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書院的小胖子楚風,魔域的君不語,以及妖域的花天宇了。

雖然李修元跟兩人只是相見匆匆,還沒有深交便已經分開。

但是從花天宇幫助了小青的這件事情上,他還是非常滿意的。說不得在修羅戰場上,他會考慮幫助一下二人。

說完自己的事情,捧著一杯熱茶的小青看著李修元笑了起來,輕聲說道:“這會書院裡只怕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吧?”

“他們亂他們的,與我何干?”李修元看著她靜靜地說道。

小青一愣,看著他聲音高了一度。

大聲嚷嚷起來:“那些傢伙只怕打死也想不明白,你一個腿殘、眼瞎的分神一重的小雜役,怎麼可以一劍斬去了破虛之上的黑衣人?!”

李修元搖頭苦笑道:“我的腿斷,卻跟銀月國脫不了干係,若不是她苦苦相逼,說不得我會不會動手。”

靜靜地,李修元將當年發生在天風城以及和親路上發生的事情,跟小青說了一遍。

故事說完,一輪新月已經掛上了天空。

看著面前一桌剩菜、殘茶,小青怔怔地望著李修元,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你當年吃了那麼多的苦,還差一點死在君不憂的手裡,這些老師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喝了二杯黑豆酒,有了三分醉意的李修元怔怔地望著夜空的月亮,喃喃自語:“誰沒事的時候,會不停地將自己的傷口翻出來晾曬啊?”

話沒說完,一頭趴在了桌上,記不清這是第幾回喝醉了。

......

春雨一場接著一場,將落霞山染成了青蔥的翠綠。

春日過去,山間的掛滿了冒著絨毛的一粒粒青果,等著夏日陽光的滋潤,然後結果豐碩的果實。

清晨卯時將盡之時,李修元就起了床,喝水洗漱煮粥,完成了一天之始的準備。

小青還沒推開房門,李修元握著般若重劍,來到了院子外機的桃樹下面。

哪一年離開之前,他曾試著用輪迴劍斬去春風中的落花樹葉。

今年回來,他要試著將般若重劍,斬去隨著山風偶爾飄來的一朵野花、一片樹葉。

就如他在書院門外斬去清月公主手下一條手臂地笨拙的一劍,只是沒有凝聚仙靈真氣,也沒有使用陰陽之力。

就如當年那般一劍、一劍地往空中漫無目的斬去。

當年的他,要想將輪迴劍斬出的每一劍就成自己的血肉記憶,眼下的他也一樣,試著用重達三百斤的重劍,重複當年的修行。

沒有落花無所謂,沒有風雪無所謂,甚至連沒有樹葉也無所謂,我只要手中有劍,便可以修行。

右手練了關個時辰,換到左手,左手練完小青還未起床。

李修元吃了兩碗粥,從在道觀的屋簷下,開始磨墨研硃砂,償還次了山下村民好幾年的符文。

如今的李修元已是修羅天域唯的一神符師,一張平安符在他狼毫之下,彷彿有了生命,再不似從前那樣呆澀,一筆一畫之間,自有韻意。

他已經想好了,待張老頭再上山來,便將這日常幾道符文的銘寫方法教給他,總不成過幾年就回來一趟。

若是自己再去蠻荒大陸,只怕是好些年無法回到這裡,那道觀豈不是荒廢了不成?

這是他和老道士的記憶,自然不能丟棄。

更何況,他還讓張老頭買杏樹苗,他決定在離開之前,將山路兩旁種滿,待他年春天回來,就有一山的杏花來迎接。

他要這落霞山明白他的心意,這裡才是他李修元夢開始的地方。

自小筋脈寸斷的他,因為一道上上籤,一日聚氣而築基......若說書院的後山上小青夢來始的地方,落霞山便是他的福地。

推門而出的小青不停打著呵欠,揉著有些發澀的眼睛,明顯昨天夜裡沒有睡好。

看著坐在屋簷底下的李修元問道:“李修元,我餓了。”

頂著兩個比膚色還要深的黑眼圈,看模樣是因為聽了李修元的故事失眠了大半夜,即懶起二個時辰,也顯得無精打彩。

春雨已經離開的落霞山,初升的朝陽投射出的光輝,被小道觀上的琉璃瓦反射,向下灑出片片光芒,照耀在端著一碗粥的小青身上,也照耀在李修元的身上,十分溫暖。

山下有幾個散落的村莊,再不遠處就是天風王國的天風王城,李修元甚至不用去站在山崖邊上,也能感受到天風氣的氣息。

大山之南,王城之中,便是李修元當年住過的雲起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