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破繭之後

天空有零星的雪花飄下，院子裡已經有薄薄的積雪，嘴用還有一絲血油。自稱李無心的女人臉色有些蒼白，抬頭望去，孟婆的房門已經關上。

就算是颳風下雪，孟婆依然得上山去採藥煮湯，除非她前日採了足夠多的藥，或者是昨日過橋的人少，鍋裡還有湯。

女人腳上的鞋子爛成絮狀的東西，輕輕伸手撕掉，移步廚房......只見這裡已經煮好一桶熱水，邊上的桌上放著一套潔白的裙子，一雙新鞋。

望著鍋還中還在冒著熱氣，用靈米煮的白粥，女子的臉上有兩行清淚落下，眼睛裡不由流露出一陣霧氣。

輕輕地將身上已經泥濘不堪的裙子脫下，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脫不下來，緊緊地粘在了她的面板上面。

千里還是萬里，她已經忘了，為了治好自己心愛的男人，她一個弱女子揹著沉睡中的莫非，一路風霜雨雪，不知走破了多少雙鞋子......

昨夜的她是和衣而眠的，剛剛醒來才發現身上、腳上竟然全是一道道的傷口，絲毫不比當年的莫非少。

在她跨進浴桶的那一剎，鼻中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

這是一桶藥浴，女子心裡一軟，有淚水再次漱漱落下。

忍不住如刀割一樣的疼痛，女子拼了命地在喊一聲，一口銀牙咬破了紅唇，一朵梅花開放在他的唇邊......

然後，她的又手死死地抓緊了浴桶，默默地忍受這濃濃藥汁對她全身潰爛面板的修復，以及全身的筋脈和骨骼在悄悄地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突然感覺到自己身體有一股力量在筋脈中橫衝直撞，就如山洪爆發一的那一瞬間，小院周圍的天地靈氣如暴風驟雨，驟然間狂暴起來。

平靜的靈氣變成了一片恐怖的海洋，直接往女子的身體裡衝了起去！

女子在只是一個平凡不過的凡人，從來沒人修行過，她身體甚至連聚氣都不是，更沒有見過眼前這如靈氣一般在海洋。

那濃濃天地靈氣凝聚而成的海洋，無論女子如何掙扎，直接將她拖進了海底......然後丹田深處暴發的巨大壓力，變成了無數道靈所風景，衝進了她全身的筋脈之中。

她甚至感到這一刻自己全身的骨頭已經風景之下盡碎，自己彷彿成了一灘肉泥軟軟地泡在藥浴之中......

最後狂暴的靈氣海泮有一朵浪花泛起，輕輕地撫慰著她受傷的筋脈和重建全身的骨髓。

她甚至聽見了重生的骨髓象春天的種子，在頂破凍土的那一剎，發出咔嚓的聲音。

這是春天的聲音，這是生命之火重新點燃的徵兆。

然而她只能感覺到這片靈氣海洋一絲的力量，因為即便是重生之後的她，依舊還是太弱小了，恍若汪洋中的一條小船。

轟隆一聲巨響在女子的丹田中，在他的腦海裡，在胸口轟鳴。

強行嚥下湧到喉頭那口鮮血，輕輕呢喃道：“這便是修行嗎？！”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為了活下去、為了救活心愛之人不知道吃盡了多少苦頭的她，咬著牙齒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這一刻的她忍不住淚如雨下，為了莫非的新生，也為了自己的新生。

因為他知道莫非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修行者，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愛上了自己認為是大英雄的莫非。

直到巳時一刻，女子才從浴桶裡爬出，默默地換上孟婆為她準備好的白色裙子，穿上用蠻獸皮做的鞋子，開始清理浴桶。

直到她坐在桌邊，默默地盛了一碗粥，吃了一半的時候，院子裡的大門才在吱吖一聲中被孟婆推開。

看著安靜坐著吃粥的李無心，走進來的孟婆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笑道：“哎喲不錯啊，你竟然瞬間就變換了容顏......”

說完取了一方銅鏡遞給她。

李無心感受一道真氣在體內緩緩流轉，確認自己真的已經走上了修行之後，才拿起孟婆遞給她的銅鏡，仔細地低下頭來。

只是瞬間，女子便驚呆了，低聲問道：“婆婆，這是我嗎？還是妖怪？”

她這輩子受過太多次傷，一路行來從妙齡女子變成路人眼裡莫非的姐姐，最後變成路人眼中莫非的母親......

她甚至以為，喝了半碗孟婆湯之後，便會走進輪迴，去開始下一世的人生。

幸福有些突然，她一時無法接受。

等到女子激動的情緒漸趨寧靜後，孟婆才看著她笑道：“你在世間吃的苦，都在這一夜之間得到了回報，從昨天起，你便不再是三界之人。”

“何為三界之人，為何我昨天走過奈何橋沒有進入輪迴？”

李無心看著孟婆怔怔地問道。

低頭望著銅鏡裡二八年華的女子，思想著只是一桶藥浴之後的種種神妙，心裡難免震驚，看著孟婆喃喃問道：“婆婆，我這樣也算是修行之人了嗎？”

孟婆沉默了片刻，看著她笑著說道：“你還能記著昨天的事情嗎？”

她本想用句笑話來讓李無心輕鬆一些，但此話一出，只見女子神情黯然，笑容牽強，眼中還含著一汪淚水。

孟婆深深地震驚了。

“你是那裡來的妖怪，竟然喝了我的湯還能保留並世的記憶，難怪那三界六道不願要你......”

孟婆也知道這問不出一個明白，她開始準備出門去煮今天的湯了。

看著眼見手足無措的女子，孟婆笑道：“眼見的你才是剛剛開始，我這二天幫你找找看，有沒有修練的法門，這裡靈氣濃郁，真是一個修行的天堂啊。”

李無心靠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孟婆，又扭過頭來望著門外的雪景，輕輕地嘆息了一句：“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了吧。”

孟婆一聽笑了：“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的正在過去，未來的即將過去，你又能抓住哪一刻？唯有跳出三界，你才有機會看清楚在其中苦苦輪迴的眾生。”

嘩啦啦，孟婆開始打理採回來的藥草了，等她洗完這些藥草後，她就要去橋上煮今天夜間要用的燙。

而站在一旁的李無心無聊，恍若有一種被洗菜水淋溼的感覺。忍不住蹲下來幫忙，看著孟婆問道：“以後，我可以跟婆婆去採藥嗎？”

孟婆靜靜看著她，笑道：“為何不可，只是你得早起......”

......

孟婆平靜的日子在女子李無心來了以後，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變化。

不喜歡跟村民打交道的孟婆，將購買生活用品的事情交給她，村民也喜歡這個突然出現的白裙女子。

因為她看起來比孟婆和氣，臉上永遠都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即使她微笑的時候，眉頭也是微微皺著的。

山間採回用不完的靈藥，孟婆都讓李無心拿去村裡換東西，只要她高興就行。

讓她想不到的是，李無心來到黃泉村的第五天，在泡了三次藥浴之後，便已經衝破了聚氣的束縛，成功一夜築基。

孟婆看著她喃喃地說道：“你要不要這麼嚇我？我還沒有準備好，你竟然已經築基了？你要上天哦？”

李無心捧起面前鋪著青菜薰肉的米飯，高興說道：“婆婆我很開心，這是無心這一生來最開心的日子。”

兩個人捧著熱乎乎的飯菜，守著漫天的風雪，坐在客堂裡吃著晚飯。跟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桌上多了一小甕靈酒，這也是在村裡換回來的。

酒很香、很甜，至少喝在李無心的嘴裡是這種味道。

孟婆震撼感慨道：“我還沒來得及為你準備好修煉的功未能，你便已經完成了築基，這如何是好？”

李無心給孟婆倒了一杯酒，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晚輩昨天夜裡，好象在夢中記起了一些修煉的法門，今天醒來之後，發現這些功法已經烙印在我的腦海裡面了。”

孟婆一聽哈哈笑了起來：“如此甚好，你這不是做夢，是覺醒記憶......好的，你以後的修煉不用我替你操心了。”

看著孟婆的表情，李無心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我可以嗎？”

孟婆回道：“有何不可以？這山上靈藥甚多，到時候你採回來煮成湯汁到喝，要不了幾年就是金丹高手了。”

“那麼婆婆，山中靈藥甚多，為何你不煮來喝呢？還是說你的境界已經不用再修行了？”李無心怔怔地問道。

孟婆一怔，看著她幽幽地說道：“我的修行法門跟你不一樣，你吃飯喝水都能破境，我得靠悟啊......說到這事真是氣死人了。”

這個時候，孟婆才想起來，自己的火焰劍意就跟睡著了一樣，怎麼修煉都沒有反應了。這傢伙沒反應，她便無法破境。

就算吃光了這院裡的靈藥，也無濟於事。

李無心一聽，微微皺眉說道：“原來婆婆的修行這麼麻煩，不知道我有一天會不會跟婆婆一樣麻煩？”

孟婆搖搖頭，笑道：“這事誰能知道？如魚飲水，只有你自己以後慢慢體會了。”

李無心道了聲謝，忽然低聲說道：“眼下我的力氣比從來大了不少，終於可以跟婆婆一起進山採藥了。”

孟婆點點頭道：“我一個人上山確實寂寞，有你相陪倒是有趣，說不得還能順便打獵，話說我好久沒有吃過烤肉了，你要不要嚐嚐？”

“好啊好啊！”李無心暗想我都三年不嘗肉滋味了。

“今天算了，明天吧。明天早些起來，我們去採藥打獵去！”孟婆心道我那張神龍弓終於派上了用場。

李無心哪裡知道孟婆的這些心思，走上修行之路的她心裡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不再象之前那般整日間鬱郁。

孟婆搖搖頭，抱著一把藥草往忘川河邊走去，說得再多，每天的功課還得完成，這是她的人生，也是她的命。

李無心看著走了風雪中的孟婆背影，忍不住喊道：“婆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孟婆揮揮手道：“又不是打老虎，你去幹嘛？”

自從李無心來了之後，她便不好在院子裡練劍了，現如今的她換了一個地方，便是一邊在橋上煮湯，一邊練劍。

這叫幹活修行兩不誤。

這是失憶之後的孟婆，如果是之前的她，一定是吃飯時候吃飯，掃地的時候掃地，決不會在同一時間裡做兩件不同的事情。

佛說：究竟是世人改變了世間？還是世間在悄悄地改變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