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修元將寒湖砸出一個大洞,當老和尚靜坐露臺揮杆釣魚......不如說是餵魚的時候。

當兩人守在湖邊,看著老和尚把自己跟寒湖化為一體的時候。

當湖裡的魚兒跳出水面,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注視著湖邊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感到好奇的時候。

不離和尚深深地震撼住了,因為跳出寒湖的魚兒並不怕李修元,甚至有一種想要跟他交流的意識。

他終於明白,為何師傅說自己殺氣太重,連這湖裡魚兒也怕自己的道理了。

一人一魚對視了刻,李修元嘴角微動。

不知道唸誦了一通咒語還是佛經之後,跳出冰面的魚兒,撲通一聲又回到了寒湖之中。

老和尚看著少年身上那一層若有若無的佛光,心裡暗自讚歎不已。

萬物有靈,便是寒湖裡的魚兒也想修行。

而前眼前的少年,在魚兒躍出湖面的那一剎,分明是慈悲心大起。

欲要生起度化眼前魚兒的意識,竟然讓魚兒捨不得離去。

若不是魚兒離不開水,估計今日那跳出水面的魚兒,便想時時跟在少年身邊修行。

“善哉,善哉......萬物有靈,皆因為你一念慈悲......”

老和尚看著李修元靜靜地說道:“菩提生智慧,智慧生慈悲,你不入佛門實在是一件憾事啊。”

正在湖邊發呆的李修元一聽之下怔了怔,隨後笑道:“我師父說佛亦是道,前輩既然是聖僧,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天道、人道以及六道輪道,萬法不能其道......你有一個好師父啊、”

老和尚收回魚竿,一揮手,將剩下的魚餌全都扔進了寒湖上的冰洞之中。

李修元放出神識放寒湖的冰層下探尋而去,看著正在搶食魚餌的魚兒笑了起來。

靜靜地說道:“師說道是無生有,太極生二儀,陰陽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然後八卦演變自然永珍......”

站在李修元身後的不離和尚問道:“什麼是八卦?說來聽聽!”

李修元吸了一口氣,放出的神識眼見魚兒將最後一粒魚餌搶食完,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回道:“師父說八卦其認為:乾為天,坤為地,巽為風,震為雷,坎是水,離是火,艮是山,兌是澤......”

不離和尚一愣,怔怔地說道:“你豈不是要將坎跟離二卦融合,這個怕是好麻煩吧?”

李修元沒有理會他,而繼續喃喃道:“所以說,佛即是道,道亦是佛。心生色空,道生陰陽;色對應陰,空對應陽。”

“我師父說四諦對應四象,心透過色空衍生四諦真理,道在陰陽衍生四象......八正道對應八卦,佛在四諦證悟修心的八正道法門,道在四象衍生出八卦......”

想起當年在牛角鎮上遇到老道士的一幕,李修元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自己跟在師父的身邊實在是太少了。

不離和尚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是不明白。”

李修元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還是先將這一身的殺氣消去,連這湖裡的魚兒都怕你。”

不離和尚嘿嘿笑了笑,問道:“你想怎麼幫我解決?”

李修元搖搖頭:“我還沒想好,我要回梅山了......等下山以後再幫你想辦法。”

“進來喝茶吧!”收起魚竿的老和尚走進木屋,說道:“有話進屋說......”

李修元點頭說道:“我想去看看梅山的春天,不知道雪峰山的春天會是什麼樣子。”

不離和尚想了想,說道:“沒有梅山好看。”

......

梅山之上。

坐在屋簷底下,望著不遠處依舊綻放散發出陣陣幽香的寒梅,陰影裡的李修元跟木屋混為了一色。

梅山的第一場春雨悄無聲息,淅淅瀝瀝一夜過去,便將屋頂的積雪化去。

滴滴答答摔在屋簷前的青梅板上,吵醒了沉睡的少年。

早起的李修元沒有練劍,則是拖了一把椅子,靜靜地坐在屋簷底下,捧著當初在天風城抄寫的那捲道德經。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少年,經書的紙張已經顯得有些泛黃。

空曠寂靜的竹林吹過一陣春風,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捧著經書的李修元抬頭望著天空中露出的半個太陽,心想時間還早著呢。

心裡想著,釀酒的一干物件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不離過來,便可以開爐動手釀酒了。

來的時候,樓蘭城是仲春。

估計回去的時候,那裡依舊還是春風依舊花未謝。

如此,若是腳程快一些,豈不是可以趕到自己那新建院子的最後一場花事?

豈不是還能在樓蘭城裡釀上幾缸杏花酒?一來還了司徒天行的人情,二來說不定還能吃到樓蘭城的春杏。

收住心思,目光凝聚經書,輕聲念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讀書跟吃飯睡覺一樣,李修元一旦開始便不會為眼前的春風所動。

靜靜地,將一卷經書讀完,天空中藏在雲間的太陽終於露出了一個笑臉。

想著來到梅山許久,還沒有認真看過這裡的險峰,於是收起經書,移步往後山而去。

山道上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青石板鋪成的小路露出了本來的面容。

只有山間松林間還堆著一些白雪沒有完全融化。

沿著小路往上行走了半個時辰,抬頭望去不遠處有一道絕壁。

山間初融的雪水化為一道飛流,爭先恐後地從山間往懸崖底下飛落。

在山間發出陣陣的轟鳴聲,像是為了證明梅山的春天已來。

便是這樣,更高處的積雪如同他在塔格雪山看到的那樣,便是春風化雨,也摧不動雪山上的萬年寒冰。

這裡是大雪山的深處,這裡是梅山。

當初為了考慮弟子們生活的環境,雲天虹將宮殿只是建在半山腰之下。

這樣才不會受到梅山終年寒冷氣流的影響。

讓雲紫衣一等弟子可以感受到梅山的春天,不用去有山上苦苦煎熬。

便是李修元一路拾階而上青石鋪成的小路,也只是堪堪通往半山間的一處懸崖。

遙望山頂,在李修元看來絲毫不比洪荒的天山矮上幾分。

看著眼前的風景,一時說不出話來。

之前他認為雪峰山險峻而梅山秀美,沒想到一番峰迴路轉之下,梅山居然也有一處絕壁懸崖。

山風呼嘯而來,站在崖畔看著瀑布向絕壁飛流直下,一陣陣輕微的轟鳴傳上崖來。

分明在向分顯示這是一處深不可測的深淵。

深淵不見底,李修元將目光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在他正前方,一路向南,便是通天河,白雪城和樓蘭。

自己要不了多久,便要離開雪山深處一路往南。

即便他已經在洪荒登過天山絕巔,如今站在梅山的半山腰,望向眼前的蒼茫雪山。也會有一種置身天地間,渺如煙塵的感覺。

俯瞰眼前的層雲生滅,耳聽瀑布摔落深淵發出的轟鳴聲,想著不知此時的杏花谷是春天還是秋季?

妹妹和小青做了母親之後,加上師孃的小寶,自己的母親怕是忙不過來吧?

靜立山崖沉默地看著天空中滾滾而去的雲層,想著當年的天山之上的那些日子。

站在山頂看是雲霧,等下到山下卻是薄霧細雨籠罩一方煙雨迷茫的世界。

不知道當下的樓蘭城,是不是已經籠罩在春霧之中。

等到自己回到樓蘭,會不會被世間的煙雨打溼自己如夜的黑衫?

......

早春的樓蘭城,沐浴在細雨紛飛的春風之中。

杏園之中,司徒天行移栽的杏花已經有細小的花蕾在枝頭露出頭來,花園中的青草早早從泥土裡鑽出自己的腦袋。

客堂裡的屋簷下,納蘭若玉讓陳小燕將茶桌搬了出來。

桌上的小火爐裡的木炭在輕輕地燃燒,壺裡的泉水嗚嗚作響,屋上的青瓦點點滴滴的雨雨往下滴落。

入眼處,便是一幅春色仕女圖。

“師傅,眼見師兄一直沒有訊息,我們要不要先回竹峰看看?”

司徒靜雲回了白雪城的老家,杏園裡只剩下小靈兒等三人,一個冬天沒有見到自己的親人,陳小燕有些想念自己的母親了。

納蘭若玉懶懶地靠在椅子上,望著透過雲層落下的了一縷陽光,心裡不知道要想些什麼。

突然聽到自己的弟子想回竹峰,一番思量之下,便靜靜地回道:“小靈兒,你也想家了嗎?”

小靈兒沒有姐姐的心思重,在她看來,樓蘭城可比竹峰好玩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平安那傢伙不在,沒有陪自己練劍。

“姐姐去哪小靈兒就去哪。”

小靈兒想了想,看著玉尊和姐姐說道:“小靈兒只是有些想平安了,不知道去年冬天他有沒有破境......”

納蘭若玉點了點頭,看著二人淡淡地笑了笑。

說道:“那便回去看看吧,燕兒你一會去一趟城主府......等你師兄回來了,我們再來。”

跟鳳凰城宇文琉璃起的一樣,納蘭若玉想著把此事交待給司徒天行,待李修元回來,自己等人就能收到訊息。

因為執法長老一事,自己的弟子已經跟天雲山撇清了所有的干係,只怕是回到樓蘭,也很難再回竹峰了。

陳小燕一邊往壺裡落入靈茶,一邊笑道:“師尊沒聽城主大人說嗎?鳳凰城的小公主也等著師兄的訊息呢。”

忽然間,納蘭若玉的眉稍動了動,看著陳小燕說道:“有人在拍門,你去看看是誰?”

陳小燕一愣,看著她問道:“這院子師兄從來沒住過,我們在樓蘭也沒跟外人來往,誰會在這個時候拍門?”

納蘭若玉看了她一眼,說道:“帶著小靈兒一起去,看看來人是找誰的。”

小靈兒一聽,跳起來拉著陳小燕的手往外走。

說道:“姐姐我們去看看,會不會是鳳凰城的姐姐來了?”

陳小燕笑了笑,回道:“怎麼可能,師兄還沒回來,司徒城主也沒捎信去鳳凰啊?”

小靈兒搖搖頭,笑道:“既然不是鳳凰姐的姐姐,那會不會是來找哥哥麻煩的壞人?”

一邊說話,姐妹兩人一面往外走,片刻之後,陳小燕拉開沉重的大門,看著門外站著的兩個陌生人說道:“你們找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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