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大年夜,花天下和納蘭雨第一次離開花滿樓,來到了國師府裡過。

只因為今年的國師比往年更懶了一些,懶到連大門都不願出。

便是皇宮裡的左、右相,和納蘭焜煊也拿他沒辦法,因為國師從來不參與皇朝大小事務的管理。

用李修元的話說,有事可以讓納蘭雨通報,喝酒可以來國師府,進宮就免了。

氣得納蘭焜煊看著右相罵道:“這小子,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只有皇上明白李修元的心思,看著三個老人笑道:“國師回來一趟不容易,三位可不要把他再嚇跑了。”

於大年夜這日的午後,皇帝、皇后終是帶著夏若雨來了一趟國師府。

守著幾樣不同的火鍋,吃了一頓團圓飯,喝了二甕靈酒。

最後耶律燕看著李修元問道:“國師的意思,這兩個小傢伙開春之後便能破境了嗎?”

李修元搖搖頭,淡淡地笑道:“靈藥、靈酒給了你們,你們自己看著安排吧,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鳳凰山的事情已經了結,清風帶來的空間戒給納蘭雨帶回皇宮,經過禁軍一番檢視之後,證實了清風的言辭。

如此一來,他只要專心對付青城的那些傢伙就是了。

想了想,耶律燕不放心地問道:“國師這次會不會突然離開五域,一聲不響飛昇離開這個世界?”

“不會。”

李修元想了想,靜靜地說道:“這一次我會在五域生活上很多年,多到你們開始嫌棄我是一個老人。”

想了想,又繼續說道:“當年我還有些地方沒有去看過,比如你哥哥耶律齊,我得找個時間去草原上看看。”

耶律燕一聽,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拉著夏苦雨的手笑道:“你舅舅跟國師可是好兄弟,他們也有好久不曾見過了。”

夏若雨一聽,頓時躍躍欲試地看著李修元說道:“乾爹這是要帶著我一起去看舅舅嗎?我長這麼大,只回去過一回……”

搖搖頭,李修元看著一幫人笑道:“我行蹤未定,你們誰都不要打我的主意。”

說完指著唐朝兩人說道:“便是他們要回風雲城,也是自己先走,我可不想再帶著一大堆人東奔西走的。”

納蘭明看著納蘭雨笑道:“父親去過大草原嗎?”

納蘭雨嘆了一口氣,指著耶律燕笑道:“當年皇后跟皇上和親的時候,我倒是想去,結果國師不給,最後硬是讓姜帥去了。”

耶律燕拉著皇帝的手淺淺地笑了笑:“我請皇上給你們一家三口放過長假,正好帶著公主一起去看看。”

納蘭雨一愣,扭著看著李修元,那眼神是我可以嗎?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他說道:“辦完青城的事,你便帶著花姐姐去草原逛逛,順便告訴耶律齊,我會去看他的。”

“你不跟我們一起麼?”

納蘭雨看著他不可思議地說道:“話說我們都有很久沒有一起外出了,要不這回就帶著孩子們好好玩玩吧!”

“我要先回家看看。”

李修元看著他眼前的眾人靜靜地說道:“在我沒有回到風雲城之前,哪裡都不想去。”

花天下看著耶律燕嘆了一口氣,淺淺地笑道:“要不,皇后娘娘跟我們一起?話說你不是一直想回草原看看嗎?”

……

早春的白玉城,城牆上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

清涼寺中大殿之上的琉璃瓦上依舊壓著厚厚的積雪,做完早課的僧人們已經回到各自的禪房歇息。

大殿中只有三、二個早起的信眾來寺是上香祈福。

靜著佛堂的玄悲守著一爐清香,捏著一串佛珠正在唸誦佛經……一陣微笑吹開佛堂的捲簾,帶進一陣微寒的春風。

拂動了老和尚的白鬚。

心動之下,不由得睜開了雙眼,望著門前正在脫鞋的青年男子……禁不住撫須微笑。

喃喃地說了一聲:“如此,這便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麼?”

“又見菩薩,心裡歡喜。”

進到佛堂的李修元雙手合十,跟玄悲見禮道:“此一別,倒是久了一些,大師近來可好?”

“善哉,善哉,小先生可是肉身圓滿,飛昇而去,不想今日還能重回五域,實在是可喜可賀可嘆啊!”

玄悲滿心歡喜,心道自己這些年來於修行中遇到的麻煩,終於找一個個可以互相探討的人了。

畢竟李修元可是憑著佛門肉身之境,白日飛昇的修士。

李修元將取出一卷佛經遞給玄悲,靜靜地問道:“未知大師的無相法身,可是修行到第九層的境界?”

玄悲點了點頭,苦笑道:“只差最後一步,苦於五域靈藥太少,找不到突破的契機。”

李修元一聽,不禁笑了點了點頭,指著桌上的佛經笑道:“那我來得正是時候,大師可以接著再修行無相金身,而不用著急飛昇……”

靜靜地花了半年時辰的工夫,李修元將無相金身跟無相法身的關係說了一遍。

看著玄被震撼不已的神情,淡淡地說道:“跟無相法身比起來,無相金身於大師修行卻是簡單了許多,不再需要再苦苦尋找絕世靈藥了。”

玄悲一聽,半晌說不出說來,只是捧著手裡的佛經翻閱起來。

李修元似是早就想到他會這樣,當下也不著急,只是捧著手裡的熱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想了想,又將壺裡的殘茶倒掉,仔細地洗了壺,往裡落入二片靈茶,一小瓶神泉。

心裡卻在默默地念叨:“我雖不是神仙,卻也想讓你們有得聞大道的機會。”

在他看來,眼前的玄悲和尚在喝了神泉、靈茶之後,要不了多久,也能跟明惠師兄一樣,感受到新的生機。

不用飛昇,在白玉城中也能得悟大道。

玄悲輕輕地合上手裡的佛經,看著李修元說道:“我如將第九層修行到圓滿,會不會引來雷劫,而不得不飛昇?”

搖搖頭,李修元靜靜地回道:“喝下這杯靈茶,大師就停下修煉無相法身,開始修煉無相金身吧。”

說完已是水沸茶香,李修元拎起桌上的紫砂,徐徐往兩人的杯中落入靈茶。

端起茶杯,淡淡地說道:“請喝茶。”

玄悲一驚,來不及多問,當下端起杯子淺淺地喝了一口,靈茶入喉,兩人都不再交談。

李修元靜靜地為之添上二道靈茶,然後靜靜地說道:“我去寺中轉轉。”

也不待玄悲回話,抬腳出了佛堂,卻是往寺中的辦漢堂而去。

當年他可是在這裡看了羅漢堂的羅漢,才將伏虎羅漢拳修煉到大成之境。

今日再看,卻又是另外一番意境。

羅漢堂裡靜坐了半個時辰,又轉到大殿看諸佛,抬頭望去,只見高臺上的諸佛也在靜靜地看著自己。

不由得拈花微笑,淡淡說道:“我也在殿下看你們啊……”

下南的半句話不用說,想必高臺上的諸佛也明白。

靜坐佛前唸完一卷地藏經,出了佛堂,李修元來到大湖之上,行至石橋中的涼亭裡觀山見水。

春涼微寒,池裡的蓮葉還沒有綻開第一片葉子,只有春風拂水,波瀾不興。

那一年,他曾在湖中的小島將一通伏虎羅漢拳修煉得虎虎生風,轉眼間,已不知過去了多少年。

將此大湖比般若,他想起了當年在湖前痴坐三天不曾進食的無心。

也是因為無心,他才不得不入了三生石,去尋找無心的前世今生……

然後傻傻地分不清誰是誰的三生三世,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眼淚。

嘆了一口氣,眼前已過午時,便起身往玄悲的佛堂而去。

他於清涼寺只是匆匆的過客,接下來他還得去城主府見見王天化夫妻兩人。

回到佛堂玄悲已經從頓悟中醒來,看著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願聞道。”

李修元搖搖頭,微笑著回道:“大師言重了,我還不是佛。”

想了想,繼續說道:“我倒是給大師找了一個明師,或許他要不了多久就能從方寸山上下來,前來清涼寺裡修行了。”

玄悲一愣,跟著問道:“是哪位高僧要從般若下山,我這清涼寺裡能修行嗎?”

在他看來,方寸山才是五域修行最為殊勝的地方,哪裡像清涼寺這方寸之間,連一座小山都沒有,只有後山幾塊丘陵。

“我師兄明惠啊,我要來清涼寺中修行很長一段時間,正好他可為大師講解佛法,而大師麻煩為我師兄講解一下無相法身的修煉心得。”

李修元停了一下,心道師兄跟玄悲兩人倒是絕佳的搭配,可以互相幫助。

“我師兄雖然才剛剛開始修無相法身,但是他對大師你以後的修行之路卻有莫大的幫助,但凡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跟他請教。”

呵呵一笑,李修元擺擺手道:“我師兄來清涼寺裡只是為了看眾生,關於這其中的道理等著他來再為大師解說。”

玄悲聞言再嘆,怔怔地說道:“明惠大師慈悲,竟然來清涼寺中看眾生,善哉。”

李修元揮揮手道:“不僅如此,或許師兄還能為大師訴說更多的道理。”

要說的話已說完,李修元雙手合十道:“我要去見見白玉城的城主,大師我們有緣再見。”

玄悲雙手合十回道:“小先生一路走好,我們有緣再見。”

……

城主府的客堂之中,王化天正跟衛青玉、令狐姍姍商議前往南疆一事,畢竟這是皇上親口指定的事情。

令狐姍姍雖然不想自己的親人被髮配到南疆三鎮,卻也無可奈何。

在她看來,自己一家人能在這場清算下活下來,已經算是萬幸的事情了。

衛青看著她難受的模樣,只好輕聲說道:“我們三人一同前往,大不了到時候我們去草原上逛逛去,我一直想去看看呢。”

王天化想了想,看著二女笑道:“青玉的主意不錯,到時候我們確實可以去三鎮之外的草原上看看。”

當年跟耶律齊打了一仗,這些年王天化一直想去草原上看看,聽到衛青玉一說,倒是觸動了他的心思。

“既然想去,那便去吧,正好順路。”

正說話時,客堂外傳來了李修元獨有、那不急不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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