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開夏天的風以及秋天的落陽,對在忘川之上對於李修元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冬天的風雪,能讓他在橋上揮劍斬上幾回。

一行人悄然離開,並沒有在他心裡落下太多的痕跡,畢竟這些傢伙都沒有辦法跟他同行。

倒是杏兒熟後,他去靈山上摘了些蜂蜜,回來醃了幾甕,可以帶給石窟的胖和尚和小虎,可以帶給皇城的夫子和小黑。

入忘川,也只是重複他以前曾經做了不止年百的事情。

李修元一邊在橋上施湯,一邊修行,一邊追憶過去的往事,這一座石橋,承載著他的太多記憶。

從他跟清月公主在黑鹽城外入了輪迴塔後,在忘川橋上沉浮了無數歲月,他曾經一次又一次走過忘川橋。

入了三世三生的輪迴,尋找關於失落的記憶,尋找風雲城中的母親……

他在這座石橋上呆了無數歲月,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歲月無情,往事變遷,過去的人和事已經改變了太多,他卻依舊是當年在忘川橋上的少年。

孟婆帶著小靈兒離開之後,李修元早已記不住在橋上呆了多久,眼見夏夜的清風已經消失,轉眼就是秋風漸起。

於中秋前夜,靜靜地站在橋上,望著悠悠的河水,李修元久久沉默。

不知道從何日開始,他變得跟孟婆一樣,不再跟過橋的人交流,只是重複簡單的一句話,要行喝了湯過橋,要麼被打落橋下。

對過了橋的傢伙不抱什麼期盼,對那些被打落橋下的可憐傢伙,也不再同情。

“心若磐石,沒想到我最後也會變成大姐。”

最終,李修元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倒是想聽聽當年那些讓他心情起伏的故事,只是再難遇上一個能講故事的過橋之人。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不知道怎麼回事,李修元竟然想起了書院的小胖子楚風,那個最後將要娶清月公主為妻的傢伙。

也不知道那傢伙最後有沒有將神龍之體修煉到九轉?

更不知道那些傢伙有沒有將自己的一身修為突破到超凡之境,算算日子,登天之路要不了幾年就要開啟。

蠻荒世界的皇甫青梅和西門孤星呢?還有李秋水跟四季樓的師徒三人?師妹陳姍姍夫妻兩人會不會一起前往登天之路?

站在橋上,李修元心裡面沉甸甸的。

雖然他已經跟那些傢伙去唸,將該給的都給了,這是他做人的原則,只是一想到這些傢伙拼死拼活,最後依舊是在一方小世界裡苦苦掙扎。

“為什麼?何苦呢?”李修元喃喃說道:“等你們踏破天路,終有一日發現依舊是在一方小世界裡,這又是何苦呢!”

明日中秋之夜,他可以歇息一天,不用來橋上吹風。

只是今天夜裡,過橋的人也比往常少了許多,這才讓他有閒下來的功夫想著自己的事情。

“我要是想明白這何苦的道理,也不用一次次地輪迴了。”

正在李修元望著天空一輪明月發呆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道溫暖的聲音。

回過頭來,李修元忍不住脫口說道:“我說和尚,你怎麼又來了,我記得上回你看見的是彩虹橋啊?”

來人一愣,卻是李修元在忘川橋上至少見過三回的和尚了。

和尚看著面前化身孟婆的李修針元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苦笑道:“你以為過了彩虹橋,便能不墜輪迴嗎?”

“趕時間麼?”

孟婆伸手給面前的和尚倒了一杯靈茶,問道:“若是不急著過橋,我們聊聊?”

和尚端起桌上的靈茶,拖了一張椅子挨著桌前坐下,哈哈笑道:“難得孟婆有閒心聽我嘮叨,那就聊一會。”

孟婆想了想,望著天空的明月問道:“和尚你這回去了何處,因何再入輪迴?”

和尚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可能是老天出錯了吧,把我扔去了戰火紛飛的朝代……”

“至於再入輪迴嘛,只怕是打死你,你也想不明白……我是賭球輸了,想不開,跳樓死的……”

轟的一聲,如一道驚雷劈在忘川橋上,孟婆看著他忍不住問道:“你一個和尚,怎麼會去跟人賭球,還跳樓而死亡?”

和尚嘆了一口氣道:“其實算不上是我跳樓,我只是站在樓上看熱鬧,沒想到同門的師弟把身家押在武帝身上。”

“按說是沒有敢贏武帝的,只是好死不死,最後上來一個新手,愣頭青一樣的傢伙竟然一腳破了大王的門,一不小心就贏下。”

孟婆搖搖頭:“踢的什麼球,我怎麼就沒聽說過?”

“蹴鞠啊?我去的地方不僅皇帝,就連士卒和百姓也喜歡那玩意,我也曾經上場試過幾回,因為我太笨反應不過來,後來就沒再玩了。”

和尚嘆了一口氣:“當時我們為了看得仔細,就要九層石塔上觀看,沒想到師兄輸了身家,情急之下在頭躍下,連著我,一下子拉好好幾個一起墜塔。”

孟婆恍然大悟,怔怔說道:“九層高塔,地確實很高。”不知怎麼回事,他想到了輪迴塔也是高達九層。

誰知和尚接著說道:“問題是他選錯了地方,當時我們看完了熱鬧正準備下樓,他撲來的方向正是石塔面向百丈懸崖的一方……”

這下孟婆總算聽懂了,原來是和尚看完球準備下樓塔的時候,輸了球的師弟悲憤之下,縱情一躍,往石塔下的懸崖飛去。

當時一堆人擠著下樓,結果被他擠飛了五人,和尚好死不死就在那五人之中。

最不可思議的是,死就死了吧,最多再入輪迴。

可和尚的神魂離開身體昇天之際,塔上卻又再次掉下了陶罐。

於是,可憐的和尚不知道封印在那暗無天日的陶罐中多少年,直到有一日天降隕石砸在懸崖之底,破去了陶罐的封印……

這傢伙才得以解脫,來到了忘川橋上。

武帝時期,為加強對軍隊的控制權和擴充軍隊,為了加強訓練士兵,蹴鞠便成為一種重要的軍事訓練手段。

一時間軍中盛行蹴鞠,與皇帝及皇親貴族愛好此項活動有著密切關係。

武帝西征連俘虜中的蹴鞠能手也不放過,隨軍帶回宮中親自學習起域外的球藝。

一時軍中好手在戎馬生涯中,也不忘記把蹴鞠一事當成日常訓練的內容。

當時呈現出士以弓馬為務,家以蹴鞠為學的景象。

和尚在的那會,蹴鞠成了老百姓的家學.這種家學是與軍隊中盛行蹴鞠運動有直接關聯。

皇帝認為,天圓地方,天屬陽,地屬陰。

故而據蹴鞠圓形似天,四周有圍牆,稱為鞠城,鞠城兩端分別設有兩個月牙形的球門,稱之為鞠室。

比賽時分兩隊,每隊有六人,各有一人防守,以射進對方鞠域的球數多少決定勝負。

說到這裡,和尚看著孟婆認真地說道:“你若有幸去到那個世界,那個時代,記得去那九層石塔懸崖下找找,那陶罐是個寶貝……”

“為什麼,不就是一個被隕石砸破的陶罐嗎?”

孟婆不可思議地問道:“有那麼神奇嗎?讓你這個將要走進輪迴的傢伙還心心念念?”

和尚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啊,那東西連天降隕石都沒砸爛,只是破去了罐口的封印,你若是找到,肯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

孟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回道:“難不成,我以後跟人打仗的時候,還能祭出這玩意說:別跑,看我一陶罐?”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訴你那地方有一個連隕石都砸不破的寶貝,隨便你去不去,我肯定是回不去了。”

和尚嘆了一口氣,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嘆了一口氣道:“我這回可是受夠了,不要再搞錯地方了。”

孟婆淡淡一笑:“難不成輪迴也是出錯的時候?”

和尚搖搖頭道:“你又沒有跟著我身入輪迴,如何知道他有沒有出錯?你上回也看見了,我要去的地方不是戰火紛飛的國度。”

孟婆搖搖頭,苦笑道:“有沒有可能,命運之神原本的意思是要你去那苦難之地渡人渡己,然後立地成佛?”

“最後你卻被那好玩的蹴鞠迷住了,忘記了你的初心和修行的道理?”

喃喃自語中,孟婆輕聲說道:“怕是你輪迴一世,便忘了自己的初心吧?”

誰知和尚搖頭回道:“我在的時候不清楚,但是我被鎮壓在陶罐的那些年,那裡發生了許多你想不到的事情。”

“就算我沒有被師兄連累跌下懸崖,也會在那一場動亂中喪生。”

和尚雙手幽幽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那時候的諸佛是不是入了魔道,你聽我細細說來。”

原來,就在和尚看的那一場蹴鞠比試不久,武帝便找了一個理由在全境之內滅佛、滅道。

理由是各寺院僧徒濫雜,寺廟多不勝數,一時蠱害世間百姓,而武帝棄佛棄道開始尊崇儒家。

因為沙門橫行,佛徒侵佔農田,不勞而獲,又可逃避租稅力役。

更有大戶人家為了逃避徵稅,竟然將自己的家田在捐給佛寺的名義,不向朝中交稅。

和尚死後數年間,皇朝有佛徒人數有二百萬,寺院三萬餘所,佔皇朝人口十五份一。

武帝親政後第二年,關中荒旱,皇帝下旨命全國大戶之家拿糧出來賣,而各地寺院卻借荒年放高利貸。

更有作奸犯科之輩匿於僧法之下,圖謀造反。

便是和尚身在陶罐之中,也聽聞沙門慧思謀反,又如太和五年沙門法秀謀反,皆須用兵討平。

武帝經歷種種諸事之後,遂有滅佛之心。

武帝本通道教,兼奉佛法,最後因為佛門無德便改修儒道,深信治國須用儒術。

在滅佛道之前,曾有還俗僧人衛元嵩勸說武帝建立地上王國,代替天上之佛國。

武帝曾召集大臣,佛道討論三教優劣。

武帝甚至親臨太極殿主持討論,而張賓及一道士跟僧人智炫辯論,武帝斥責佛寺不淨,智炫反指道教更不淨。

武帝大怒,乃下詔∶“斷佛道二教,經像悉毀,罷沙門道士。”

自此以後皇朝上下道觀寺院經像被毀,僧尼還俗,歸於軍民戶。

自武帝之後,藩鎮連年混戰,均田制破壞,中央財政日匱,百姓之賦役相對加重,百姓借紛紛寺院以逃稅者漸多。

各地寺院擁有大量土地,貴族擴充莊園,多與寺院僧人相結,如此則不利於皇朝的經濟收入。

武帝滅佛之根源在武帝視佛道為虛妄,既不納賦,還要稅虛耗國力。

無奈之下,只好滅道滅佛,將其田產收歸皇朝所有,重振儒家傳統,方便皇朝上下勵精圖治。

說到這裡,和尚雙手一攤,苦笑道:“就算我那日不落下懸崖,當此亂世,你讓我如何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