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清風徐拂,本來是人間的官道,卻有如出世的佛塔生於世間凡塵,擋住了小黑一行人的馬車。

在離鄴城不到十里的官道邊,一棵樹冠如傘的老樹下,一塊青石板上趺坐著如寒山寺山上的佛像一般的僧人。

一夜暴雨吹落了無數的樹葉,清風徐拂,老樹的樹枝條散下,如一把巨大的遮陽傘,替樹下的僧人擋住了風雨,也遮住了光明。

遮擋著天空的雲層已經散去,官道上也沒有誦經的聲音傳來,只在不動如山的胖僧人靜靜地看著兩匹拉車的馬兒。

於是,馬兒便再也無法往前邁出一步。

小黑嘆了一口氣,跟車伕說道:“大叔麻煩你把我搬去和尚的面前,你們躲遠些,等我跟他講講道理。”

高月一見之下,忍不住要衝出去跟罵人。

小黑伸手攔住了她,苦笑道:“你打不過他。”

白靈皺了一下眉頭,問道:“要不要我幫忙,我們兩聯手幹掉他!”

小黑搖搖頭,靜靜地回道:“你留在馬車上,你不是他的對手,不要去送死。”

車伕將馬力趕到路邊停好,然後抱著小黑往老樹下的???????????????胖僧人走了過去,高月搬著椅子跟在他的身後。

然後小黑在胖僧人五丈外路邊的椅子上坐下。

靜靜地揮了揮手:“你們先去歇息一會,我跟和尚講講道理。”

一臉笑容的胖僧人望著面前一臉愁苦的小黑,禁不住淡淡地問道:“施主因何一臉愁容,難道是心裡有魔不成?”

小黑望著跌坐青石板上的胖僧人,臉上那一抹不安的情緒漸漸寧靜。

看著對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發愁是你擋了我的路,而我卻歸心似箭,一家老小等著我回家吃飯。”

當小黑坐在胖僧人的面前,他腦海中的鐘聲也已停下。

面前這個如寒山寺上佛像一樣的胖僧人,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因為小黑的到來而流露出歡悅。

胖僧人淡淡地笑了笑:“沒錯,你著急回家吃飯,而我也想早些回去見佛。”

“直說吧,你一個出世的方外之人,因何攔住我的去路?我認識你嗎?”

小黑有些生氣,所以他手裡捏了五根細細的竹枝。

經過這些日子的把玩,這五根竹枝在他手裡已經變得光滑明亮,甚至比他的手指還要光滑。

家門近在眼前,眼下的小黑是歸心似箭,卻不知從哪來了一個和尚堵路。

而且還是以無上的修為加上佛法鎮住了兩匹拉車的馬兒,這讓他非常生氣。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打算先跟這貌似和善的胖僧人講一場道理。

胖和尚沒想到小黑竟然是一個腿腳不便的少年,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難不成,是我搞錯了?”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靈氣全無的少年如何能傷得了寒山寺數十僧人.

如何能揮手間,毀去山上那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神佛。

已經初夏時節,雖然天空的太陽已經躲進了雲層之中,風中依舊顯得有些熾熱,就像當下兩人的心一樣。

便是古樹伸出巨大的樹冠,依舊無法為兩人帶來一道能澆滅心頭火焰的清風。

坐在樹下的小黑,看著頭上輕顫的樹枝說道:“既然錯了,請你讓我們離開吧,我急著回家。”

既然面前的胖僧人說認錯人了,那麼當小黑想要離開的時候,他認為這傢伙便不應該攔住他的去路。

“你想我想想。”跌坐青石上的胖僧人如是說道。

於是他拿出了一方銅鏡,在小黑看來如照妖鏡一樣的法器,對著往北的天空照了一下,又對著自己照了一下。

然後,在白靈和高月目瞪口呆之中,胖僧人拿著手裡的銅鏡。

對著離他不過三丈的小黑照了一下。

就在白靈的驚呼聲中,只見胖僧人手中的銅鏡嗡的一聲,有一道佛光出現在一行人的眼前。

看在小黑的眼裡,卻是寒山寺上那個斷了兩隻手臂,沒有頭顱的石像。

於是淡淡地笑了起來,喃喃自語道:“看來哥哥說得沒錯,因果從不落空。”

就在這裡,天空中響起了呱呱的聲音,一陣撲騰聲中,幾隻黑色的烏鴉落在胖僧人打坐的樹冠之上。

默默地注視著樹下坐在椅子上的小黑,一陣呱呱叫聲之中,彷彿是問樹下可憐的傢伙要不要招來同伴幫忙。

小黑抬起頭來,搖搖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不用,我若真要離開,這一方世界無人能攔得住我。”

樹冠上的烏鴉頓時沉默不語。

小黑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胖???????????????僧人問道:“你就這麼肯定是我?你一個出家人不懷慈悲之心,日日夜夜就想著來世間行惡?”

這是他第一次對遇到的和尚說出這句話,在這之前他只會一箭射過去。

只不過,面前的胖僧人顯然不想放過他。

靜靜地,胖僧人收起了手裡的銅鏡。

冷冷地說道:“來來,為我解釋一下你身上何來的佛光?你是哪家寺院的弟子,修行了哪卷佛經!”

“我不是你嘴裡的佛門弟子。”

小黑沒有迴避他的眼光,望著樹上的烏鴉說道:“就算我見過幾句佛經,也算不上佛門弟子,你管我從何處來?”

小黑知道老和尚在自己的神海里留下了三個古經,倘若他打死不承認,只怕下回見面又得捱罵。

想了想,乾脆弄起無賴,心道自己又不是哥哥。

臉上露出愁苦的面容,忍不住又嘮叨了兩句:“和尚,你坐在這裡,便是能斷世間一切的諸佛嗎?如果不是,請讓路。”

胖和尚怒了,厲聲說道:“到現在你還想狡辯?倘若你沒有去過寒山寺,我為何從你眼裡看見了那流淚的大神佛?”

小黑一聽,頓時無話可說。

怔怔地呆了良久,才喃喃自語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阻止我,當初我只是從寒山寺下路過,你們憑什麼找我的麻煩?”

在他看來,自己只是帶著青玉路過而已,山下的僧人卻毫無來由地攔住自己。

“什麼時候寒山寺裡竟然養起了僧兵?什麼時候,寒山寺的僧兵可以攔路行土匪和殺手的行徑?你們到底是佛還是魔?”

一股腦兒地,小黑將心裡的嗔恨全都發洩了出來。

他甚至盼著眼前這個比之前在客棧外斬落的王一劍,還要厲害一些的僧人。

債多不愁,你要戰那便戰!

他也明白,既然撕破了臉皮,眼下的胖僧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了。

為了自己的家人不再被寒山寺盯上,他也不打算入過眼前的胖僧人,他等著這傢伙發怒,然後跟自己動手。

直到現在,小黑的手裡依舊把玩著細細的竹枝,並沒有於驚恐之下將自己的武器亮出來。

胖僧人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一副和善慈悲的面容換成了寒冬裡的冰雪。下一刻,就要將面前的小雪凝固,然後一掌拍碎在地。

緩緩地轉動著手裡的佛珠,胖僧人說道:“我與你之間本來沒有什麼矛盾,關於寺裡的僧兵因何攔路我也無法解決,我只想帶你回去!”

“你想抓住我,然後回到寒山寺在那石頭面前殺死我嗎?”

小黑冷笑一聲,幽幽地說道:“一座由世人用石頭雕刻成的石像而已,他憑什麼決定世人的生與死?他是北齊的皇帝嗎?”

“還說他是這方世界的天道?!”小黑自打從萬里冥河歸來之後,也在哥哥的薰陶之下,開始感悟天地之力。

雖然他的悟性不及哥哥,可是他是靈性天成的金烏啊!

他是天地間,是來自遠古的神鳥,又豈容一方世間所謂石像的玷汙?

胖僧人說道:“我只是奉了住持師兄的命,來抓你回寺,如何處置你不是我的事情?”

小黑大怒,拍著身下的椅子罵道:“你憑什麼決定我的生死?難怪你們要私擁僧兵,霸佔山下的千畝良田,看來你們想取代西汾州府啊!”

這一刻的小黑更是怒火沖天,眼前這是一個不問是非,不???????????????分因果的幫兇。

他的眼裡只有自己的師兄,根本不去區分何為神佛魔!

胖和尚再次搖搖頭,冷冷地說道:“我不想知道結果,我只在乎過程,我跟你說了太多的話了。”

胖和尚輕輕地拂了拂衣袖,準備對小黑動手上。

樹冠上的烏鴉們心有所感,一直忍不住呱呱地喊叫了起來,彷彿是提醒樹下的小黑,面前的惡和尚要動手了。

小黑抬頭望著樹上的烏鴉,喃喃說道:“除非這方天塌下來,否則沒有人能傷得了我。”

想了想,又望著虛空問道:“前輩,這一回可是他們一再逼迫我啊,你知道我是一個怕死的傢伙……”

虛空中自然不會傳來老和尚的聲音。

而是原本陰霾的天空更陰暗了一些,彷彿是九天之上的某人不喜,所以連這豔遇的豔陽也收了回去。

胖僧人嘆了一口氣,當下不再跟小黑講什麼佛門道理。

他要用無邊的佛法,將這個沒有一絲靈力的人間妖孽收降,然後帶著轉回寒山寺,完成自己的使命。

於是,在他的身後有淡淡的佛光湧現,漸漸地,在小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由佛光幻化出來的金剛。

漸漸的金剛露出了自己的面容,甚至超過了高高的樹冠,神情漠然,顯得毫不在意,更沒有什麼人間的情緒。

只是冷冷地注視著樹下這個如螻蟻一樣的少年。

他是胖僧人的法相,法相既出便是降妖、除魔、搬山,填海。

胖僧人嘴角快速地念誦佛經,金剛的面容也越來越凝實,就在白靈、高月和車伕的眼中,樹冠上的金剛手裡已經舉起了一把金劍!

在金劍示現出來的瞬間,樹冠上的幾隻烏鴉了出“呱呱!”地喊叫,拍著翅膀飛上天空,然後在小黑的頭頂上盤旋起來。

小黑抬頭望著拍著翅膀飛走,在自己頭頂盤旋的烏鴉,咧著嘴笑了起來。

說在這一剎那,小黑將細細的竹枝捏在左手,第一次,將從不示人的竹劍取了出來。

銘刻了二道符文的竹劍出現的瞬間,有一道淡淡的火焰灼燒的味道,隨著飄來的熱風往四下瀰漫而去。

“竹劍!”白靈皺起了眉頭。

“竹劍?這能頂什麼用?”高月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