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李修元在迎風斬雪,把自己站成了一顆不倒的紫竹。

山腰的搖光殿前眾人齊至,今日連久不露面的孟神通地坐在了搖光殿前的看臺之上,看著身邊的元尊跟藥尊等人,一時間談笑風生。

玉尊看著換了一身白裙的陳家小姐,輕聲說道:“如此大事,你們陳家也不派個長老隨你前來,至少替你撐著場子。”

“只是比試而已,我哪敢勞煩家裡的長老替我出面?”

陳小燕跟玉尊見禮,淡淡地笑道:“我已經長大了,總不能凡事都指望著家裡的老人替我出面解決遇到的事情。”

納蘭若玉一聽,便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光是陳家小姐這份心性,天雲山的王強便輸卻了不少。

在她看來,便是今日裡司馬靜蘭和李修元贏了這二場比試,便是陳家小姐嫁入了天雲山,她依舊不看好王強。

嘆了一口氣,納蘭若玉輕聲說道:“若是換成我是你,不嫁便不嫁了,大不了退婚,也莫要委屈自己!”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況這箭在弦上,我又能做些什麼?”

眼見玉尊竟然勸自己退婚,便是往日裡剛烈性子的陳小燕,也忍不住心底一軟,心道這世間也只有女人,方能瞭解女人的心思了。

想了想,她竟莫名共妙地說了一句:“可是,我想見見平安成日裡唸叨的哥哥,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方?”

“他啊?”納蘭若玉一聽禁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拉著陳小燕的手道:“他是我的寶貝弟子,這會被我關在山頂種菜面壁去了,他不會前來觀看你們的比試。”

她不可敢這會讓李修元跑下山來,萬一被元尊惦記上,以後又是一件麻煩事情。

眼下她好不容易讓元尊和劍尊打消了要繼續收李修元為徒的心思,哪會再生事端?

“原來平安所說的哥哥是玉尊您的弟子,能難怪平安成天唸叨著他了,說是哥哥教他的劍法連師傅和師公都不會。”

望著籠罩在茫茫雪霧的後山,陳小燕嘆道。

納蘭若玉聽到此話心裡鬱悶,這也是她打死也要保守的秘密,怎麼可能告訴眼下這個女子?

“他們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在一起用竹劍打鬧,自然當不得真了。”

納蘭若玉看著欲要往高臺上走去的司馬靜蘭,心裡一動,突然扭頭看了陳小燕一眼。

“這第一場你想如何比試?”在納蘭若玉看來,臨時抱佛腳的司馬靜蘭只怕不是眼前陳家小姐的對手。

就算李修元贏了最後一場,天雲山終是輸卻了二場,這才是他勸司馬靜蘭盡人事,聽天意的原因。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執著。

明知要輸而裝著不認輸,那就是蠢了。

“還能怎麼比,自然是各彈一曲,給這裡的諸多長老、弟子們評判了,我相信天雲山的五位尊者也不會護短吧?”

明知自己不喜歡王強,陳小燕依舊拿出了陳家該有的風範。

“可惜我那徒兒太小了一些,否則我就把你搶過來了......哈哈......你放心,有我在這裡看著,沒有人敢欺負你。”

看著陳小燕一副委屈的模樣,納蘭若玉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我見尤憐的神情。

“玉尊謬讚了。”陳小燕淺淺地苦笑道:“我這不是盡人事,聽天命麼?”

“好一個盡人事......你這性格正合我意!”

納蘭若玉笑著回道:“就衝你這一番心思,不管最後你嫁不嫁給王強那小子,我願意收下你這個徒弟......哈哈,有意思!”

莫名其妙的,納蘭若玉大聲笑了起來。

聽得身後掌教、藥尊等人大吃一驚,素來不收弟子的玉尊,竟然在搶了宗門的小雜役之後,又收下了司馬靜蘭。

眼下看來還有意思收下陳家的小姐。

難不成,一個小小的雜役,便讓素來不近人情的玉尊變了性情?

“如此,弟子在此拜見師尊。”

大吃一驚之下的陳小燕哪裡願再擇時機,不管這門親事能不能成,她都要拜玉尊為師。

畢竟於琴之一道,整個玄武大陸的幾個聖地,可沒有幾個比玉尊更厲害的大修士了。

話沒說完,人已經深深地給玉尊福了一個,算是行了弟子的大禮。

納蘭若玉一手扶起她,看著掌教等人笑道:“看見沒有,打今日起,這陳家小姐也是我的徒兒,你們可不能欺負她哦!”

元尊一聽不由渾身一冷,看著她擺了擺手:“趕緊比試吧,我們這上千的人呆在這裡冷得很!”

“師妹,先安排比試吧,你要收徒等這兩場比試之後再說。”掌教笑著說道。

納蘭如玉嘆了一口氣,看著司馬靜蘭說道:“既然如此,便由靜蘭先彈一曲,算是拋磚引玉,讓大家聽聽我這新收徒兒的琴曲。

司馬靜蘭眼見師尊開口,當下也不再多說,而是抱著自己的古琴,一步一步往高臺上走去。

高臺上搭了一個小涼棚,正好可以遮擋風雪。

站在臺上的平安和小靈兒早就替司馬靜蘭擦淨了琴臺和凳子。

平安靠在司馬靜蘭的耳邊輕聲說道:“師姐莫怕,你若是比不過陳家姐姐,平安就去後山請哥哥出手。”

司馬靜蘭一聽,忍不住噗嗤一笑:“平安你哥哥是小神仙嗎?”

平安拉著小靈兒往一旁站著,拍著小手笑道:“哥哥便是哥哥,他能幫你。”

小靈兒皺起了眉頭,看著平安說道:“平安,不許你欺負姐姐!”

平安拉著她的手搖搖頭:“不會不會,我也喜歡陳姐姐呢。”

“開始吧!”高臺下的納蘭若玉出聲了。

高臺上的司馬靜蘭深吸了一口氣,擱琴於琴臺之上,雙手輕輕地搭在琴絃上,身為琴仙弟子,她自然要有琴仙的風範。

然而諸人的目光,卻都在高臺之下的陳家小姐身上。

因為自此以後,陳家小姐也是玉尊的弟子。

如此一來,今日的一番比試倒成了玉尊二個徒弟同門比試,不管誰輸誰贏,都是自家的事情。

便是陳一虎等人,也沒想到自家的小姐拜了天雲山的琴仙為師,這對陳家可是一件大事。

當初陳家跟天雲山聯姻,其目的也只是想多送些陳家的弟子來天雲山修行。

終於,只見高臺上的司馬靜蘭指間揮舞,有一道清泉自琴絃上流淌而去。

於眾人的眼前彷彿有一道淙淙的泉水繞著山澗的岩石,發出叮咚之聲穿山越嶺,只想著往那江河匯聚而去。

“好啊,此曲甚妙,清泉出石林,山間自有仙意。”

“妙哉,想不到這丫頭只是跟玉尊學了幾天,就有了一些意境。”

“清泉石上流,......不愧是玉尊的弟子。”

高臺下的諸人一片讚譽,掌教也露出讚賞的笑容,說道:“不容易,看來這丫頭是一個修行琴道的料子。”

“先別急,陳家小姐還沒出手,眼下的她也是玉尊的弟子了。”

就在諸人談笑之時,高臺之上琴音,伴著風雪嫋嫋傳來,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琴風突變,琴音從低音漸高,似有鏗鏘之意。

琴聲漸高,猶如仙樂,漸漸的漫天的風雪竟然聞琴起舞,又似仙子長裙飄舞。

在此琴聲的意境之中,高臺下的眾多修士漸漸興奮起來,一時間談笑風生,長長們也都興致高漲,整個高臺之下,都陷入了琴曲的意境之中。

如同宗門在此舉辦了一個盛大宴會,大家情不自禁想要紛紛起舞,又似風中的雪精靈,想要破空飛上更遠的山峰。

“這是什麼琴曲?”

掌教有所察覺,上目光往高臺上望去,不僅是他,劍尊、元尊、藥尊和孟神通都發現了異樣,一時間忍不住看著納蘭若玉問道。

再看高臺上的平安和小靈兒,拍著小手歡呼不已,彷彿沉淪於舞曲中無法自拔。

高臺之上,一名清秀少女安靜撫琴,低眉之間,連自己也陷入了意境之中。

在她彈琴之時,身上透著一股仙氣,有仙氣飄飄,融入到琴曲之中。

“一曲《春江花月夜》,卻是靜蘭這幾日在我這裡所學,讓各位見笑了!”

納蘭若玉輕輕地拍了拍手掌,喚醒了意境中的司馬靜蘭。

看著她滿意地笑了笑:“你先下來,聽聽陳家小姐的仙音!”

最後的二場比試尚未結束,便是納蘭若玉也沒有點明陳小燕將要成為自己弟子的話題。

司馬靜蘭收住了雙手,站起來跟高臺下的眾位長老和數千圍觀的弟子欠了欠,說道:“靜蘭不才,讓大家笑話了。”

說完抱著古琴,頂著風雪一步一步走下了高臺。

......

在這當下,如一株紫竹靜立風雪之中的李修元收起了手裡的竹劍,聽著山腰傳來的一道琴聲,總是感覺到有一絲的不如意。

輕輕地抖落一身的風雪,回到竹棚裡點著了桌上的火爐,聽著噝噝將沸的水聲,默默地取出和自己的鐵琴,擱在了面前。

落入兩片靈茶入壺中,心裡想著之前那一道山間泉水的不如意之處。

只到水沸茶香,捧著一杯靈茶淺淺地嚐了一口,才恍然大悟,原來那道泉水少了一束清風。

石上有清泉,泉在山間流,又怎麼可以沒有風兒相伴呢?

就好似夜雨的深巷,一定少不了那一盞孤燈一樣的道理。

“這想來便是師尊新收的師妹吧,若以這樣的琴聲迎對陳家的小姐,只怕是有心無力啊?”

想了半晌,李修元終是收回到伸手鐵琴的雙手。

這是王強師兄跟陳家小姐的比試,不是他的,他不能在這個當下去惹出另一場風波。

“若是做不到山間清風攔清泉,至少也得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吧?”

手裡捧著一杯執氣騰騰的靈茶,李修元默默對搖光殿前的司馬靜蘭作出了一番評價。

“大珠小珠落玉盤?有意思,要不你一會也扶上一曲?”

坐在搖光殿前的孟神通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望著籠罩在雪霧之中的後山,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笑著身邊的掌教和納蘭若玉等人都莫名其妙。

藥尊看著他皺著眉頭問道:“孟老頭,你是不是在山上撿到一塊仙金了?”

孟神通望著藥尊哈哈笑道:“仙金價值幾何,我這可比仙金有意思的多了,有意思,老頭今天非常高興!”

納蘭若玉看著孟神通欣喜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那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