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風雪起,裹在獸毯裡的李修元難得偷得半日清閒。

仔細地睡了一覺,早起睜開雙眼,四下依舊風雪交加。

歇息了二日,他估摸著今天無論是自己的師尊納蘭若玉,還是那陳家的小姐都該上山來找自己的麻煩了。

而他自己的麻煩卻在竹峰的深淵之下。

否則這風雪漸緊的天氣,他早該躲進山洞生一盆炭火,躲避這漫天的風寒去了。

他卻怕自己只要一踏進山洞,便會被傳送到深淵之下,跟那裡的殭屍來一場不死不休的決鬥。

跟深淵之下的這些殭屍比起來,讓得覺得世間的一切決鬥都不再那麼可怕,玄武大陸的風風雪雪,在他眼裡也不再是風雪。

煮了一鍋肉粥,又燒了一壺靈茶,填飽肚子看著天色約摸辰時已過。

估計玉尊就要帶著陳家小姐上來了。

躊躇了半晌,換了一身天雲山雜役弟子的粗布短衫,掀開竹棚的簾子往山洞走去。

揮手之間在洞外佈下一道法陣,心道不就是再死一回嘛,自己又不是沒死過。

這深淵之下,不過十日的功夫,他已經死過二回了。

進入洞裡的他,嘴裡默默將那一句佛謁念出,只見一道金光閃耀,瞬間隱入了迷茫失重之中。

往深淵之下跌落而去。

......

正如李修元所料的那樣,玉尊果然帶著陳家小姐上來找她,身後跟著平安跟小靈兒二個小傢伙,遠遠地,還跟著司馬靜蘭。

納蘭若玉恢復了之前的神態,對待司馬靜蘭和陳小燕都換成了之前那不冷不熱的模樣。

而二女早就知道竹峰的玉尊就這樣,當下也見怪不怪。

二女的都有些忐忑,想著一會就要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大師兄了。

當一行五人透過孟神通佈下的禁制,進到竹棚之時,納蘭若玉還是大大地震驚了。

“這個小傢伙,明知我要上來找你,竟然一大早就躲了進來。”納蘭若玉望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茶壺,恨恨地說道。

看著身後莫名其妙的陳小燕,納蘭若玉苦笑道:“那傢伙怕見生人,躲起來了,連我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她這算是說的真話,畢竟如何去深淵之下,莫說她連藏書樓的老人也不清楚。

司馬靜蘭不知道師傅的心事,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後。

過了半晌,陳小燕才忍不住問道:“師尊,小師兄會不會躲在山洞裡不願見我呢。”

納蘭若玉抬頭看著她,笑道:“你若想去看,便去看看吧。”

正在這時,小靈兒跑進來說道:“姐姐,山洞有禁制,我跟平安都進不去。”

納蘭若玉看著她怯懦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你可以放出神識去找啊,那野小子跟土匪一樣,連我都不放在眼裡。”

“哥哥躲起來了,他肯定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出來見人。”

平安看著跟前的四人女人,皺著眉頭說道:“連平安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不好玩了。”

“原來你還不想見我麼?”看著竹架上的幾把竹劍,陳小燕輕聲音呢喃道。

而她滿心歡喜來山上來找李修元時,卻赴了一個空。

司馬靜蘭在竹棚前後找了兩遍,又滿山野喊了幾聲,就是沒有李修元的人影。

“師尊,這傢伙究竟去了哪裡呀?”陳小燕有些無語,也有些失望。

“我也不知道,你沒見我們是一路走來的麼!”納蘭若玉看著司馬靜蘭說道:“燒一壺水,換一道靈茶!”

李修元不在,卻不影響她在這裡喝一道靈茶,想想自己的心事。

在她看來,想都不用想,涅槃之後的李修元自然是去了深淵之下,接著他的鳳凰涅槃生死之間的磨難去了。

跟深淵之下的弟子比起來,莫說眼下的兩女,便是整個玄武大陸的修士都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內。

試問,誰有勇氣一遍又一遍接著去深淵之下,進行那十死無生的涅槃修煉?

莫說十次,看她看來世間的修士便是一次必死的勇氣都沒有。

想到這裡,指著竹架上的竹劍淡淡地說道:“這是他平日裡削的竹劍,平安和小靈兒在拿著練劍,你們二人也挑一把吧。”

“這竹劍輕若無物,如何拿來練劍?”陳小燕轉過臉,伸手拿起一把紫竹劍:“小靈兒,你就是用這劍跟平安二人練的?”

“就是啊,平安說下雪天正好,可以用竹劍去斬雪。”小靈兒看著她回道。

平安一急,脫口說道:“哥哥跟平安說,等下雪的時候就讓我把竹葉換成天上的雪花,要我花幾年的功夫去學會斬雪......”

平安心道我還沒開始學呢,你倒是說了出去。

“那我問問你,你們二人用竹葉練得怎麼樣了?”納蘭若玉心中一動,心道自己這寶貝徒弟自己沒有仙脈,倒是學會了仙劍的法門。

而且還做起了平安的師傅,從眼前看來,平安顯然很滿意李修元對他的教誨。

平安一楞,歪著腦袋想了半天。

才喃喃回道:“你問小靈兒姐姐,她的竹葉飛劍,我都差不多都可以接下了。”

陳小燕一怔,看著二人問道:“你們二人原來是拿竹葉來練劍的麼?”

納蘭若玉看著身前的陳小燕說道:“你沒聽他說嗎?現在輪到用這漫天的飛雪了。”

平安點點頭道:“等我回去,就要開始在雪地裡練劍了,要不然哥哥以後不教我了。”

“那是自然的,你要是偷懶誰願意理你?”從竹棚外面跑進來的小靈兒笑道。

看著陳小燕的模樣,納蘭若玉輕嘆了一聲道:“算了,這事先放放,你先回家吧,他在這裡修行又跑不了。”

......

幾個女人在山頂生氣,李修元在深淵之下正在再一次經歷各種恐懼。

眼下的他,想要抓住周圍黑暗裡的那一絲氣機,以及突然從四周突如其來的襲擊。

自己雖然十口洞天合而為一,成為超凡之上的修士,卻沒能好好享受一番,便來到了玄武大陸,一下子變成專修肉身的修士。

而他遇到的殭屍,可比修羅戰場上的天魔要厲害的得多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眼下他遇到的殭屍還不是最厲害了,或許深淵之下還有更加兇惡的傢伙。

只是再次進入深淵,他心裡總算平靜了一些,不會再象剛來時那般恐懼無助,出劍無力的感覺。

眼下的他,凝聚出來的鳳凰之火已經有了一些力量,說不定在關鍵時候能用來救命了。

心道:“也不知道雙眼這陰陽之力何時才能恢復,否則這倒是一個救命的法寶。”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老道士禁錮了他全身的修為,就是要打磨他肉身的反應和力量,讓他能在玄武大陸快速成長起來。

畢竟修辦戰場已經關閉,無論是在修羅天域還是在蠻荒,都很難找到一個能讓他經歷生死歷煉的地方了。

在他看來,或許再修練些日子,等到春天的時候,就可以去深淵的第二層,會一會更加厲害的殭屍了。

或者,等到春天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完成鳳凰涅槃的第三轉?

......

須彌山下,紫竹林中。

“說說,你自打上山來過去了不少日子,佛法的修行有什麼收穫?”

半閉著眼睛的老僧看著跌坐在前的弟子,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神情。

自打無花公子從天羅城來到須彌山,轉眼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老僧以盼著弟子能放下世俗的紛擾,安靜地修習佛法。

而無花公子新婚之後便匆匆上山,一直沒有回家,心裡哪裡靜下心來修習佛法?

於是間,老僧對他抱有多大的希望,便收穫了多在的失望。

“弟子愚笨,尚不能勘破斷離舍之道,讓師尊失望了。”低著頭,身著一件僧衣的無花公子靜靜地回道。

老僧看著他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也罷,你新婚之下,還未享受人間的男女之情,要你領悟確實有些為難。”

無花公子一愣,有些不甘地回道:“弟子想再試試。”

老僧也一愣,看著他說道:“你既然不能跟師兄們悟道,唯有去伺候師叔、師伯等人了,他們的脾氣可不太好......”

無花公子一咬牙齒,回道:“弟子願意吃苦。”

“既然如此,那你去後山試試吧......若是還不成,你便先回家吧,於世俗之中,未必不能修行佛法。”

老僧嘆了一口氣,揮揮手讓他離開,自己緩緩地合上了雙眼。

......

亂石林立,古樹蒼天,一處石壁的跟前。

一道身影自石壁上的山洞中飛身而出,重重摔倒石壁之下的青石板上。

一身僧衣被撕破多處的青年,靜靜地趴了一個時辰,終於甦醒過來,扶著身旁的石壁痛苦咳嗽。

唇角還的些話的血漬,身前的僧袍染紅了些許,顯得異常的憔悴。

僧人自然便是無花公子。

趴在石壁之下休息了片刻,緩了一口氣,取出水壺喝了一口,望著自密密的樹葉中灑下的一縷陽光,嘆了一口氣。

繼續向石壁上方那些石洞而去,平靜的眼神裡看不到一絲恐懼,於他而言這是他的修行。

自打從師尊的紫竹林離開之後,他便來了後山這裡,也是老僧所說師叔、師伯們閉關修行的地方。

他也明白師父要用這些老人來磨礪自己,只是沒想到這些傢伙太難應付了。

這些天每日行走於石壁附近不同的石洞,與洞裡那些閉關不知道幾十、幾百年的老僧們打交道。

一次次感受到這些殘留一線生機,而又得不到超離線緣老僧們暴躁的脾氣。

這些天來不停地被這些老僧羞辱,甚至出手傷人。一番下來,他感覺比跟同們師兄比武還要苦累。

受傷的次數多了,越發感受到這些老僧驚人的修為和手段,哪裡敢有一絲怨恨之心。

山洞裡的殘舊老僧們,雖然對無花公子呼來呵去,隨意打罵,但他們清楚眼前這傢伙是誰的弟子,誰也不敢真的把無花公子打成重傷。

下手還是有些分寸,既讓無花公子痛苦不堪,卻又不會影響他的行動。

只是後山石壁有很多山洞,有很多殘疾的老僧,如此一來便是滴水石穿,每個人只要伸出手指,眾多老僧加起來,依舊讓無花感到無可奈何。

他甚至想放棄山中修行,回家去找新婚妻子過自己世間自在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