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青梅走到他身邊,伸手輕輕替他理去額頭的幾絲亂髮,說道:“管他誰是白痴,我要回家,我想蝶兒了。”

西門孤星微嘲說道:“話說那些蠢傢伙,到最後連誰救了他們一條性命都不知道。”

一見公主說起自己的女兒,西門孤星笑了起來:“就算那傢伙不理會我們,但是蝶兒可是喊他做師傅......”

如詩一聽忍不住笑道:“你說的這些並不重要,在我看來,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可以離開這裡回家,便是最好的結果。”

“姐姐說得好,這些年每回上到戰場之上,我也很害怕,害怕下一刻就會死在天魔的手裡,害怕再也看不到師傅了。”

如畫看著三人,靜靜地說道:“每次面對天魔大軍的時候,你們都知道我在害怕什麼,可是你們就沒有害怕過麼?”

西門孤星一聽,忍不住扭頭看著皇甫青梅,苦笑說道:“我也害怕啊,害怕死在這裡,害怕再也回不去見不到我們的女兒了。”

皇甫青梅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說道:“你應該等見到李修元的時候問問他,看看他是不是跟你一樣害怕!”

西門孤星搖搖頭道:“他的心思我不知道,要問也是問小青去,還有桃源的公主,小龍兒估計不會怕。”

皇甫青梅點頭說道:“小龍兒膽子大得很,只要有李修元在,她哪裡會害怕?”

“也就是小龍兒膽子大了,我估計李修元也會害怕,他怕再也見不到我們了。”

看三人,如詩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估計從一開始,李修元就耽心她們活不下去,畢竟這可是沒有人情可講的修羅戰場。

皇甫青梅想了想,說道:“他又不是佛如何祖普度眾生?他說他只是落霞山上的小道士而已。”

正在此時,客棧裡的夥計端著飯菜進了客堂,看著西門孤星說道:“客官,你們所有的飯菜都已經上齊了......”

皇甫青梅點了點頭,看著三人說道:“我們在此歇息一夜,明天繼續往前。”

如畫一聽笑了為,看著西門孤星說道:“你可以留下來多呆幾日,這會也沒有荒獸了,你自然用不著害怕。”

西門孤星望向堂外灰暗的天空,沒有說話。

皇甫青梅向著西方伸出手指,靜靜地說道:“希望,他能帶給你們帶來驚喜。”

......

一路往西,千里之外是誅仙鎮。

早起的龍紅塵已經吃過了早飯,正端坐桌前捏筆如劍,一個字一個字在抄寫《聲律啟蒙》,不時望著坐在一旁的李修元。

握筆寫字讓他覺得有些棘手,而哥哥卻不會因為他不喜歡而放棄對他的教育,他很清楚,如果哥哥生氣,那他就慘了。

龍紅塵非常不理解,為什麼離開神廟之後會遇到這麼多可怕的事情。這和它在神廟裡從小龍兒那裡獲得的資訊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可怕的世界。

忽然間,一道清風吹進堂客,帶來荒原上青草最後的芳香,要不了多久便要立秋了。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他笑道:“我去下城主府,你一個人安靜呆在屋裡寫字,如何?”

不論如何,現在他都不能帶著龍紅塵出現在城主府等人的面前。

在他看來,是時間試試玉碟的功能......說不得,離開的時候得讓龍紅塵進去呆上一天才行,否則他沒辦法跟大帥府的人解釋。

那年初入修羅戰場的時候,也曾經吹過這樣一道清風。只是與當年相比,今日的清風更加清爽,少了一絲殺氣,多了一些的生氣。

龍紅塵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他不宜出門亂跑。

因為李修元跟他說過,只要離開修羅戰場,這個世界隨便他去瘋,讓小龍兒帶著他去不同的地方逛街購物。

“哥哥去吧,龍小塵在這裡寫字,等著哥哥帶好吃的回來。”

點了點頭,龍紅塵學著李修元揮了揮小手,算是跟他道別了。

不是春風的清風穿過誅仙鎮,輕拂流雲,化為最後一陣細雨,淅淅瀝瀝自屋簷,樹枝間落下,瞬間清明瞭這座重鎮。

出了客棧的李修元撐開伙計借給他的油紙傘,漸漸被打溼鞋面讓他想起了天玉城的天街。

那一年的傍晚,他便是舉著一把油紙傘,跟馮如玉走在綿綿的雨裡。

不同的是,那一夜他們被天街的一幫殺手伏擊,若無神符的他差一些便熬不過去。

舉著油紙傘的李修元此時便是一個最平主的人,甚至根本不象是修羅戰場上的修士,佛光的護體金光不曾出現,任由雨水淋溼了他的鞋面。

走在略顯清冷的街頭,想了想,李修元取了面具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這一刻的他是蠻荒長城的修士修羅,那個消失了數年的少年修士,那個一劍破了定安南城門的少年。

清澈的雨水濺在他身上的黑衫之長。星星點點,如同長夜裡多了一片星空。

因為突然天雨,再加上城主府還沒有正式通知修士前來兌換軍功,以至於當李修元踏城進主府的時候,這裡竟然比在街上還顯得冷清。

跟花廳裡當值的將士說明了來意之後,來人露出驚訝的面孔看著他,任他怎麼看,眼前的少年也不像是上過修羅戰場上的修士。

要知道,洞天境的修士哪會任由天空的雨水打溼自己的長衫和鞋子?

遞上二枚靈石,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在下來自蠻荒長城軍團,我來兌換自己的軍功,煩請通報一聲。”

收了靈石又見李修元自報家辡,當值的將士終於相信這個傢伙上過戰場,否則任誰敢來城主府中取鬧?

“等著,我進去通報!”有錢能讓鬼推磨,收了靈石的將士轉身往內堂裡走去。

李修元靜靜地站在城主府的大堂,聞到一絲極淡的檀香之氣,然後看到一個同樣一身黑衫,卻是遠超煉虛的清瘦老人走了出來。

以後身後自然跟著前去傳訊的當值將士。

李修元愣了一下,心道這戰場將要結束,天玉城終是派出了合體境的長老來到修羅戰場,看來便是龍門關的大帥諸葛元英,也無法一手遮天。

畢竟十年征戰,兌換軍功可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出不得半點差錯,任誰也別想混水摸魚。

跟老人驚訝於李修元的年少,李修元同樣驚訝老人竟然只是一人便來了誅仙鎮,難道不用兩人相互監督麼?

老人似是看出了李修元的疑惑,指著大堂裡的桌子笑道:“坐下煮茶,今日人少我們聊聊......按說要過幾天才開始,我那同伴一早就出門去逛街去了。”

李修元一聽,微笑揖手見禮道:“在下昨夜進城之時聽守城的將士提及,所以害怕排隊人多,這才早早地趕了過來......”

只是煮茶嘛,這對他只是小事一件。

一伸手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老人伸手將加滿水的壺擱了上去,跟當值的將士笑道:“這裡沒你的事了,我跟小友聊會天。”

當值的將士收了李修元的靈石,自然沒有意見,當下拱手告退。

偌大的客堂裡,便只剩下來自天玉城的老人,和來自蠻荒的李修元二人。

“在下修羅,來自蠻荒長城軍團,修羅戰場散修,同行有我的妹妹等人......”花了一會功夫,李修元將自己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

說完間,取出已經變得紫金色的身份令牌,遞給了面前的老人。

老人並沒有馬上去驗證桌上的令牌,而是取了一盒靈茶擱在桌上,看著李修溫壺、洗杯,落茶、添上兩標泛著靈氣的熱茶。

端起面前的靈茶,老人放在鼻下輕輕地嗅了一下,又淺淺地嚐了一口。

忍不住輕嘆一聲道:“好茶還得有一雙靈巧的手,和一顆寧靜的心,才得煮出其中的韻味啊。”

李修元一聽忍不住笑了:“前輩過獎了!”

“我有一個問題,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委。”老人想了想,看著他認真地問道。

李修元一愣,看著他微笑著說道:“前輩請問,晚輩知無不言。”

“好一個知不不言,僅憑你這一杯靈茶,一句話我便信了你......我想知道,你進入修羅戰場的時候多大,現在多少歲了?”

這是老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在他眼裡,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竟然變要踏入超凡之境。

李修元一愣,看著眼前老人和氣的樣子,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喃喃說道:“在下進入修羅戰場的時候應該十八,眼下十二歲......因為諸多原因,曾失去了一段記憶,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當下有多大了!”

這是李修元最苦惱的問題,因為便是跟他差不多大的沐沐,也回到了九歲左右。

要知道自己具體的年紀,看來只有回到風雲城問阿貴了,不過那也不對,自己去的地方太多,時空錯亂之下,任誰也解釋不清楚了。

若論這世上還有人能瞭解他的,估計唯有自己的師父老道士了,便是杏花谷裡的先生和師孃,也被自己搞糊塗了。

老人聽到這裡,不由得長嘆一聲,看著他笑道:“你可真是一個的意思的小傢伙啊,上天的萬千寵愛給了你,同時也給了你萬千的折磨。”

李修元一聽終於笑了起來:“說起吃苦,晚輩在修羅戰場上可沒少吃苦,差一些就死在天魔塔上了......”

老人笑道:“你是因何為修羅戰場?不會只是為了那份登天的機緣吧?”

在老人看來,眼前的少年哪會缺少登天之路?

李修元搖搖頭,回道:“在下進入修羅戰場的初衷,卻是為了尋找一份能讓我恢復記憶的機緣,這登天的機緣也只是順手為之。”

老人伸手給兩人杯裡添上靈茶,看著他笑道:“這茶如何?”

李修元一聽樂了,摸著後腦勺嘿嘿笑道:“這可是天玉城的味道,晚輩也只剩下少許,眼下都不敢再喝了。”

老人再嘆:“聽你說來,你難不成去過天玉城?”

李修元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前輩如何稱呼,可否認識天街四十七號的莫長老?”

老人一聽,忍不住撫須哈哈笑了起來:“老夫王重明,莫無心正是在下的至交,我來此之前還去府上討了一杯靈灑......”

李修元一聽心裡輕嘆了一聲,喃喃問道:“既然如此,那天香酒坊可還在?”

老人聽到這裡更加證明了李修元的身份,忍不住笑道:“我看上了酒坊裡的那幅中堂,想以靈石購買,奈何莫老頭死活也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