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一天比一天冷,天空飄起了雪花。

即便如此,張老頭帶著一幫村民也沒有停下來。

大家只是搭了幾個簡易的木棚,將石料搬進來繼續叮叮噹噹敲打不停。

最多在木棚裡生了一堆火來驅寒。

這個時候的李修元也完成了手工的勞作,回到木棚裡跟張老頭等人雕刻大小不一的石料。

只有小寶乖巧,就算下雪,他也沒有停下,每日裡站在木棚外握著竹弓練上一個時辰。

有好事的村民問道:“小寶,你啥時候能射一隻山雞回來給你爺爺啊?”

小寶搖搖頭,想了想回道:“先生說不急。”

就在三天之前,李修元煮了一桶靈藥替小寶淬體,在一陣殺豬般的嗷嗷直叫聲中,讓小寶明白了什麼是修行。

眼下的他,每天晚上睡覺前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打坐行氣。

剛開始,村民們還覺得有些奇怪,後來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紛紛笑話李修元自己都不會功夫,如何教小寶修行。

只有張老頭嘿嘿一笑,也不去解釋。

好不好只有他心裡清楚,也沒辦法跟村民們解釋,好在小寶不怕被人笑話,李修元更是無所謂。

就在大家以為李修元和小寶師徒兩人打鬧到此為止的時候,李修元卻做出一個讓張老頭也想不到的決定。

他要小寶去山中砍柴。

這把張老頭一家三口嚇了一跳,莫說平日沒這麼折騰過自己的孫子,這外面可是下著雪呢。

這萬一路滑,摔下山去可怎麼辦?

只有李修元心裡清楚,一番靈藥淬體之後,小寶已經是聚氣四層的修為,又怎麼可能摔下山去?

便是摔到雪地,對小寶來說也是一種磨鍊。

細細想來,從南宮如玉開始,他便沒怎麼管過自己身邊人的修行,對她們的要求太寬鬆了一些。

莫說南宮如玉,便是後來的小虎跟著他,也沒怎麼吃過苦。

因為在他看來,小虎在遇上他之前,吃的苦已經夠多了,他不忍心再讓自己的弟子跟了自己修行之後還要吃苦。

而小寶不同,他要讓這孩子在苦難的磨礪中長大,不能再步入山上那些傢伙的後塵。

看著張老頭一臉不捨的模樣,李修元冷冷地說道:“道不可輕傳,你若是怕小寶吃苦,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不教他了。”

張老頭聞言之下,看著自己的兒子媳婦嘆了一口氣。

悠悠地問道:“你問你們兩人,能教好小寶?”

兩人不說話了,老人這才繼續說道:“我們已經這樣的,我只想著小寶未來能比我們都強,這有錯?”

最後的決定,便是小寶繼續跟著先生修行,他們不再多嘴。

於是在風雪紛飛的時候,張老頭跟王大年打了招呼,說是自己的孫兒要去學砍樹,讓他通融一下。

王大年一聽樂了,心道一個白面書生還能教一個小屁孩砍樹,有意思。

揮揮手道:“去吧,別影響活路就行,你們知道春天后,要開始往山上搬石頭了。”

王老頭拱手說道:“不會,就耽誤一小會的工夫。”

於是,李修元帶著小寶來到了離石場不遠處的樹林邊上,指著前面不遠處,比小寶的大腿還在粗上一些的樹枝。

說道:“今天的任務是砍三根這樣的樹枝,自己拖回洞裡,給你爹孃生火煮飯,可以嗎?”

小寶握緊了手裡的砍柴刀,回道:“小寶試試。”

李修元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關於你的修為的事,暫時不要告訴你的爹孃,記住了。”

“先生放心。”

眼下的小寶跟李修元一起打坐行氣之後,明白了一些修行的境界,盼著能在過年的時候,再突破一重境界。

點點頭,李修元指著不遠處的木棚說:“我就在那裡跟你爺爺一起,若是遇到危險喊我,我能聽見你的聲音。”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小寶一個人站在樹林的邊上。

沒過多久,叮叮噹噹的木棚便傳來了小寶一聲聲地怒吼。

張老頭心疼孫子,要衝出去瞧瞧小寶的模樣。

被李修元一把拉住,說道:“你現在去就前功盡棄了,我看著,出不了啥問題。”

小寶離眾人不過數十丈,便是出現危險,也只需眨眼之間,便能趕到。

小寶的老爹遠遠聽到兒子一聲聲吼叫,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卻被自己的女人拉住了衣袖。

只有遠遠坐在棚子裡烤火的王大力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張老頭倒是有意思,眼看自己孫子在雪地裡嚎,也不去管管。”

這一天,小寶握著柴刀一直折騰到午時,才先後拖著三根樹枝回到洞裡。

午飯也沒吃,就一頭鑽進被窩去歇息了。

老人心疼孫子,看著李修元問道:“先生,這孩子沒事吧?”

李修元搖搖頭:“不吃苦中苦,何為人上人?他就算吃上十年苦,也好過他一輩子跟你們一樣。”

這一天,小寶一直睡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起來,靠在張老頭的身邊吃了一碗粥。

看著李修元笑道:“先生,小寶也可以哦。”

李修元笑了笑:“你只要堅持一個冬天,明年春天,你還會有驚喜。”

對於小寶的修行,李修元決定要讓他吃苦很多日子,而不是一下子。

他要小寶走一條跟之前所有人不同的道路,就像師父要求自己一樣。

戌時將近之時,勞作了一天的工匠們都沉沉入了夢裡。

踩著一山的風雪,李修元飄然而上,往山頂而去。

當年在五域的大佛寺中,他便跟著老和尚學踏雪無痕,更不要說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磨練,還是涅槃之身的修為。

如當年在定安城一樣,他要踩著一山風雪,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在這座大山中佈下一座大陣。

在來年的某一個時刻,給山上的某人一個驚喜。

就像當年一劍斬去定安城中萬千人馬一樣,一座蓬萊島,只不過是定安城中的一條長街而已。

而他今夜的目標,是那座村民們花了一年的血汗,剛剛修好的大殿。

風雪中的大殿,像深淵下妖獸張著一張血盆大嘴,冷冷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李修元站在石階上,喃喃道:“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

……

苦練幾天,眼下的小寶已經可以儘量學著先生的模樣,用最快的速度,最少的力量,拔刀、出刀、收刀。

以聚氣四層的力量用力砍下,雙腳穩穩地踩在雪地裡,而不是像第一天那樣砍一刀,就要摔倒。

一劍斬雪!

柴刀最以一種很快的速度砍在面前的樹枝上,眼下,他還做不到一刀倒地,但是花上五刀、六刀砍斷,小定也很開心。

苦苦練了五天之後,現在他每天只花半個時辰砍樹,還要花半個時辰練箭。

比一幫工匠還有守時,不完成絕對收手。

跟以往不同的是,李修元教小寶斬雪,不再是一刀一刀,渾無力氣,去往空中亂砍一氣。

而是將那滿山的樹枝,當成了一片片飄落的雪花。

砍柴,也是一種技能叫熟能生巧。

就像當初他在修羅天域受傷之後,去書院廚房後院最日裡要劈柴一樣。

現在的小寶,便是當年受傷之下的李修元。

小寶不知砍出多少刀之後,終於能一刀砍斷樹枝!雖然砍的是跟他手臂一樣粗的樹枝,但是他相信明年春天還能再厲害一些。

因為他相信先生跟他說的話,明年春天要給他一個驚喜。

一邊將砍下來的樹枝往山洞裡拖,一邊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是張多寶,沒什麼事情難得了我。

這天午後,六歲的小寶從後山揹回了六根比他腿還粗,長達一丈的樹枝。

李修元看著他問道:“小寶,你的箭練處怎麼樣了。”

小寶想了想,回道:“小寶箭法還行,明年春天肯定能射一隻山雞回來給先生。”

李修元看著他笑道:“堅持,每天不要偷懶,到了春天你就知道自己吃得苦沒有白費。”

小寶低頭想了想,回道:“先生什麼時候帶小寶去打獵啊?”

“過年吧,等到過年前我帶去你山裡玩玩,到時候怎麼也得歇息幾天才行。”

李修元說完回頭看著張老頭問道:“過年不用幹活吧?”

“不用,他們會讓我們歇息幾天過大年。”

張老頭嘆了一口氣,自己的孫子身體眼見一天比一天結實,他是喜在心裡,卻不敢張揚。

沒料到李修修元跟爺倆揮揮手:“吃飯吧,吃完下午接著練箭。”

眼見先生不願多說什麼,小寶想想也就沒多說,心裡想著等到打獵的時候給先生一個驚喜。

我不有用五天,一天就射中了那小樹。

接下來的日子裡,小寶每天按先生的要求修行。早上起來砍柴,下午吃要練劍還要跟先生一起背佛經,晚上在洞裡再寫一會字。

看在張老頭的眼裡,卻暗自為自己的孫子高興,畢竟這是他們一家三口都做不到的事情。

對於他們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李修元好像把小寶練箭的事給忘了,從教他之後,就沒問過他有沒有射中那棵小樹。

小寶的身體一天天結實,砍柴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連晚上寫字也不再握筆如山了。

幾天之後,寒風嗚嗚地在山間吼個不停。

中午收了工,李修元正跟張老頭等人在山洞裡煮飯的時候。

就在他準備問小寶箭法練得如何之時,小寶拖著一棵小樹回來。

看著正在煮湯的李修元,嘿嘿笑道:“先生,看看小寶做到了。”

李修元遞小寶過來的小樹,看著樹幹上的那一道箭痕,讚揚道:“不錯,看來過年的時候,可以去打獵了。”

小寶嘿嘿地笑了笑:“小寶射一隻山雞回來給爺爺。”

“小寶好樣的,爺爺過年的時候等著吃你帶回來的山雞啊。”老頭摸著小寶的腦袋,感慨萬千。

只是,老天總是想給李修元找麻煩,不讓他好過。

就在冬至的前一天,村裡兩個採石的匠人,腳下打滑,從石壁上摔下來,一個重傷,一個斷了腿。

這可是一件大事,連王大力都跑來工棚裡找老張頭,看著兩個受傷的匠人發愁。

而張老頭卻在這個時候,跟李修元說了一件更麻煩的事。

“這還算好的,等到春天,將這些石塊搬去山頂時,那會兒更加危險……我們的命苦啊。”

於是,這一夜的李修元,做出了一個危險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