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還沒等一行人走近,便有當初抓李修元上山的青年修士,一聲嚷嚷將眾人趕到廣場最後面,挨著樹林的地方。

李修元心裡一樂,心裡這倒好,讓一眾工匠既遠離了大殿,更是離那高聳入雲的雕像遠遠的。

時辰未至,廣場上已經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廣場正前方,雕像前搭了一個高臺。

高臺上正有一個青年女修士向大家介紹今日前來觀禮的賓客。

讓李修元想不到的是,來的賓客裡竟然有來自新羅國的修士,還有贏洲的劍客,倒是大唐中原之地,無人前來。

看來是蓬萊地處海上,中原修士怕是無人得知。

李修元對高臺上賓客沒有任何興趣,在他看來,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前來觀禮之人只怕沒有幾個傢伙敢站出來幫忙。

觀禮只是湊個熱鬧,再跟主人討要一些好處,真要遇到麻煩,又有誰願意拿了命去替主人拼?

只不過一群烏合之眾,聚集在這島上,便想稱王,太可笑了。

但他沒有想到,高臺上的討論很快便牽扯到一幫匠人。

只見自稱蓬萊仙子的一個女修士跟一瘦高老人問道:“樸先生,不知我們掌門這雕像跟你們新羅國的比起來如何?”

一身黑衫,來自新羅國的樸江風已經是分神中期,在高臺上也算是一個大修士。

老人撫須笑道:“新羅地處海上,常年有大風,自然不會有如此高聳入雲的雕像。”

其實他心裡在冷笑:“你是傻還是真蠢?蓬萊也是海上,整這麼高的雕像這是招風還是招雷?”

只是身為賓客,自然也不多說,只是在心裡嘀咕起來。

一身綠裙的蓬萊仙子淡淡一笑,又跟另一個稍胖的中年修士福了福:“徐先生來自贏洲,不知那裡風情如何?”

一副書生打扮的中年修士,卻是來自贏洲的徐才元,修士比老人還要高出幾分,已經是分神九重。

眼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再破一境了。

風雲不驚的徐才元看了女子一眼,回道:“贏洲跟新羅國差不了多少,這樣的雕像確實少見。”

跟老人一樣,便是看到那道門檻的中年書生,也在罵蓬萊的掌門腦子有病。

這山巔之上,風大雨也大,稍不留神,就被一道雷給轟了。

到時候,只怕連上的大殿也在被連累。

只是身為觀禮賓客,他自然明白花花轎子眾人抬,哪裡會掃眼前貌美如花女子的興。

只有站在人群中的李修元看明白了兩人的心思。

心裡暗自冷笑,面色卻沒有一絲的神情。他要等。

蓬萊仙子心裡暗喜,心道掌門一會聽了這話肯定高興。

一邊吩咐侍女端上靈茶,一邊說道:“今日掌門藉著為這神像開光,更是希望能借眾生之力能叩開飛仙天門。”

樸江風老人端起面前的靈茶,低頭淺淺地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來自贏洲的徐元才卻附和道:“要真的能在這開光之日,白日飛昇,倒是能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樸江風想了想,望著天空的烏雲說道:“那確實。”

其實他心裡也想知道,本來是春風正好,陽光高照的日子,怎麼突然間烏雲密佈,將那剛剛爬上天際的太陽遮擋了起來。

而徐元才更想知道,這麼厚厚的雲層,你們掌門便是神仙怕也難得飛昇吧?

來自兩個不同國度的修士共有數十人,眼見領隊的長老在高臺上的模樣,下面也在輕聲議論問。

這種天氣,說不定一會兒就會陰雨紛紛。

選在清明時節飛昇?這是要打算歸天吧?

蓬萊仙子也沒料到這算好的日子,早上起來還是豔陽高照,怎麼突然間就烏雲滾滾了呢?

只是這事便是她也做不了主,這是掌門已經定好的日子,誰也不敢多說。

只能盼著一會能有奇蹟出現。

來自新羅國的老人似乎沒有想到會面臨這種情況,扭頭看著一旁的徐元才說道:“徐先生,你有什麼看法?”

說完指著天空中的烏雲笑了笑。

徐元才看著蓬萊仙子說道:“這事得問仙子了,話說你們掌門何時才來?”

已經看到那道門檻的徐元才心道自己怎麼也是遠來的客人,在這裡坐了半個時辰還沒見到主人,難免有些鬱悶。

蓬萊仙子笑了笑,回道:“掌門正要沐浴更衣,準備一會的儀式。”

徐元才一聽也不再問她,當下跟一旁的樸江風老人小聲聊起天來,兩人一邊喝茶,一邊指著天空低聲細語。

只是這一瞬間,卻讓站在人群裡的李修元怒火三丈。

原來這裡的掌門竟然是當年老道士留在青牛山上的弟子,一個叫做牛三多的中年道人。

“你不會教人就不要收徒!你不會教人,我替你教!”

想著已經飛昇離開的老道士,李修元心裡怒火滿天。

好好的一處世外桃源,竟然被老道士收的寶貝徒弟整成了土匪強盜一樣的巢穴。

今日,且看我將你這高樓一劍斬去!

早就想發難的李修元,只是為了等著惡主現身,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真的是老道士的弟子。

看來青玉真的要青牛山上看錯了人,自己是真心錯付。

不過,當年的過錯,他要有今日一一的討回。

不僅如此,他要一劍毀了此地,將這些傢伙統統趕出去,讓這裡成為一處禁地,一處誰也不能在此盤踞的禁地。

小寶拉著李修元的手有些緊張:“先生,上面那些人要做什麼?”

李修元平靜回道:“他們在等蓬萊的惡人出現。”

小寶點了點頭,又問道:“先生,我們何時可以回家?”

李修元冷笑一聲,回道:“等著那雕像倒下,等著那大殿變成廢墟,等著將這些惡人統統扔進海里。”

小寶想了想回道:“好像有些可惜了,爺爺他們忙了好久哩。”

李修元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有些東西本來不應該出現在蓬萊島人,就像某些人本來早就應該死去一樣……都是先生當年的錯。”

小寶頓時不說話了。

在他心裡的先生就是神仙一樣,既然先生要將爺爺侯的大殿毀了,那就毀了吧。

眼下的他,只想早些回家,他已經有兩年,沒有跟村裡的小夥伴們一起玩耍了。

看著高臺上的賓客,李修元冷冷說道:“他們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高臺上的樸江風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跟一旁的蓬萊仙子問道:“這辰時已到,你們定的吉時不會是午時吧?”

在老人看人,你要是敢讓我坐在這裡乾等到午時,我立馬拍屁股走人,誰樂意等,就繼續待在這裡傻傻地吹風吧。

眼見海風嗚嗚,要不了一會就要下起綿綿春雨了。

蓬萊仙子一看,不由得苦笑起來。

當即賠著笑臉回道:“那倒不會,掌門訂的吉時是巳時二刻,這會應該就要出來了。”

一旁的徐元才看著她說道:“你們掌門這架子擺得也太多了吧,萬一今日開不了天,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他的聲音很平靜,也沒有顯得刻薄,然而字句之間卻有一道諷刺的意味,聽在老人的耳朵裡很是受用。

高臺下,人群中的李修元淡淡一笑。

心道一會動起人來,只怕這兩人只會看熱鬧,哪裡會為他人賣命?如此也好,省得自己多費力氣。

蓬萊仙子微微皺眉,似乎對兩位賓客的表現有些不滿。

掌門遲遲不出來,廣場上的弟子和各來來賓卻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紛紛望著天空中越來越厚的烏雲。

有人說:“一會下雨了怎麼辦啊?”

有人應:“是啊,我這裙子可是剛剛買的,可不便宜。”

還有人小聲議論:“這萬一雲層太厚,開不了天,這如何是好?”

“噓,別多嘴,小心被蓬萊的人聽到,割了你的舌頭。”

李修元想了想,拿了一小包花生遞給小寶,自己捏了幾粒慢慢地嗑了起來。

小寶低下頭,聞著花生淡淡的香味,仔細地咬了一口,頓時覺得好生喜歡。

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還是先生最好,也不知道這花生打哪來的?”

李修元淡淡一笑:“你猜啊?”這還是他在來蓬萊的路上買的,一直忘了吃,不想一放就過去的半年。

小寶哦了一聲,專心去享受他手裡的花生,想了想,又抓了幾粒,遞給身邊的爺爺。

老人一哆嗦,心道先生果然是神仙。

都來了半年多,也不見這花生放在何處,這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

一陣鐘聲響起,李修元忽然間心緒不寧。

樸江風端起茶杯,放到唇邊,正想喝一口,卻覺得有些莫名的不安,眉頭一皺,乾脆將手裡的茶杯擱在桌上。

贏洲的徐元才倒是比他安靜一些,想來是兩人的修為相差三重的原因。

他已經看到了破境的希望,來此只是想見證蓬萊掌門白日飛昇,從而感悟自己破境的契機。

就算蓬萊掌門遲遲未到,他依舊神色漠然木訥,因為他知道當下的蓬萊掌門才是最為忐忑不安。

然而就在侍女為他添上靈茶的時候,他抬起了頭。

拍了拍一旁老人的手,說道:“看那裡。”

老人樸江風一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時間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而人群中的李修元更是捏緊了拳頭,恨不得現在就一劍斬出,將這方世界一劍毀滅!

只見幾個蓬萊女弟子突然間從大殿裡緩緩走出,跟在最後面的卻是一個一身素裙如雪,臉色如雪,臉上木訥。沒有一絲神情……

甚至身上也沒有靈力波動的女子,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上另一處高臺。

高臺正對著大殿和巨大的雕像,跟觀禮高臺遙遙相對,顯然這是蓬萊掌門為自己打造的高臺。

一眼望去,李修元甚至可以看到女子如花般的嬌唇,便是抹了嘴紅,卻依舊蒼白。

而廣場上的蓬萊弟子則是緊張,而且興奮了起來。

有弟子紛紛高聲歡呼道:“夫人出來了,下面就要輪到掌門……”

而端著茶杯喝了一口的徐元才,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吃得正香的小寶,突然間感覺到先生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忍不住抬起頭來問道:“先生,你生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