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青玉趁著要去書院接小寶,跟高月兒兩人帶著耶律明珠去逛街。

李修元只好跟將要出門的耶律明珠笑道:“你先去玩玩,明天我再帶你去逛。”

三人在嘰嘰喳喳聲中出了院子,老和尚這才安靜了下來。

看著李修元笑道:“明珠平日裡陪在她母親身邊,也沒怎麼仔細逛過街,你就讓她好好玩玩。”

李修元聽後一時默然。

心想自己的兄弟被端木若蘭早早害死,沒想到自己的徒兒最終還是放下了仇恨,帶著母親離開了南海。

以他這樣愛恨分別的性情,只怕是很難做到如此。

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前輩慈悲。”

老和尚微微一怔,隨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皺起了眉頭:“怎麼,你心裡還過不去那道坎?”

李修元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洪元海,嘆道:“我又不是神仙,也沒有地藏那麼慈悲。”

老人不知道這其中的因由,也不好多言。

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靈茶,然後小聲問道:“前輩打算帶著小姑娘在此住小多久?”

老和尚搖搖頭:“明天就走,這傢伙對我有意見呢。”

呵呵一笑,李修元不再糾結端木若蘭之事。

而是問道:“前輩我這佛經在碎葉城得到上半卷,這下半卷我要去哪裡找尋?”

說到底,眼下的李修元在乎的是自己的修行。

畢竟涅槃之身的修行於他來說,簡直比整天還要難上幾分。

上一回若不是地藏慈悲,幫了他一把,他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燃燒起涅槃之火。

這事,好像只有老和尚才能幫他了。

誰知老和尚淡淡一笑,回道:“我又不是你的師父,愛莫能助,回頭我幫你問問他,話說你上半卷已經領悟了?”

李修元搖搖頭。

老和尚這才笑道:“那你急什麼?”

李修元不甘心地嚷嚷了一句:“我原以為前輩能替我解決這個麻煩,沒想到你把這事又推給了我師父。”

老和尚懶得理他,而是再次換了話題:“你好好想想,還有什麼話要跟他們說,我這一回去,怕是不會再來了。”

“沒有什麼說的。”

李修元靜靜地回道:“離開了,就別再想念,我又不是他們的爹孃。”

無論是離開的小黑,還是淑子和小虎,在李修元看來,都應該有自己的未來,而不是跟自己拴在一起。

想到這裡,李修苦正色地說道:“麻煩前輩回去告訴他們,我就是他們過河的船,既然已經渡過了河,就應該把我忘了。”

老和尚淡淡一笑:“話雖如此,做起來哪能事事如意?”

這一夜,果然如李修元說的那般,當小寶回來跟師姐伸手的時候,耶律明珠一臉的愁苦。

有的東西不能給,最後只能胡亂塞了一些金幣。

即便這樣,這些金幣也是李修元給她的。

好在小寶也不貪心,突然間多了一個師姐,自然是開心得不行。

整晚跟在耶律明珠的身後問這問那,惹得李修元最後不得不讓青玉帶著小傢伙早早回屋睡覺。

要是讓小寶知道師姐來自天外,那以後還要不要苦苦地修行?如何修行?

……

當李修元獨自一人帶著耶律明珠在長安市集上閒逛時,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沒有如此悠閒了。

耶律明朱拉著他的手問道:“師父還記得上一回是陪著誰來逛的嗎?”

市集上,耶律明珠一邊替李修元介紹不同的商家,一路上嘮嘮叨叨,顯然是昨天剛剛跟青玉才學來的本事。

李修元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道:“我都忘了,應該是帶著你小黑師叔和已經離開的卿卿和嫣兒兩個妹妹。”

若要按大唐的時間算,這轉眼之間又快要百年。

耶律明珠撇了一下小嘴,嚷嚷道:“想不到師父已經這麼久沒來逛過,簡直比明珠還要過得清苦。”

李修元一聽忍不住笑了:“你過得很清苦嗎?回頭我問問前輩去。”

“師父前面有一茶樓,我們進去坐坐?”

李修元一抬頭,不知不覺中兩人又來到了玄武門前,當年他跟老人憑窗笑看風雲的茶樓,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進去吧,我也走累了。”

不知給耶律蝗珠買了多少東西,還有不少是帶給小菊和淑子等人的,李修元只覺得口乾舌燥,真的要喝一壺熱茶。

李修元帶著她直接上了二樓,在一個靠近窗戶的座位前坐了下來。

望著不遠處的宮門,想著當年爭風斗勇,持弓弒兄殺弟的太宗皇帝,轉眼間不一樣變成了一捧黃土?

“夥計,來兩碟點心一壺春茶。”李修元跟不遠處的夥計打了一個招呼。

“客人稍等,這就來咧!”夥計應了一句。

耶律明珠想了想問道:“師父,你經常來這裡喝茶嗎?大唐的皇城好熱鬧啊。”

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笑道:“也不是經常,只是跟老掌櫃來過幾回。”

耶律明珠點了點頭,皺著眉頭說道:“這眨眼就是三天,過得太快了哦,明珠還沒跟師父好好地待上幾天,又要回去了。”

“唉!”

李修元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回道:“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你沒看到我在此方世界連一身修為都暫時停了下來?”

“淑子姐姐說,師父在這裡修心,我原本不相信……沒想到師父竟然跟天山一樣,又在這裡種上菜了。”

淡淡一笑,李修元回道:“不種菜,我吃什麼?”

耶律明珠從夥計的手裡接過兩碟糕點,李修元替兩人倒上熱茶,還沒說話,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叮咚!”聲音。

師徒倆扭頭望去,卻是不遠處有一女子正抱著一個琵琶在輕輕撥弄。

清脆的琴聲瞬間一花樓裡傳遞開來,李修元還是頭一回聽人彈撥琵琶。

當下忍不住側耳傾聽,心裡卻在輕輕地合著節拍。

他沒想到,這樣的樂器雖然簡單卻如此動聽。

耶律明珠順著聲音,一眼望去,只見一位素裙長髮的女子,安靜地坐在那裡,低頭悄悄地撥弄懷裡的琵琶。

連本來想跟師父說一會話的耶律明珠,這會也安靜了下來。

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雖然古琴和琵琶不盡相同,但是這優美的旋律聽在耳中,卻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這麼些年過去,不知道明珠的琴道修行如何了?”李修元喝了一口杯中的春茶,淡淡地問道。

“嗯,師公說我彈得還行……”耶律明珠回過頭來,軟軟地回道。

“會不會是你師公故意在寵你啊?”

李修元笑了笑,問道:“你聽聽這個姑娘彈得如何,倘若換作你在上面,能有這般動聽麼?”

“師父你這是何意?”

耶律明珠一怔,沒有聽懂李修元話裡的意思,而是皺著眉頭回道:“師公說明珠的琴道練的是殺人技,又不是彈給別人聽的。”

李修元眼裡閃過一抹異色,稍後一閃而逝,跟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明珠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不長,既然你已經放下了當年的怨恨,就要試著將那一道斬天斬地的琴聲,化作那山間的淙淙流水。”

隨後望著虛空喃喃說道:“前輩你說是不是?平日裡不能光顧了看著她修行,這修心可比修行更為緊要啊?”

他其實很想說,為何你們對我就這般嚴苛,到了明珠這裡又故意裡溺愛。

這不是害了小姑娘的未來嗎?

坐在四十七號客堂裡的老和尚一愣,隨後淡淡地笑了起來:“你這是罵我不會教徒兒了?要不換給你來教如何?”

“前輩你明知道我不會教人,我只想明珠能再平和一點,這樣不好嗎?”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耶律明珠苦笑道:“看來,當年我就不應該教你從那最難的琴曲彈起。”

老和尚呵呵一笑:“當初啊,那也是你的選擇。”

耶律明珠嘻嘻一笑,撿了一塊糕點擱在李修元的面前,笑道:“你沒聽見師傅說的話嗎?當初可是師父你的決定哦。”

李修元淡淡一笑,回道:“這事啊,我回頭得跟師父說說。”

正在師徒倆輕聲低語,享受著茶樓中悅耳的琴聲之時,茶樓外面卻突然間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沒過多久,這些腳步聲便急急地衝上了二樓。

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都上去,給我砸了這茶樓!”

“呯呯呯!”

一時間,茶樓裡響起一起摔杯子,砸桌子的聲音,一大撥衝上二樓的人見東西就砸,嚇得在座的客人於驚慌中往樓下逃去。

耶律明珠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想要站起身來。

李修元伸手拉著她挨著自己身邊坐下,靜靜地說了一句:“別急,先看看。”

“我說王玉兒,別來無恙啊”

一道冰冷的女子聲音傳來,於眾人擁簇中,一身紅裙的女子上了二樓,冷冷地注視著不遠處彈琵琶的女子。

“蕭碧珍,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看到如虎狼一樣的紅裙女子,一身素裙的女子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心裡暗暗地嘆了一聲。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繼續砸啊!”

一身紅初的蕭碧珍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幫人,冷冷地呵斥道:“出了事情,有我爹爹擔著,不關你們的事。”

話音落下,幾位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愣,接著掀起桌椅就繼續砸了起來。

一陣噼裡啪啦嘭嘭地巨響一聲接一聲,震得整個茶樓都在顫動。

連著樓中的掌櫃和夥慶也不敢上來勸架,很顯然,今日衝來的這個紅裙女子不是一個良善之輩。

李修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想難不成,在大唐的長安還得將當年的一幕重演一回?

當年的他可以無視皇城玄武門前的廝殺。

今日卻做不到忍看一個弱女子被一幫惡人欺負。

更不要說,自己的面前還坐著一個嫉惡如仇的耶律明珠。

想了又想,只好跟四十七號的老和尚傳音道:“前輩,皇城裡要起風了,你何時帶明珠離去?”

他是債多不愁,大不了掀翻這座皇城。

但是他她不想這大唐的髒水,弄髒了自己寶貝徒兒的裙角。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苦笑道:“你可真閒不住啊,逛個街也能遇到這樣的事情。”

李修元拉著耶律明珠的小手淡淡一笑:“沒辦法,晚輩就是這樣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