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茫茫雪原,四位雪山弟子的耳中迴盪起嗖嗖的劍鳴,瑟瑟寒風之中,嚴東力堵住了李修元所有的路。

在他看來,除非少年退回山洞之中。

只是那樣一來,等於是少年宣佈了今夜一戰的失敗,失敗之下,自然就要跟隨自己返回宗門。

看著風雪中的無邊劍氣,莫說東方玉民,連李雲浩都覺得身心疲憊不堪,他只想嚴長老趕緊結束眼前一戰。

只不過,看到希望的嚴東力,卻是劍意正旺,也是他最強大的一刻,他已經看到了勝利,怎麼可能就此放棄?

只是,他卻依然奈何不了風雪中的少年。

“轟隆!”一聲巨響,嚴東力斬出這如雪峰的一劍,終於在風雪中被無數道看不見的劍氣斬得爆裂開來。

消失在風雪之中,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嗖嗖嗖!”漫天雪花,漫天劍氣最後被一陣嗚嗚的山風吹走,一瞬間無影無蹤。

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少年,依舊橫劍胸前。

看在東方玉民四人的眼裡,他們甚至不知道風雪中的少年究竟有沒有移動過一步?

讓他們看著噁心的鏽劍橫於少年胸前,讓他們突然間有一種衝動,想要衝上去,將這把鏽劍搶過來,踩在自己的腳下,再斬成粉碎。

如此,方能解恨。

跟眼前的五人不同,李修元根本不知道自己當下的情形,他甚至不知道後一刻的自己,或是後一瞬間的他,能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因為他不屑做出那樣的舉動,他的身前身後,早已佈下二道法陣,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結束眼前一戰。

只不過,他越是顯得雲淡風輕,看著眼前的五人眼裡,越是令人震撼。

當嚴東力再次斬來這如山的一劍,甚至跟他當年在竹峰上自悟的以山斬雪的那一劍,有幾分相似之處。

他不想再打下去了,是時候結束兩人今夜的一戰。

因為,自己師徒三人所在的山洞太小,呆不了眼前這麼多人。

嚴東力凝聚了玉龍雪山之力斬出的無數道劍氣,就這樣再次消失於他自己的眼裡,消失在少年的面前。

站在風雪之中,望向不遠處的少年,嚴東力沉默不語。

兩人眼前的天塹,被他那如雪峰一般斬出的一劍拉近,他也不想再耗下去了。

於是,他再斬一劍,直向風雪中的少年。

跟著冷冷地喝道:“這是我最後一劍!”

話音落下,嚴東力再次人劍合一,溝通了這一片山林,溝通了茫茫的玉龍雪山。

一瞬間,莽莽的玉龍雪山之上,風雪更緊,漫天的雪花朝著李修元捲來,隨後,東方玉民四人感覺到一道可怕的天地靈氣。

嗚嗚聲中,漫天的靈氣如風雪一樣,瀰漫於這片小小的天地。

每一朵飄過來的雪花,都蘊藏著一絲天地靈氣。

“嚴長老要用這一劍結束眼前之戰。”

靠在雪松上的王一劍嘆了一口氣,凝聲說道:“如此,我們也能回家了。”

東方玉民緊緊地盯著依舊不曾挪動身體的少年,他發現直到現在,少年橫在胸口的鏽劍依舊不曾動過。

風雪中,忽然間有無盡的劍氣席捲而來,恍若漫天的雪花找到了發洩的物件,跟著嗚嗚的寒風瘋狂而來。

這一劍的速度太快,太快,隱匿在漫天風雪中的一劍,讓人分不清哪是奪命一劍,哪是漫天的風雪。

李修元靜靜地站在那裡,嘴裡輕輕地呢喃了一句只有小蝶兒才能聽到的話。

然後不再出聲,只是靜靜地感知玉龍雪山上所有細微的變化。

小蝶兒回頭看了一眼烏鴉,站起來去火堆邊上拎起蓋子,往粥裡添了一勺子雪水,輕輕地攪動了一下。

然後說了一句:“師弟,過來烤火吧。”

烏鴉“哦!”了一聲,自洞口搖搖晃晃往洞中的火堆前走去,師姐說話,說明師傅要回來吃粥了。

“嗚嗚嗚!”夜空中的風雪聲擾得人心煩意亂,無盡的雪花遮住了夜空。

“一切,都應該有一個了結!”

嚴東力已經看到自己的一劍斬在了少年的胸口,甚至有一抹鮮血濺出,卻不至於要了少年的性命。

就在這萬分之一的剎那,李修元橫於胸前的輪迴劍斬出......

就在這萬分之一的剎那,靠在雪松上的王一劍,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差一些就吐了出來。

“嗡......”一聲響起。

握著靈劍的東方玉民大吼一聲道:“不可......”“能”字還沒有喊出來,又跟著喊了一句“不可......”

然後,就沒了然後......

同樣靠在雪松上的李雲浩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出聲,卻莫名其妙之下,又嘆了一聲,然後,便沒了然後。

一切,只是因為靈劍在手的嚴東力自己也嚇了一跳......

明明已經斬出的決勝一劍,怎麼於電光石火之間......就像時間倒流一樣,靈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裡。

天空中的漫天雪花依舊飄落在自己的頭上,在自己的周圍......

當下的五人,恍若時間倒流,於電光石火之前回到了上一個瞬間。

這不是時間靜止,應該說,不僅僅是時間靜止,還加上了空間的回溯之力......

如同李修元在風雪中的嚴東力斬出一劍之前,便已經出劍......

風雪中的嚴東力“噗嗤!”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臉色慘白之下,怔怔地看著自己肩膀上的一道傷口。

一道細細的傷口出現在他的右邊的肩膀之上,沒有將他的手臂斬斷,也沒有刺進他的脖子。

但是他知道,倘若不是因為兩人之前的約定,那隻分勝負的約定。

這一刻的自己,不是手臂被斬斷,便是一顆大好的頭顱離開自己的脖子......

“呼呼!”風雪依舊嗚嗚地吹拂著他的一襲黑衫,恍若那墳頭上的白幡在發出陣陣的哭泣之聲。

時間恢復的一剎那!

一道恐怖的劍氣,自嚴東力的身後突然斬出,往不遠處的李修元斬去......

這一幕的驚變發生的太快,太快!

快到此時少年已經將手裡的靈劍還鞘,快到身為合體境後期的嚴東力來不及伸手,阻止這風中偷襲一劍......

眼見,站在風雪中的少年就要被這一道劍氣斷頭......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在風雪中響起,甚至讓嚴東力不忍之下閉上的眼睛。

讓靠在雪松上的李雲浩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心道明知他有妖法你還要去送死,真是活該。

風雪中的東方玉民,心中忽然間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恐怖之意,他的身體,竟然瞬間倒飛而出!

而自己握著靈劍的手臂,卻掉在了少年的腳下。

伸手間,李修元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靈劍。

看著風雪中目瞪口呆的嚴東力,靜靜地說道:“我說過,玉龍雪山的弟子,就是土匪。”

回過頭來,嚴東力看著身後不遠處的東方玉民,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太慘了,玉龍雪山的天驕弟子,一隻握劍的右手臂於剎那之間,被一道看不見的劍氣斬落於少年的面前。

而在他們眼裡弱小的少年安然無恙地站在風雪之中。

他甚至在想,倘若這個時候,三長老,五長老看著倒在雪地上東方玉民,內心不知是何感想。

風中的劍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風中一劍簡直秒殺一切,無視什麼雪山天驕。

太殘暴了。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嚴東力跟東方玉民呵斥道:“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的恩怨,我只是為你這一劍感到羞恥!”

說完轉過身來,跟面前不遠處的李修元拱手說道:“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生不如死的陳香川喊了一聲:“嚴長老,請帶我回家吧。”

嚴東力點了點頭,看著依舊沒有挪動腳步的李修元問道:“小先生意欲如何?”

李修元揮揮手道:“帶著他們離開此地,山洞太小,容不下這些土匪......請轉告七長老,要報仇,可來梅山。”

重傷之下的四人,原本動手之前也聽過這句話,只是他們皆以為少年狂妄,沒將他當作一回事。

如今再聽,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李雲浩掙扎著從雪地裡站了起來,跟李修元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用何種妖法勝了我們?”

李修元怔了一怔,隨後靜靜地回道:“於我看來,無論是妖法,還是劍法,甚至是符道,只要能贏,能活下來就是正法。”

李雲浩細細一想,心道果然是這個道理。

說什麼天驕,談什麼長老,若不能活下來,一個死人還有什麼辦法?

嚴東力嘴角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又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回到東方玉民的身邊,替他止住了傷口上的穴道。

甚至沒有替他包紮傷口,便帶著四人匆匆離去。

直到消失在風雪之中,才跟李修元傳音道:“趕緊離開,我估計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李修元冷冷地回道:“請轉告他們,下次再見,便不會再有人能活著回去!”

風雪中的嚴東力只覺得心裡猛地一縮,心道看來今夜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算是撿回了一條性命啊?

否則,只怕自己已經倒在那一劍之下了。

他甚至沒有想著去跟李修元打聽,這斬傷自己的一劍,究竟是妖法,還是道法?

或許在他看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之所以呆在玉龍雪山不肯離開,是想著掌門出關之後,跟他聊聊關於天地間傳說的道理。

或者運氣好,能遇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上長老,跟他請教關於聖人之道。

否則,以玉龍雪山對自己的態度,他早就可以揮袖離開,去周遊天下,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修士了。

今夜,少年於風雪中的一劍,讓他再次清醒了過來。

他暗自做出了決定,倘若等到夏日依舊等不到掌門,見不到太上長老,他便要去世間一遊,不能一直待在一個沒有寸進的地方。

那不是他的追求。

四人之中,只有東方玉民最憋屈,也最活該。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他,卻在最後一刻起了貪念,想要一劍將少年斬首於風雪之中。

於是落得自己一隻手臂,永遠留在了這裡。

而李雲浩剛是暗中冷笑,他的眼裡依舊是少年腳下突然燃燒起來的那一道火焰,只是頃刻之間,便將東方師兄的手臂燒成了灰燼。

在他看來,這是少年對東方師兄偷襲的懲罰。

若不是跟嚴長老的約定,只怕這會的東方師兄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這一回,可不是他一個人吃了少年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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