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回道:「她昨天醒來,今日去雪峰山找她師傅去了。」

他沒有將小蝶兒跟烏鴉的事情告訴師妹,在王強和歐陽夏雲兩人醒來之前,他要先搞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所為何事。

以李修元從歐陽軒那裡聽到的訊息,只怕這事還得從天雲山說起。

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催促司馬靜雲,而是等著她喝完一杯羊奶酒之後,才開始煮了一壺靈茶。

司馬靜雲吃了一塊糕點,撕了一條魚乾吃下,臉上終是恢復了一些紅潤的血氣之色。

看著李修元怔怔地愣了好一會,揉了揉額頭下才問道:「是師兄救了我嗎?」

李修元點了點頭,一邊往兩人的杯中添上靈茶,一邊問道:「別急,先喝一杯熱茶,有事慢慢說。」

司馬靜雲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這件事情,其實要從當年師兄從雪山的秘境回來,帶回來的那一株神藥說起。」.c0

輕輕地,司馬靜雲將天雲山的驚變,掌教帶著小靈兒和平安飄然離去,雲遊四海,王強被削了大師兄之位,去了竹峰苦修。

執法長老奪了掌門之位,然後覬覦藥尊煉的靈丹。

奈何孟神通不買新任掌教的賬,說是將一顆靈丹帶給雪峰山的老和尚,實則有兩顆,一顆計劃給司馬靜雲,一顆卻是讓王強到了雪山再服下......

然後因為王強突然離開,於是江湖上的殺手開始追殺他,只為那一顆讓尊者都瘋狂的靈丹。

甚至在前往白雪城的路上,被三好老人截殺於斷腸崖上,不得已,在被老人打落山崖之前,吞掉那讓尊者瘋狂的靈丹......

直到王強來到白雪城,直到司馬靜雲服下其中一顆之後,王強繼續前往通天河。

卻不料在半路遇到了雪原聖地的弟子,遇到了她的弟弟......

以及司馬珏偷偷離家出走,去了樓蘭,去了鳳凰城找到師姐歐陽漫雪......

就在她開春之際,帶著弟弟一起前往銀川城,姐弟兩人在牛角鎮上分開之際,司馬珏拿出一甕靈酒送給姐姐。

說是樓蘭陳家的某人送給他,來自秋雲山的靈酒。

然後,司馬靜雲走錯了路,來到了梅山......之後,便發生了靈酒中毒的事件。

嗚嗚,窗外的春風吹啊吹,試圖將桃樹上的花蕾吹得一日綻放。

大殿裡一片寂靜。

沉默了很長時間,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心道王強果然命苦,先是師妹退婚嫁給了大師兄的生死之敵。

然後小師妹的親弟弟卻要在白雪城的師姐面前,扮一回英雄,沒想到傷了自己未來姐夫,又為疾惡如仇的王強反傷。

於是在心裡落下了仇恨的種子,並將這發芽的種子帶去了樓蘭的陳家杏園。

最後卻讓那個有心的傢伙鑽了空子,將一甕毒酒繞了千里萬里。

藉著師妹的手帶上的梅山,而且堂而皇之地擺在了聖人的面前,一日之間毒翻了聖人的弟子,也毒翻了王強和師妹。

而這最早的根源,卻是來源於自己當年送給師尊的那一株萬年神藥。

果然,世間最難猜測的還是人心。

只是,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卻不知道消失了十數年的少年已悄然歸來。

他可以不在意天雲山的掌教姓什麼,可以不用理會平安和小靈兒去了何處,卻不能不管正在竹峰渡劫之中的師尊。

如此,他就要回到竹峰。

如此,天雲山上的髒水註定要濺溼他的鞋子,濺在他如夜的衣裳,而他也會毫不在意,跟當年的師徒兩人討要一個說法。沉默良久,李修元緩聲問道:

「此事先擱一邊,師妹跟王強之事卻是如何?」

此事瞞不了老和尚和雲天虹,便瞞不了身為老和尚弟子的王強,況且他也不想瞞著王強。

既然瞞不了,最後就會有人受到傷害,不管是眼前的師妹,還是白雪城的司馬珏,總得有一個人出來承擔自己的責任。

他不需要,但是雲紫衣和歐陽夏雲需要,老和尚和雲天虹需要。

從小時跟著先生上天山開始,他的眼裡並沒有黑與白,光明與黑暗,甚至沒有對錯。

因為他相信,世間一切的恩怨要認真追究起來,只是起心動念,心裡願意,跟不願意而已。

包括他的眼睛在失憶的十年,在書院後山失明之際,他依舊堅持這個道理。

直到雙眼在定安城主府外,因為小雨和西門夢蝶一日之間哭瞎,甚至流出鮮血之後。

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了黑與白。

如此,他要跟眼前的師妹,或者白雪城的司馬珏要一個黑與光的道理。

司馬靜雲笑了笑。

笑得悽清可憐,笑容帶著濃濃的苦澀和無盡的自責,甚至有一絲絕望的神情。

喃喃地說道:「原本,我跟王強說好了,今年中秋就在白雪城舉辦婚事,他可以不用迴天雲山,也可以繼續留在雪峰山修行......」

「從白雪城一路而來,我滿心歡喜盼著跟他相見,卻沒有最後差一點害死了所有的人。」

司馬靜雲臉上露出一抹絕望的神情。

看著李修元問道:「師兄,一邊是我的親弟弟,一邊是我未來的夫君,你說我該怎麼辦?」

只是一句話,讓李修元感覺到師妹如站在懸崖之上,往前踏出一步,就將萬劫不復。

而他,卻無法替王強做出選擇。

伸手握住司馬靜雲的手,李元默默地為她檢查了一番,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師妹,之前你是什麼修為?倘若我再晚來二天,你的一身境界只怕要從眼前跌落,重修一回。」

「我已經沒有希望了,還會在意這一身修為?」

司馬靜雲悽慘地說道:「生死之間的那一刻,我只想跟著王強一起去死。可是活過了回來,我卻不得不為爹孃想著弟弟。」

一個女人,找到一個深愛的男人,那麼這個男人便是她的天。

可是身為爹孃的女兒,她也明白家裡還需要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弟弟。

李修元聞言無語,他瞬間想到了害死花滿意的孟無痕。

一個害得孟府上下不安,害得赫連明月差一些瘋狂的男子。

只不過,眼前的司馬珏稍好一點,至少這傢伙只是一個不明事理,被某人利用的棋子。

即便這樣,若是教育不得其法,心裡的戾氣一直沉澱堆積,終有一天爆發出來,只怕絲毫不亞於孟無痕。

而他,好像都做不了,畢竟這是司馬靜雲的家事。

思量了許久之下,李修元才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我知道今年中秋不是一個好日子。」

司馬靜雲問道:「為什麼?」

李修元說道:「換成你是王強,他要如何面對你的爹孃,於大婚之日如何面對你的弟弟?他會不會害怕再次中毒?」.c0

王強剛剛開始修佛,就算明白什麼是向死而生,當下卻沒有菩薩的勇氣去捨身飼虎。

司馬靜雲無力地說道:「我可以讓爹孃將弟弟接回家好好管教,教他如何做人,不要再一錯再錯。」

搖搖頭,李修元冷冷地說道:「正是因為你們家人對他的溺愛,所以他才會犯了小事,便離家出走,而不是去思考

自己的錯誤。」

「他今天可以被樓蘭的陳家某人利用,後天就有可能被秋雲山甚至幾個聖地的有心之人利用,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聽著他的這番話,司馬靜雲的眼睛的絕望之色越來越重,漸漸地低下頭。

不甘地說道:「大師兄,請幫幫我。」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就是將你們的婚期推遲,讓你和王強變得更為強大,讓你的弟弟能知錯,改錯。」

「這一回不僅是你,只怕紫衣和歐陽夏雲,還有王強都會因為中毒而境界跌落,你要替紫衣想想。」

司馬靜雲聞言之下,無語地說道:「那我現在做什麼?難不成靜靜地回家等著?」

李修元說道:「你有自己的修行,我支援你去白雪城找到歐陽漫雪,我會寫信給她,讓她替你管教司馬珏。」

「你們之前沒有管教好他,說明以後你爹孃也管不了他,就算今日王強放下此事,以後他再惹上一個比你厲害的傢伙呢?」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幽幽地說道:「或許,等雲前輩回來,你再問問她的意見。」

司馬靜雲的神情有些落寞,卻又無可奈何。

她也明白,自己這回和王強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若不是師兄,只怕她跟雲紫衣四人真的再也醒不來了。

沉默良久,終是找不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只好輕輕地點了點頭。

輕聲說道:「等王強醒來,我跟他細細商量一下,等紫衣的師傅回來,再問問她的意見。」

李修元給她倒上一杯靈茶,說道:「你和王強的修行路漫漫,又何必急於一時?」

「首先不論是你還是王強,眼下的一身修為還不足以自保,趁著你們的婚事沒有公佈,你還能安心在家中修行。」

「否則,一旦讓某些人知道你跟王強結成夫妻,他們會不會想著對你們下手?」

聽到這裡,司馬靜雲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你跟王強只是眼前這一個坎,邁過去就行了。倘若我有這樣一個弟弟,我會打斷他的雙腿,讓他在家裡好好反省十年。」

李修元喝了一口靈茶,不知不覺,又想到了赫連明月的決定。

便是如此溺愛孟無痕之下的女人,也知道要讓那傢伙在孟府拖著斷腿痛上十年、八年,才會給他醫治。

若是司馬靜雲的爹孃教不好司馬珏,這個親事他真的不敢讓王強輕易衝進去。

誰能保證,往後的年年歲歲裡,那傢伙不會再來一回?

司馬靜雲從李修元的聲音中聽到一絲堅定,一時間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怔怔地說道:「也罷,這事就先這樣吧。師兄要回白雪城,還是要回天雲山?師尊還沒有出關,她應該在等著你。」

「我已經離開了天雲山,不再是聖地的弟子,跟師兄一樣,我只有一個師傅雖然她現在還聽不到我的聲音。」新

「這件事情啊,我會去天雲山一趟。」

李修元說道:「沒錯,天雲山不值得你付出,但是你不要忘記師尊是誰,相信我,要不了多久,師尊就能出關。」

只有他和雲天虹,甚至老和尚知道此事。

只要師尊納蘭若玉從山洞裡出來,便是天雲山的獨孤望又算得了什麼?

至少,四大聖地眼下還沒有明面上的聖人,想到這裡,他沉默了片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道:「我回到這方世界,便是為了去迎接那些狂風暴雨,去承擔自己之前落下的責任,了結此間的因果」

聽到這裡,司馬靜雲緊緊地捧著手裡的茶杯,身體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