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給幽若

夜幕初臨，一彎月兒悄悄掛上枝頭。

天香書院的某間小院裡，已經亮起一盞油燈。夜風拂來，帶來淡淡的果香，卻是早春的果子熟了，掛在枝頭誘人。

幽靜的夜，有淡淡的香，還有輕輕的溫柔。

薰兒等人於前幾日離開了火域回到了書院，今日幽若也從天玉城回到了書院。薰兒聞訊，來找幽若聊天。

守著一盞燈，一壺靈茶，兩個好友竊竊私語，也不避諱什麼。

只是在這樣溫柔的夏夜，說起火域裡發生的一切，又怎能不讓人思緒萬千，糾結不已？

淡淡的茶香，在夜色裡瀰漫，在客堂裡，若隱若現地飄蕩。新

突然間，薰兒幽幽地說了一句：「師妹你不在家，這回進入火域卻是因為幽冥谷的寶物，才開啟了那道禁制。」

嘆了一口氣，薰兒打破沉默，靜靜地說道。

「我們也沒想到，秦天炎那傢伙竟然不懷好意，想在火域裡陷害我們，還好，你沒有跟著一起去。」

幽若先是一愣，她有些驚訝，按說過去的事情，師姐是不會跟她如此細說。

可是不知怎麼，今夜的薰兒卻似乎有些奇怪。

雖然如此，她還是淡淡地笑了笑。

說道：「我可記得，師姐不一直盼著要進入火域，你可從當年我師傅離開之後，一直惦記到現在。」

薰兒瞪了她一眼，溫柔地說道：「難道你就不想進去歷練一番，還是你在夢裡已經破境了？」

幽若聞言，一時沉默不語。

她想到了自己於夢中，去往雪山上見師傅的情形，那樣的經歷只怕不是進入火域能比擬的。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即低聲說道：「算了，說說你們在火域裡的經歷吧，秦天炎最後有沒有傷到你和師姐？」

「還說那壞蛋，差一點就把我們統統害死了。」

薰兒臉上露出了一絲憤怒的神情，說道：「不知怎的，他竟然能命令火域的中火蛇，往我們發起進攻，把我們團團圍住。」

花了一會的功夫，薰兒將那天夜裡的一幕給幽若描繪了一遍。

氣的幽若捏著拳頭，低聲吼道：「也是你跟師姐心軟，換作是我，早就一劍斬了他。」

薰兒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心道果然你們能做師徒，連這火爆脾氣都一模一樣，也難怪秦天炎要栽倒在李修元的手裡。

想到這裡，薰兒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說道：「沒錯，後來有一個瞎子少年出現，只是射了幾枝箭，就把秦天炎嚇跑，連著那數不清的火蛇也消滅了。」

幽若一愣，抬頭望向窗外的那一彎月牙，聽著薰兒的這番話，卻默然出神。

美麗的面容，在月下的映照下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封閉的火域連爺爺都進不去，更不要說是一個瞎了眼的少年，她以為薰兒是在跟她說笑。

端起面前的靈茶，淺淺地喝了一口，說道：「師姐，你從何時開始，也喜歡跟我開玩笑了，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

薰兒搖搖頭，看著她正色說道：「師妹，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是真的，不信你一會去問大師姐。」

幽若身子一震，豁然抬頭看著薰兒。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瞎了眼的少年，不是天香書院的弟子，也不是幽冥谷的人，如何能進入火域？

還趕走了秦天炎？將師姐一幫人從火蛇之中救下來。

耳邊聽著薰兒說的那個少年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漸漸地，就要出現在她的眼前。

......

院長的小院裡。

上官無雙剛剛陪著老人吃過晚飯，兩人正煮上一壺靈茶，她打算將火域中一些能說的事情，告訴老人。

倒是老人很是坦然，畢竟是自家的孫媳婦，只要能安然歸來就好。

就算火域中發生天大的事情，那也是秘境之中，不受外界的規矩所束縛。

想到這裡，老人淡淡地笑了笑：「你來找我，薰兒倒是跑去找幽若玩了。」

誰知上官無雙聽到這話，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剩下的靈酒李修元給了薰兒，上面寫著幽若的名字，那便註定跟她無緣，跟老人和自己的夫君也無緣了。.c0

在她看來，或許幽若在李修元心中的分量，怕是早就多過了當年將軍府上的小公主了。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想了想，她還是將幽冥谷對天香書院弟子所做的事情說了出來，只是沒有道出是李修元救了她們。

而是說火域有靈，將所有的幽冥谷弟子踢了出去。

不到百年的時限，不會重新開放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還好，這回進入火域的弟子，最少也突破了一重境界。」

老人聞言之下，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怒道：「這些傢伙果然沒安好心，以為幫我們開啟了火域，便能為所欲為，竟然在裡面陷害書院的一幫弟子。」

「爺爺也不用生氣，畢竟這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安全回到了書院，他們也受到了火域的懲罰。」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上官無雙卻在問自己。

倘若不是李修元恰好到來，自己和薰兒能頂住秦天炎的攻擊，能將這些弟子從火域中安然帶回書院嗎？

老人嘆了一口氣，笑道：「一會你去看看幽若，這丫頭從天玉城回來，沒準給你帶了禮物。」

上官無雙淺淺一笑：「幽若在天玉城有一個好姐姐馮如玉，還有一個疼愛她的師公，只怕早把我這個師姐忘得一乾二淨了。」

老人哈哈一笑：「我倒是希望馮如玉這一回能幫幽若解決她的終身大事，畢竟這書院的弟子，她一個都看不上。」

上官無雙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有了一個厲害的師傅，自然看不上世間的凡人了。」

老人聞言一愣，隨後苦笑道：「這事也只怨老天，明明對那孩子不錯，他卻甘願從九天之下，再回人間。」

老人寵愛幽若，倘若自己的孫女喜歡上教他琴道的師傅，他也會成全幽若。

只可惜，天上地下，終究是仙凡有別。

上官無雙在心裡卻不以為然，她在想李修元跟她說的那番話，想著一個雙目失明的少年，既然已經踏上了天路。

那麼，怕是要不了幾年，便能重新登臨這方世界。

一個揮手之間，便能收拾幽冥谷天驕的傢伙，倘若來到天香城，還會有人是他的對手嗎？

只是，她也不知道最後的結局如何？

或許，幽若嫁給馮家的弟子，對她，對幽若和文劍一，才是最好的決定。

想到這裡，上官無雙點了點頭：「我一會去看看幽若妹妹。」

......

「喂，師妹你是不是又花痴了？」

薰兒伸手捏了一下幽若的手臂，笑道：「說說這回去了天玉城，有什麼收穫，給我帶了什麼禮物，還有你大師姐呢？」

幽若將心神瞬間收回，淡淡一笑：「能有什麼寶貝，不就給你們買了兩件裙子。」

薰兒嘻嘻一笑：「師姐說你去相親了，怎麼樣，馮家的公子可能入你的眼？」

幽若聞言瞪了她一眼，笑道：「師姐又亂說話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薰兒笑道：「不反對，那就是有戲了。」

話雖如此，薰兒心裡忽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像是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場災難在等著她和幽若一樣。

而她們只能靜靜等待，什麼做不了，也無法逃脫。

想到這裡，薰兒終是將那小小的酒甕取出，放在了幽若的面前。

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這是一個瞎了雙眼的少年，如驚鴻一般，在火域匆匆一現，託我給你的。」

嘴角輕動，薰兒的聲音如夜風一般飄忽不定，在幽若看來眼前的師姐突然間變得恍惚，不再真實，如幻影一般。

不，彷彿這一刻師姐的臉變成了天街四十七號，那個一臉陽光的少年。

已經逝去的歲月，在這一瞬間，悄然之間，浮現在她的眼前。

只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看著酒甕上的「給幽若」三個字，怔怔的，就這麼流下淚來。

這三個字有些陌生，卻又如何銘心刻骨。

因為她還珍藏著當年師傅給他寫的那首詩，雖然筆跡有一些變化，卻是更加收斂，再也沒有那一道呼之欲出的劍意。

薰兒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那時候，我和師姐身陷絕境，垂死掙扎，以為我們都要死在那些火蛇的嘴裡......」

當下的薰兒，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光彩，想著火域中的匆匆一面，她的臉上甚至有一絲動人心魄的美麗。

「卻被一枝竹箭，所驚豔！」她慢慢地說著，聽在幽若的耳中卻如同夢幻一般。

夏夜月如彎鉤，晚風溫柔地吹拂著兩女的秀髮。

說到這裡，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幽若心中亂作一團，無盡的思念於電光石火之間，於神海之中紛至沓來，彷彿回到了那一年的清晨。

她於夢中醒來，拉著薰兒的手一路跑到書院後山的懸崖邊。

望著萬丈懸崖，望著無盡的火域拼命地喊道：

「師傅，你在哪裡！」

只是一瞬間，時間穿越到當年的一刻，坐在客堂裡的幽若從頭一直冷到了腳，一雙手輕輕地撫摸著酒甕上的三個字。..

薰兒無語，只能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幽若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變了又變，從迷惑到迷惘，還有一絲驚慌，漸漸變得溫柔，如一泓湖水般深沉起來。

看著幽若眼中的柔情，薰兒低聲嘆了一口氣，重新取了一個杯子放在她的面前。

笑道：「我跟師姐喝了三杯，這最後的三杯靈酒，他卻指定要給師妹，連院長和師妹的哥哥也不行。」

薰兒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卻有一些苦澀，靜靜地說道：「或許，我和師姐能喝到那三杯靈酒，也是託了師妹的福氣。」

幽若握緊了雙手，指甲差一些就刺破了手心。

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在瞬間崩潰。

輕輕地揭開寫著三個字的蓋子，抱著小小的酒甕，往杯中倒入琥珀色的靈酒。

只聽「撲通！」一聲，卻有一塊小小的杏肉，自酒甕中跌進了酒杯。

薰兒一見，忍不住輕呼一聲：「這傢伙，竟然還藏了一手，生怕我和師姐不給你。」

幽若淡淡一笑，目光迷離地看著杯中之物，眼裡卻漸漸變得迷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