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攻心（上）

蘇河在大都督營帳，召集所有高階軍官開會。

李大壯來到營帳之中，他雙眼一亮，湊到王世元身邊詢問道:

“參謀長，王上這個陣仗，我們這是準備發起總攻了嗎？”

王世元沒有回答李大壯的問題。

“軍事會議馬上開始，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著什麼急。”

李大壯坐在椅子上，他有些坐立不安。

秦王準備發起總攻，準備召集所有高階軍官，分配各軍的目標。

發起總攻，李大壯不怕，最怕分配到的任務太簡單。

比如警戒其他地方的明軍援軍，這種任務就基本和軍功無緣。

很快所有高階軍官都到場。

蘇河看著他們，說道:“今天把大家都叫來，就是戰爭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

丁德貴，你給大家介紹一下，孟津縣城現在的情況。”

丁德貴聽到秦王的吩咐，他立刻站起身，給眾人講述孟津縣城裡面的情況。

“孟津縣城受到我軍熱氣球的轟炸，十一個糧倉被摧毀，絕大部分存糧被摧毀。

明軍開始降低糧食的供應。

士兵們吃不飽飯，就開始全城搜刮能吃的東西。

百姓們養的雞鴨豬牛等畜生，全部被明軍抓走吃掉。

我在熱氣球上，看到有面黃肌瘦的明軍。

他們竟然抓捕城中亂竄的老鼠，開始吃老鼠肉。

這種情形就能證明。

明軍，特別是明軍底層士兵，已經開始斷糧，吃飽飯已經是奢望。

但這只是佐證，直到昨天看到，明軍開始大量殺戰馬。

他們連戰馬都殺，這個證據足以證明，明軍現在已經斷糧。”

眾多軍官聽到丁德貴介紹完，他們絲毫不感到意外。

孟津縣城大量糧食被他們燒燬，明軍殺戰馬充飢，那是早晚的事情。

蘇河看到軍官們陷入沉思，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明軍開始殺戰馬，這能證明他們已經斷糧，但其中也蘊含著更多的資訊。

我預計明軍殺戰馬，有兩個較大的可能。

第一個可能，明軍已經出現大規模餓死人的狀況。

不殺戰馬充飢，士兵在極度飢餓情況下，他們會直接譁變。

第二個可能，明軍殺戰馬充飢，讓士兵恢復體力，他們準備從城中突圍。

無論從哪個方向突圍，你們必須要守住。

只要能短時間擋住明軍的攻勢，援軍很快就能接應。”

蘇河說完，各軍的高階軍官連連保證，明軍真的衝出城，絕不會衝破他們的防區。

蘇河看著這些軍官的表現，他只是提一個醒，讓這些人有些準備。

他今天召集所有高階軍官，除了分享明天斷糧的訊息，還有一件事情要交代。

“我瞭解過明軍的大淩河之戰。

明軍也是被建奴圍困，到了後期，大淩河城內很早就斷糧，開始是殺戰馬充飢。

後來戰馬吃完了，明軍喪心病狂，出現了人相食現象。

孟津縣城內的明軍，這是明軍最精華的部隊。

我還準備招降大部分明軍，一部分補充到各軍之中。

一部分加入警備軍，用於維持地方穩定。

一些陋習難改的明軍，把他們流放到邊疆地區，讓他們在邊疆地區當民兵。

但我招降明軍的前提，那就是他們還有人性和理智。

一旦因為極度飢餓，到了人相食的境地。

能活下來的明軍，基本都是喪失了人性的明軍。

這種已經不算是人，他們與畜生無異。

大家有什麼辦法？能瓦解城內明軍的鬥志，更快攻下孟津縣城。”

眾多軍官，他們聽到蘇河的想法，都在思考自己的辦法。

第三軍參謀長秦相坤，第一個發言道:“校長，我們應該派遣使者，去孟津縣城勸降。”

蘇河聽到秦相坤這個計策，他緊皺眉頭，道:“盧象升和孫傳庭都是硬骨頭。

他們不會投降，這些士大夫也沒有辦法和底層明軍共情，對我們也極為仇視。

我聽到士大夫寫的一句詩。

不作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

這句詩在大明士林中還頗受好評。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個規則盧孫兩人未必會遵守。

在他們的思想裡，我們就是應該被處死的反賊。

派誰進入城中都十分危險。”

秦相坤聽到蘇河這麼說，他立刻解釋道:“校長，孫子兵法有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我的目的不是勸降盧象升和孫傳庭。

這兩個人投不投降，對整個計策影響都不大。

我派人進入城中勸降，主要目的是攻心。

大張旗鼓的入城，就是為了讓已經斷糧的明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選擇。

明軍知道自己還有退路，他們絕不會拼死抵抗。

甚至會有人想要獻城投降。

盧象升和孫傳庭能力再強，等到明軍陷入絕境，他們也無法掌控明軍。

哪怕盧象升和孫傳庭威望極高，明軍不獻城投降。

我軍進攻的時候，這些想投降的明軍也會出工不出力。

我們只需要把接納明軍投降的資訊傳達出去，派誰來傳達，這個一點都不重要。

明軍有了選擇，他們也就不會選擇吃人。

畢竟吃人需要極大的勇氣，下定做這事的決心，比下定決心投降更加困難。

真到了危機時刻，城內的明軍，大部分會選擇投降。”

吳傑聽到這裡，他推薦道:“我們第四軍前段時間俘虜了很多明軍。

明軍領兵的一名文官趙文儒，軍事水平極爛，骨頭更軟。

他已經向我們投降，並交代出他所瞭解的明軍情報。

趙文儒這個人，河南百姓稱呼他為趙扒皮。

他的民憤有些大，我估計王上不會接納他的投降。

那不如廢物利用，利用他去勸降城內的明軍。”

蘇河聽到秦正坤的計策，他認為現在情況攻心計很合適，又覺得吳傑提出的人選還不錯。

他立刻同意這個計策，讓秦相坤去教導趙文儒怎麼勸降。

趙文儒真立下大功，蘇河就赦免他的死罪，讓他去蠻夷之地教蠻夷識字。

王世元看到秦相坤走後，說道:“秦參謀長的攻心計，給了我許多靈感。

我們完全可以用各種攻心計，瓦解城內明軍的抵抗意志。”

王世元提出幾個攻心計策，軍官們開始集思廣益，討論簡單又適合的攻心計。

………………………………

秦軍在孟津縣西城門大喊。

“城內的明軍聽好了，秦王派遣使者，有要事與你們商談。”

趙文儒在秦軍士兵的推搡下，戰戰兢兢來到孟津縣城的西城牆下邊。

他真怕城內的明軍，什麼都不問，直接把他一槍擊斃。

孟津縣城城牆上方的明軍，看到只來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他們沒有開槍。

趙文儒身體顫抖，站在城下向著城牆上方明軍拱了拱手，立刻說道:

“我是趙文儒，我是河南巡按，我要立刻見盧大人。”

守城的明軍守備，聽到這個秦軍派來的使者，還是大明河南巡按。

他立刻派人通知盧象升。

時間過去不久。

盧象升的親兵，立刻過來，讓人把趙文儒接上城牆。

趙文儒看到城牆上放下來一個吊籃，他才鬆了一口氣。

乘坐吊籃，登上孟津縣城牆上，跟著盧象升的親兵，去面見盧象升。

趙文儒在路上碰到熟人，還與他們打招呼，一點都不像被秦軍俘虜，又過來招降的使者。

趙文儒見到盧象升和孫傳庭。

盧象升看到趙文儒，他驚訝的詢問道:“趙巡按，你怎麼成為秦軍的使者。”

趙文儒苦笑的說道:“盧大人來訊息，說是已經攻破孟津縣城，抓住反賊李自成。

我帶人準備來孟津縣，押送反賊李自成入京。

剛走到半路上，就聽到孟津縣城發生變故，黃衣賊突然從陝西衝出來，進攻我們河南地區。

我看到黃衣賊立足未穩，覺得有機可乘，領兵進攻黃衣賊。

盡力殺賊，最後因寡不敵眾，被黃衣賊俘虜。

黃衣賊膽小如鼠，他們的人不敢進城，派我入城招降你們。”

盧象升了解趙文儒這個人，他只會一些權術，根本就不知兵。

當他聽到，趙文儒是來招降他們。

盧象升氣得臉色通紅，用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我盧象升忠於崇禎皇帝，忠於大明。

怎麼會向反賊投降，他們簡直是痴心妄想。”

孫傳庭同時表明自己的立場，道:“我們絕不可能投降，孟津縣城的官軍。

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堅決與反賊勢不兩立。”

趙文儒看著盧象升和孫傳庭眼睛中都帶著殺氣。

他被嚇得面色蒼白，語氣顫抖的說道:“盧大人、孫大人，我就是個傳話的人。

黃衣賊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不來。”

盧象升眼睛瞪大，佈滿著血絲。

他看著趙文儒，語氣陰沉的說道:“你投降黃衣賊了，又進入城中勸降。

你背叛了大明，又來城中擾亂軍心。”

盧象升看著身旁的親軍說道:“來人，把他給我斬首示眾，讓所有人知道投降黃衣賊的下場。”

趙文儒聽到盧象升要殺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口中連連求饒。

“我也不想投降，這不是我的本意。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代表秦王而來，你們把我處死，那就斷了自己的後路。”

孫傳廷語氣堅定地說道:“破釜沉舟，也能激發將士們的抵抗意志。”

………………………………

“盧象升和孫傳庭，這兩人誓死與孟津縣城共存亡。”

蘇河用望遠鏡，看著被掛在城頭的趙文儒首級。

明軍砍下使者的腦袋，表達出來的態度非常清晰。

蘇河吩咐道:“把我們的攻心計策，都用一用，說不定哪個就奏效了。”

王世元立刻把討論的攻心計策，安排相應的人員實施。

………………………………

孟津縣城內，祖寬肚子疼痛難忍，這是馬肉吃多了。

他喝了一大口茶，準備出去遛遛食兒。

他走出屋外，涼風撲面而來，天空上也飄落幾片雪花。

祖寬披上他的狗皮大襖，戴著狗皮帽子，走出了屋內。

他就聽到在外面站崗巡邏的兩名士兵，正在竊竊私語。

“你聽說了沒，張把總麾下刀疤王餓死了。

那可是張把總的親兵，他臨死前，連一頓飽飯都沒吃到。

跑了好幾趟城牆守城，吃的那點東西，活動一會兒就餓了。

只因為他受了小傷，就不再給他分配馬肉，活生生餓死了。

咱們可千萬不能受傷，一旦受傷就是餓死的下場。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傷兵就是棄子，直接被上面的大老爺拋棄。”

祖寬聽著士兵的唸叨，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兒。

好多跟了他很多年的親兵，受傷之後，也只能被放棄。

現在孟津縣城內，健壯的人才能勉強吃點飯，根本沒有給傷兵活下去的空間。

祖寬正在思考，他就聽到前方巡邏計程車兵一聲慘叫。

“黃衣賊的熱氣球又來了，快找地方躲避。”

祖寬向天空中看了一眼，他立刻嚇得魂飛魄散。

找到附近的百姓家中，直接躲了進去。

他看著遠方的熱氣球，心中很是疑惑。

今天風很大，還在下著小雪，飛在天空上，很難看到城中的景象。

黃衣賊選擇這種天氣來襲，取得的戰果不會太多。

祖寬很快就發現，黃衣賊這是投下來的東西，不是開花彈，而是很多花花綠綠的紙片。

祖寬等到紙片飄下來，他也撿到幾份紙片。

紙片上除了有少量幾個字，大部分都是連環畫。

畫中的明軍，出城投降黃衣賊，他們受到極大的優待，大碗飯管飽吃。

黃衣賊極為可惡，他透過連環畫，告訴所有人，不同的做法能獲得不同的獎賞。

出城投降，只能吃飽飯。

獻城投降，會獲得極大的獎勵，大量的金銀和升官受賞。

抓住城內的明軍將領，有兩個人畫的特別精細，祖寬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孫大人和盧大人。

俘虜或殺死任何一個人，金銀財寶，美女權利樣樣都有。

還有一張連環畫，畫著一個明軍將軍頑抗到底，秦軍進城之後，立刻就把他槍斃。

祖寬看到這些東西，他都有一絲想要投降的衝動。

現在城內的伙食，那簡直就不是人吃的東西。

關鍵是就這麼點東西，大部分人還吃不飽。

祖寬觀察到，有一些極度飢餓計程車兵，已經在用刀刮木屑吃。

城內的情況持續惡化，他都不知道這些人到底能做出什麼事情？

這是黃衣賊的攻心計，但祖寬預測很多人都會忍不住，向黃衣賊投降。

之前盧大人和孫大人，給所有士兵灌輸，黃衣賊極為兇殘，投降過去也沒有好下場。

最關鍵是很多人，不知道怎麼投降。

現在黃衣賊手把手教導官軍投降，連環畫畫的很詳細。

祖寬不會投降，但他對未來充滿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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