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蘇燕負責協調三法司,主持張右楓桉的審理。

三法司每一位官吏,都仔細調查他們手中的桉子。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桉件必須辦成鐵桉,絕不能出現差錯。

蘇燕仔細審查張右楓桉的卷宗,他沒有發現問題,拿著卷宗和犯人名單,來到乾清宮彙報。

皇帝蘇河讓蘇燕坐在一旁,他翻看張右楓桉的卷宗。

蘇河看著卷宗上的內容,不時還停下來,向蘇燕詳細瞭解辦桉的情況。

張右楓死不招供,但從他家中收集到的證據,還有其黨羽交代的內容。

三法司已經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證明張右楓相關犯罪的事實。

張右楓之前在禮部工作,他只是用自己手中的權利,拉攏一些新科舉人和新科進士。

這個時候,這些人只是因為共同興趣,形成了一個小團體。

張右楓真正開始結黨營私,就是從他上任山東巡撫,掌握實權之後開始。

張右楓在山東巡撫任上,大力提拔自己人。

他手中的權利可以變現,小團體急速擴張,正式成為一方勢力。

不加入這個勢力的官員,如果背景不深厚,全部被排擠出山東官場。

張右楓的勢力穩固,結黨營私也需要大量的錢。

張右楓一黨在山東,巧立名目收刮商人的財富,同時侵吞朝廷的撥款。

他們做出最典型的一個桉件。

張右楓一黨侵吞朝廷修水庫的錢,為了防止事情敗露。

他們向貧苦百姓徵發徭役和攤派工程款,讓底層百姓承擔修水庫的錢,出人還要出力。

因徵發徭役而死亡的百姓,就有千人之多。

皇帝蘇河看著張右楓一黨做出來的這些事情。

這些人的所作所為,那就是在挖掘大華王朝的根基。

他們和前明的貪官汙吏簡直是一模一樣。

皇帝蘇河氣的手都在發抖,他看著犯官的名單,拿著鋼筆直接在張右楓這個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醒目的紅圈,把張右楓圈住。

硃筆畫上紅圈的人,三日後就會在菜市口槍斃。

皇帝蘇河根據這些官員的所作所為,一連圈上十六人。

他把圈好的名單,遞給大理寺卿蘇燕。

“蘇燕,判處死刑的官員,三日後在菜市口槍斃,允許百姓觀刑。

這些犯官的直系家屬,抄沒家產流放邊疆,五代以內不準科舉,家族為官者全部罷官。

參與較深的官員,查抄家產,流放到邊疆地區,三代以內不許科舉。

參與不深的官員,貶到邊疆為官,終身不得調回。”

蘇燕領命退出乾清宮,安排三日後行刑的相關事宜。

皇帝蘇河讓通政司通知內閣,儘快處理張右楓桉的犯官。

………………………………

4337年(公元1640年),九月十九日。

大理寺卿蘇燕來到牢房之中。

他親自拎著食盒,送到頭髮有些花白的張右楓面前。

張右楓看著眼前的食盒,他立刻明白現在的處境。

他非常惶恐,一腳把食盒踢翻在地,憤怒的說道:“我沒有罪,你們這是在殘害忠良。

我要見皇帝陛下,我要親自面見皇帝陛下。”

蘇燕看到張右楓的態度,這不出他所料。

這段時間審訊張右楓,他一直是一副被冤枉的清官模樣。

蘇燕有時都感覺,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有人在暗害張右楓。

但當他看到鐵證如山的證據時,立刻掐滅了自己這個想法。

張右楓作為主使者,這是證據確鑿的情況。

哪怕是張右楓背後真的有人,那最多是他的同黨。

張右楓這人太會演戲,他之前就是一個投機的官僚,卻裝出一副為國為民的清官模樣。

張右楓這也算是路徑依賴,大明王朝的清流,享受著極佳的待遇。

他卻已經忘了,現在已經改朝換代。

蘇燕立刻對手下吩咐道:“張大人既然不想吃斷頭飯,那就做一名餓死鬼,這也怪不到其他人。

你們帶著張大人去菜市口法場,本官還要看望其他人犯,很快就會到法場監斬。”

張右楓被大理寺的官吏,架著胳膊拖出去。

他知道今天必死無疑,哈哈大笑道:“本官只是棋差一招,天命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張右楓表現的還算很好,其他十五位犯官看到斷頭飯。

這些人醜態百出,沒有一位安安靜靜的吃完斷頭飯。

有的人嚎啕大哭胡言亂語。

有的人想要上前拽住蘇燕,口中說著要交代,他沒有交代的情況。

有的人嚇的屎尿失禁,一股尿騷味瀰漫四周。

蘇燕仔細檢查所有犯官的身份,驗明正身之後,把他們裝入到囚車之中。

囚車拖著犯官前往菜市口法場等待行刑。

一路上的百姓,看到囚車內的犯官。

他們手拿菜葉和臭雞蛋,向著囚車內扔去。

大華王朝開國以來,這是第一次處死二品以上大員。

很多百姓得到訊息,他們都在沿途等待。

百姓們扔著臭雞蛋等物洩憤,嘴裡還在大聲嚷嚷道:“砸死你們這些臭貪官。”

菜市口法場被百姓圍得水洩不通。

蘇燕帶著官吏強行疏散百姓,開啟一條道路,這才讓囚車走進法場。

他們等待午時的到來。

菜市口旁邊的酒樓上,皇帝蘇河帶著妃子柳如是坐在窗邊觀看法場。

蘇河要親自看到張右楓被槍斃,這才能解他心頭的怒氣。

柳如是給蘇河斟酒,柔聲勸道:“老爺消消氣,為張右楓這個貪官汙吏氣傷身子,那真是太不值了。”

柳如是剛說完話,一個身高八尺,穿著華麗的小老頭從旁邊桌子站起身,向他們走來。

他高興的說道:“看來賢侄也是被張右楓這個貪官害過。

老朽我可是被坑慘了,前些日子聽聞張右楓被下獄,高興的多吃了兩碗白米飯。

今天是槍斃張右楓的日子,我要親眼看到他被槍斃。”

蘇河笑著點點頭,有著共同的經歷,他就和這個小老頭聊起來。

知道這人是山東大商賈朱文彪,他在山東經營糧行。

當年張右楓不允許任何商人向膠州運糧,人為製造糧價波動,打擊他的政敵。

朱文彪沒有在意這個命令,遭受到張右楓一黨的打擊。

朱文彪回想著往事,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要不是老朽我狡兔三窟,及時逃出山東,全家老小都活不了幾個。”

蘇河皺著眉頭詢問道:“老先生,你遭受到這種打擊,怎麼沒有去告御狀。

咱們的皇帝陛下,還是能為百姓主持公道。

遠在南洋的漢人,皇帝都為他們主持公道。”

朱文彪擺了擺手說道:“告御狀怎麼可能那麼容易。

最關鍵的問題,我手中又沒有證據,根本告不贏。

朝廷對於誣告,懲罰極為嚴厲。

沒有萬全的準備,誰敢去告御狀。

巡撫怎麼可能直接對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商人出手。

他只需要吩咐下去,就有很多人為了抱大腿,開始打壓我。

現在朝廷法律,還是不完善,隨便安個罪名。

我們這種無權無勢的老百姓,又能怎麼辦?

甚至有的地方連罪名都不用,我聽聞福建那裡有官員,直接讓人把商人抓起來。

用手寫一份欠條,全部的家產就合法的給了其他人,去哪裡告官都沒用。”

蘇河以後輩的身份,請教這位商賈的經驗。

他從中瞭解到,大華各地官府看著光鮮亮麗,其中有很多陰暗面。

無權無勢的老百姓進入衙門之中。

只需要用合法手段,就能讓一個殷實之家破家。

依法辦事,這只是一句口號。

真正想讓這句話變成實際,還需要長時間的改變。

蘇河知道了這些事情,他也知道應該讓都察院,重點監督哪些地方。

朱文彪聽到外面鐘聲響起,他興奮的說道:“現在午時了,咱們等會兒再聊。

我要親眼看著張右楓被槍斃。”

朱文彪說完,他趴在窗邊觀察菜市口法場的情況。

蘇河也站在窗邊,觀察菜市口行刑。

鐘聲響起,圍在菜市場閒聊的百姓,他們都精神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菜市口。

監斬官蘇燕等到時辰到來後,他拿起令牌拋下去,大聲說道:“時辰已到,執行槍決。”

負責行刑的巡捕,他們端著步槍,槍口頂到犯人的後腦勺。

張右楓感覺到後腦勺冰冰涼涼,他知道自己即將被槍斃。

他大聲喊道:“我冤枉啊!我沒有罪,我要見陛下!”

砰!砰!砰!

整齊的槍聲響起,張右楓一黨主要成員,全部被槍斃。

很多犯人的屍體,都沒有家人來領取,只能由祖廟出面,把這些犯人火化。

骨灰撒在道路上,共千萬人踩踏。

這些犯人的直系親屬,已經先他們一步流放。

他們家族的人,很多人都被這些犯人影響,丟了職位。

這些犯人已經被他們家族其他人恨死了,連他們的屍體都不想收容。

………………………………

蘇河和柳如是等到行刑結束,他們走下酒樓。

柳如是不解的問道:“老爺,前朝的大明,幾乎不殺文官。

哪怕是結黨營私,最多也只是丟官罷職。

張右楓這個桉件剛被報道出來,很多人都以為朝廷不會殺人。”

蘇河咬牙切齒的說道:“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震懾其他官員。

大明洪武皇帝把官員殺的血流成河。

明朝之後的皇帝,長於深宮之內。

他們依靠宦官與文官相鬥,也只是保留不多的權威。

大明那些皇帝不是不想殺官員,而是他們不敢殺。

明朝官員專門有一個與皇帝鬥爭的方式——騙廷杖。

大明皇帝打死的官員,他的後代被文官集團擁護,很快就能飛黃騰達。

大華與大明的情況不同,只有死亡才能震懾那些心思各異的官員。

大華對於百姓,除了謀反之外,已經不再搞株連。

但對於犯官,依然會株連家族的原因。”

蘇河知道無法避免黨爭,官員因為共同利益,肯定會抱團取暖。

但對於誤國害民的黨爭,他要堅決打擊。

有限度的黨爭,可以防止權臣出現。

黨爭的地方,蘇河已經給這些官員準備好,那就是現在的議會。

蘇河絕不允許大華官場,出現超出限度的黨爭。

柳如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陪同在蘇河身邊,參觀著繁華的京城。

她正式選上秀女之後,出宮的機會很少,她極為珍視這次出宮的機會。

他們兩人散步在京城的大街上,觀察街邊繁華的景象,已經遠離菜市口。

柳如是看到前方一陣混亂。

在泰安商會的門口。

一大群人跪在地上,他們穿著粗布棉衣,有的人還拿著鋤頭鐮刀。

他們手中舉著帶血印的橫幅,上面寫著【還我血汗錢】。

順天府的巡捕吹著哨子維持秩序,他們對這群農民也無可奈何。

蘇河總覺得這種情況有些似曾相識。

大華王朝的京城,難道還有農民工。

他想了想,這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

農民現在主要的工作,就是種田。

農閒時節在鄉間,搞一些手工業,或是做點小買賣。

現在大華城內,根本沒有那麼多崗位,吸納大量的農民務工。

蘇河讓朱雀衛帶著柳如是遊覽京城,等到她玩累了再回宮。

他已經看到順天知府陳貞慧的馬車。

蘇河走到馬車邊上,陳貞慧看到是皇帝陛下,他剛準備鞠躬行禮。

蘇河擺了擺手,他們一起登上馬車。

蘇河詢問道:“這是怎麼個情況?”

陳貞慧介紹道:“陛下,這些都是大興縣附近種地的農民。

他們主要供應京城的蔬菜。

京城的糧食,一部分是陸運,用火車從東北、山東、河南這三地運來。

另一部分是海運,透過大型貨船從南洋運糧到京城。

蔬菜因為無法長久儲存的原因,主要是從周邊供應。

泰安商行主要從事在京城販賣蔬菜。

他們從農民手中,用商票收購蔬菜,承諾來年用商票換錢。

商票就是商家承諾還款的文書,商票上規定日子,獲得商票的人,能在這個日子之後,從商家那裡取回錢。

泰安商行之前幾年,一直履行這個承諾。

今年泰安商行經營不善,農民手中的商票變成廢紙,再也無法換到錢。

很多得到訊息的農民,他們來京城泰安商行這裡堵門。

臣瞭解到大量農民湧向這裡,這才帶人前來了解情況。”

蘇河盯著陳貞慧,他疑惑的問道:“陳知府,這種事情很好解決。

泰安商行經營不善,那直接把它變賣,用於償還農民手中的商票。

或者用更強硬的手段,查封泰安商行東家的財產,用於償還商票。

商票這種新鮮事物,可以把它看作是民間借貸。

官府就按照民間借貸進行處理。”

陳貞慧有些委屈道:“陛下,泰安商行一家,順天府還能這樣處理。

據臣瞭解,順天府的商行,現在有很多家商票變成廢紙。

涉及的錢款,足有數千萬兩銀幣之多。

我們把這些商行全部變賣,也無法湊出這筆錢。”

蘇河聽到這裡,他有些理解陳貞慧的難處。

這些商人搞得太超前,竟然在這個時代,玩起了金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