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沉之間,彷彿又回到了記憶裡的某個盛夏。

從兇案現場的民宅裡出來,陳子昂和月宮鈴奈走在社群的街道上,看見前面有一輛流動的冰淇淋車。

“前輩要吃冰淇淋嗎?”

“可以。”

“什麼口味?”

“牛奶和芒果。”

月宮鈴奈便跑到攤主面前,笑道:

“牛奶、香草、芒果、菠蘿,四個球各來一個,可以嗎?”

“好。”攤主很快就將冰淇淋球挖好,裝在紙盒裡遞給了她。

“為什麼不多要一個盒子?”陳子昂皺眉問道。

“省一點嘛,保護環境!”月宮鈴奈振振有詞地道,挖起一勺牛奶冰淇淋,喂到他的嘴邊。

陳子昂沒有張嘴,只是接過她手裡的勺子,吃了一口,又跟攤主說道:

“再給我一個盒子,一個勺子。”

“好。”攤主略微有些驚訝,才意識到這兩人並非情侶,再次遞給他一個塑膠勺子。

陳子昂將冰淇淋分好,把盒子遞給月宮鈴奈,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月宮鈴奈快步跟在他的身後,用力地挖冰淇淋球,說道:

“前輩,你可不要自我意識過剩,把後輩兼同僚的好意理解成別的東西,然後自作主張地拒絕哦。”

陳子昂愣了一下,說道:

“抱歉。”

“不用說抱歉。”月宮鈴奈平靜說道,“前輩也不欠我什麼。”

啪的一聲,卻是她手中的塑膠小勺,因為用力過猛而斷裂了。

“不想吃了。”月宮鈴奈沉默片刻,將冰淇淋丟入了旁邊的垃圾桶,說道,“前輩。”

“怎麼了?”

……我沒有輸,我只是來得太晚了。

月宮鈴奈這樣想著,卻沒能將其說出口,只是抬頭望著正午的晴空,忍不住伸手擋在了眼前,讓陽光從指縫間傾瀉下來:

“好刺眼啊……”

這個夏天,很討厭。

………………

她忽然從床上驚醒過來。

透過陽臺的玻璃門,接近正午的陽光灑在床上,把自己從睡夢中曬醒了。

蒙在被子裡的身體,也出了微微的細汗,黏糊糊地有些難受。

月宮鈴奈掀開被子,看向睡在旁邊的陳小竹,又看了看自己。

真是的,既然曉得幫我脫掉外衣,為什麼不能順便幫我換上睡衣呢?

笨蛋前輩!一點都不貼心!

月宮鈴奈呆呆地坐在床邊,烏黑的秀髮散亂地披在肩頭和胸口,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顯得脆弱、精緻而美麗。

……但是,還是喜歡。

那麼久了,也沒辦法了嘛。

她拿起枕邊的手機,點開置頂的聊天好友,就看見陳子昂在上午6點左右,給自己發來了留言:

“我有點事,得先去單位。鬧鐘幫你設好了,上班之前,記得讓衛門叔幫忙送小竹回家。”

鬧鐘?月宮鈴奈哀嘆一聲,我肯定是宿醉未醒,根本沒聽到什麼鬧鐘聲。

“我睡過頭了/哭泣,前輩在幹嘛呢?”她打字問道。

陳子昂的訊息回得很快:

“在捱罵。”

月宮鈴奈:?

她又問了一下衛門五郎,管家叔已經開車回到群馬區的家中,替陳子昂拿了執勤用的裝備,此時正在前往極北市治安廳的路上。

也就是說,只能自己送妹妹醬回去了。

給課長高橋君介發了個請半天假的簡訊,月宮鈴奈看著身邊的陳小竹,忍不住重新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小竹。

能回到現在,重新遇到前輩和你,真是太好了。

——————

將時間往前倒退4個小時。

大約是在早上6點左右,房間裡忽然響起了來電鈴聲。

被吵醒的陳子昂,伸手拿起旁邊床頭櫃上的手機,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他壓下些許睏意,問道。

“陳子昂?”對面響起女性的聲音。

“是我。”陳子昂迅速清醒了,“您是?”

“結城出雲。”對方回答說道,“宋明遠是否提前告知過你,我即將接任極北市治安廳的廳長,需要你進行配合?”

“哦,是的。”陳子昂謹慎說道,“他跟我說過,但是沒有說您的姓名,只說這周有人會聯絡我……”

“上午9點之前,來廣元區解放路輕軌站。”對面說道,“快到了打這個電話。”

通訊結束通話,陳子昂愣了半天,伸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

從這裡去廣元區,幾乎要穿過半個極北市的距離,哪怕乘坐輕軌也要至少一個多小時。

沒辦法,他只能迅速漱洗,又給月宮鈴奈留了言,隨後便出門離開酒店。

抵達遊輪碼頭,軍方的封鎖令已經解除,正好趕上這一班遊輪靠岸。

坐在遊輪上,陳子昂望著外面煙波浩渺的熱湖,心想也不知道軍方抓到西川美惠沒有。

那柄由黑色霧氣構成的巨大鐮刀,毫無疑問是某種專注於攻擊的權能,殺傷力非常驚人。

再加上對方那動不動就殺人的習性,可見已經完全擺脫了法律和道德的約束,是埋藏在極北市底下的定時炸彈。

從感性上而言,陳子昂希望她被儘快繩之以法。

但從理性上來講,還真想不出什麼對付魔女的好辦法……哪怕開一輛坦克過來,能不能撐住西川美惠的一鐮刀,都是不確定的問題。

畢竟極北市軍方的載具和單兵裝甲,大部分都是基礎的防彈防爆款式,主要用於對付來自物理上的傷害。

但神秘側的攻擊手段,連機制都無法弄清楚,怎麼防?

陳子昂有種隱秘的、沒來由的直覺,或許將來能制止甚至擊殺西川美惠的,只有同樣能從深淵位面兌換權能的自己……

離開熱湖,乘上輕軌,如今是上午7點半左右,正是上班早高峰的前波。

車廂裡雖然不算太擠,卻也已經沒了位置。

陳子昂站在車門邊上,忽然手機又響了起來,仍然是那位結城出雲的來電:

“還沒到?”

“正在輕軌上。”

“從群馬區到這邊,差不多應該到了。”

“我昨晚在金川區千島那邊過夜,早上從酒店裡趕過來,還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千島?”對面似乎在跟旁邊的什麼人說話,隨即通話很快就被結束通話了。

陳子昂:?

說也不說就把電話結束通話,這領導給人感覺很沒禮貌的樣子。

算了,對策六課要從治安廳獨立出去了,她也不是我以後的領導。

嗯,等等?

突然想起來,宋明遠上次跟我說的是,“我的直屬領導”下週會來找我,而不應該是這位新任的治安廳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