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結城出雲打來的,考慮到她手頭負責的事情,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5000位難民融入艾吉拉歐斯星區,多半是這個專案出了什麼問題。

陳子昂接起電話,開了擴音,只聽見結城出雲在裡面說道:

“出了點小事故,有個人和寄宿家庭打起來了。”

陳子昂:???

仔細詢問片刻,三人臉上的表情更懵逼了。

出事的寄宿家庭並非是有種族歧視觀念的精靈,而是第一代移民聯邦的人類家庭,申請接納高天原難民的背後動機,似乎也並非出自善意。

將難民接進家裡之後,這戶人家就開始說一些怪話:比如午飯是超市裡的一元炸雞,“這隻炸雞在我們聯邦只要一元哦”,又比如晚餐的餐後水果是西瓜,“高天原的西瓜可不便宜吧?在我們聯邦你可以盡情吃”之類的……

剛好這個難民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哪裡忍得了這種話裡話外的揶揄和嘲諷,在男主人說到“這是電視遙控器,遙控器你們高天原人會用嗎”的時候,一拳就將對方的鼻樑給乾斷了。

女主人在尖叫之中報了警,聯邦治安幹員很快抵達現場,將率先動手的難民小夥子帶走了。

但這事畢竟涉及到星艦人類和巴赫特集團的外交,因此治安廳也沒有以人身傷害罪發起公訴,而是同時通知了兩邊的勢力:人我先控制住了,怎麼處理你們商量。

用完晚飯,陳子昂三人便從家中出發,來到了事情發生地的社群,打算代表星艦政府替那位難民小夥子撐腰。

在聯邦社會里,社群委員會擁有極大的自治權力,極端情況下甚至能公訴居民逼迫其遷出社群。委員長是一位四十多歲的木精靈女士,看起來非常好說話的樣子,見面就立刻跟陳子昂表了態:

“這件事情,我們社群委員會已經瞭解過了,那個寄宿家庭確實存在不可容忍的歧視行為。”

“我們已經向星區政府提出了剝奪他們的寄宿家庭資格,並且要求他們公開向被害者道歉,以及支付一定的精神損失費……您覺得怎麼樣?”

陳子昂:………………

這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像是你握緊拳頭還沒有打過去,對方就直接下跪大喊“我錯了”。

月宮鈴奈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因為她對聯邦精靈的尿性更為熟悉,知道接納難民是巴赫特集團定下的大方針,區區社群委員會肯定不敢和大企業對著幹,便點頭說道:

“對於發生的事情,我們也感到很遺憾。受害者不會再寄住在你們這裡,我們會把他接回星艦去接受心理治療。”

“那是當然的。”對方立刻表明態度,“相關的治療費用,我們社群願意承擔起來。”

雙方說了一些沒營養的話,然後就開始喝茶。大概是曉得人類這邊並未來勢洶洶,收到訊息的星區政府代表也姍姍來遲,和陳子昂等人再三保證“後續會嚴格稽核寄宿家庭的資質”“絕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離開社群委員會,陳子昂忍不住感嘆起來:

“真想不到會出這種事情……種族歧視的精靈沒有遇到,咱們同族的人類倒是先開始內鬥了。”

“聯邦人類貴族是這個樣子的。”月宮鈴奈嗤笑說道,“拿到聯邦永居證,就跟拿到貴族的血脈證明似的,一瞬間就比聯邦以外的人類更加高貴了。”

“我們接下來還要救他們嗎?”夏紫璃擔憂問道。

“為什麼不救?”陳子昂嘆息說道,“不過這種‘人類貴族’就算了,起碼也得精神健全才行吧。”

他揮手在街邊打算攔計程車,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好,陳先生,方便談一談嗎?”

————————

附近的咖啡廳裡。

陳子昂等人在桌邊就座,對面坐著一位戴著眼鏡的知性女性,從皮包裡取出名片,輕輕地推了過來。

名片上寫著“律師蔣英,艾吉拉歐斯星區人類互助會領事”。

“呃。”陳子昂收起名片,確認問道,“蔣女士,這個人類互助會是指?”

讓人莫名想起了高野聖子的“女子互助會”……

“顧名思義,就是我們艾吉拉歐斯星區的人類居民,為了自保所組建的一個自治組織。”蔣英喝了一口咖啡,回答說道,“在聯邦,自治組織這種事情相當普遍,各個族裔群體基本都有自己的互助會。”

“部分族裔比如野精靈、獸人,他們的互助會往往是幫派形式,會從事一些非法的暴力活動,不過我們人類互助會與他們不同,僅僅只是為了保護成員的合法權益而已。”

陳子昂沉吟片刻,說道:

“也就是說,存在聯邦人類居民的合法權益普遍遭到損害的情況,對吧?如果這種情況不普遍的話,也不至於要成立互助會這種組織吧?”

“呵呵。”蔣英發出了輕笑聲,手中的玻璃棒繼續攪著咖啡,“說回正事吧,對於這次歧視難民的那戶人類家庭,你們是怎麼看待的?”

“很噁心。”夏紫璃回答說道,“明明同為人類,卻肆無忌憚地以歧視同胞來取樂,用人渣來形容也不為過吧。”

“我要說的也是這個。”蔣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皈依者狂熱,是指少數族裔移民到其他民族的國家後,狂熱地想要和原族裔身份進行切割的社會現象。”

“由於帝國的存在,人類移民相較其他族裔更少,但皈依者狂熱也更明顯,尤其是第一代移民……我不好說全部,但這批人裡面急著和人類身份切割的比例最多,反倒是第二代、第三代的原生人類居民,因為意識到人類在聯邦內部位於隱性歧視的頂點,更懂得用族裔身份進行抱團自保。”

說到這裡,她大概是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開口說道:

“作為艾吉拉歐斯人類互助會的領導者,我希望你們不要因為這次事件而產生誤解,以為艾吉拉歐斯星區的人類都是這種渣滓。”

“聯邦雖然以多元化的移民國家自居,但卻存在事實上的主體民族,也就是精靈。我們人類作為被歧視的少數族裔,如果在聯邦境內還不曉得抱團合作,那遲早有一天會被逼上絕路的。”

“蔣女士的來意,我大概已經明白了。”既然已經確認對方是來“尋找後路的”,陳子昂當然也樂得多這麼一個和聯邦本土人類居民聯絡的渠道,“這裡是我的號碼。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聯絡我。”

蔣英鄭重其事地記下陳子昂的號碼,只聽見月宮鈴奈忽然問道:

“鬧出這次歧視事件的那戶人類家庭,你們互助會打算如何處理?”

“不處理。”蔣英回答說道,“種族歧視是聯邦明面上最嚴重的政治錯誤,他們很快就會付出應得的代價。”

“雖然名為人類互助會,但我們並非會向所有人類都提供援助……我們只救那些可以拯救的人。”

陳子昂聞言一怔,忽然就生起惺惺相惜的感覺來。

這位蔣英女士……如果能溝通得當,或許會成為拯救艾吉拉歐斯人類居民的關鍵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