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好多了?”

“是的。”躺在病床上的陳子昂,虛弱地笑了一下,“多謝了,理緒,我真以為我這條手臂救不回來了。”

“本來是的。”穗風理緒站在病床邊上,“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那位夏青瑜吧。她對神秘知識有著極其豐富的掌握和認知,我們情報課都快派不上用場了。”

自從對策六課轉為情報五部,情報組也升級為情報課,和外勤課並列。

但穗風理緒沒有多少高興的意思,因為這次突擊食屍鬼之王的神國,夏青瑜就沒有帶上她。

按理說情報課應該要插手的……而且她還很想研究食屍鬼之王的神國呢。

“唉。”陳子昂嘆了口氣,“相信我,理緒。真的還好你沒有去。”

“很危險?我看你們沒有出現傷亡啊。”穗風理緒表示懷疑。

“沒有嗎?”陳子昂開玩笑道,“那我呢,我是什麼耗材嗎?”

“你會受傷我並不奇怪。”穗風理緒淡淡說道,“伱是那種喜歡一個人衝在前頭,把所有危險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傻子……哦,鈴奈來了。”

月宮鈴奈從病房外冒出半個頭來,笑道:

“前輩好點了沒?我來看你啦。”

“還給你熬了雞湯粥哦~”

端著碗的姑娘小跑過來,趕緊將碗放在床頭櫃上,然後眼淚汪汪地含住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被燙到了。

看著她那笨手笨腳的模樣,陳子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穗風理緒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心想如果是以前的陳子昂,第一反應肯定是說“謝謝”“不用費心了”之類的客氣話。

兩人的感情,不知不覺也升溫了嘛。難道這個就是網上說的“友人以上,戀人未滿”?

真有意思。

————————

我恨你。

但是也許。

我恨的是我自己。

模糊的夢境之中,她看到窗外的景色正在緩慢向下移動。

“青瑜,所以咱們討論事情,為什麼要在摩天輪上?”陳子昂不解問道。

“這份材料含有政治機密,我希望不被監視。”夏青瑜解釋說道,將檔案資料遞給了他,眼神則是鎮定地望向窗外。

她其實非常擅長說謊。

“所以這個《生態保護法》,基本上沒辦法改變了,是嗎?”陳子昂看完材料,嘆息說道。

“是的。”夏青瑜回答說道,“因為它是和星貿聯盟准入資格繫結的,而高天原絕對不能失去星貿資格。”

“在時代的滾滾車輪下,絕大部分人都是隻不過是塵埃而已。西川美惠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我知道了,謝謝。”陳子昂將材料還給了她。

“跟我還說什麼謝呢。”夏青瑜微笑說道,“如果你願意瞭解更多,我還可以給你深入科普一下,比如精靈們為什麼要制定這樣的激進法律。”

“哦,為什麼呢?”陳子昂好奇問道。

“我們去那裡說吧。”夏青瑜並未回答,只是指著遠處的旋轉木馬,“這裡的空氣有點沉悶。”

“你喜歡旋轉木馬?”陳子昂露出揶揄的笑容來,“素來嚴肅精明的夏檢察官,居然會喜歡這種孩子氣的遊樂專案。”

“不許說出去。”夏青瑜假裝嗔怒。

我喜歡的並不是旋轉木馬,而是……

她其實非常擅長說謊。

不知過了多久。

趴在桌面上的夏青瑜,從殘缺的記憶碎片裡幽幽醒來。

她靠在椅背上,低垂著頭,眼睛盯著地板上的光影,似乎陷在了某種追思的情緒裡。

就這樣枯坐了一整天。

————————

夏紫璃在電腦前睡著了。

螢幕上,是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的曲子,可以拿給工作室去編配了。

曲子的名字,叫做《英雄》。

夏紫璃想要成為英雄。

她夢到曾經看過的超級英雄的電影,平時只是普通人的男主角,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看著遠處由反派製造的巨大爆炸。

隨後,在窗玻璃的倒影裡,男主角開始了帥氣的變身。

然而,那倒影很快就變成了母親滿是血汙的臉。

那熟悉的、親切的臉,卻露出了絕望的笑容,囈語般輕聲說道:

“不,你不想。”

“我想要成為英雄。”夏紫璃堅持說道。

“紫璃,你並不想要成為英雄。”母親笑得越發誇張,嘴角幾乎要咧開到耳根,露出可怖猙獰的傷口。

“我……”夏紫璃想要反駁,但卻莫名地有些害怕。

“沒事的。”母親從窗戶裡伸出鮮血淋漓的胳膊,溫柔地將她摟入懷裡,“沒事的。”

“你要想起來……”

“然後,挽回這一切……”

“就先從成為英雄開始吧……”

夏紫璃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下意識朝桌子踢了一腳,很快就痛得捂住腳趾,連眼淚都出來了。

但她很快又不可思議地抬起了手。

從青蔥般的手指末端,有小小的種子從面板中被吐出。

它的底端很快長出了四個小蹄子,頂上也冒出許多小芽,穩穩地踏在夏紫璃的手指上,開始歡快地跳著黏糊糊的舞蹈。

與此同時,在她的腦海裡面,也湧現出了這個種子的名字:

【黑色的幼仔】

————————

總督辦公室裡。

石狄看完了事件報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

“西川美惠總算死了……事情應該就結束了吧?”

“準確地說,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宋明遠笑容滿面地說道,“目前還有部分患病個體,在市區內部零星出現。”

“然而,增長源頭已經被斬斷,所以我們基本可以對外宣佈:在石狄總督的英明指導下,危機已被克服,災難已被解決,即日起正式結束國家緊急狀態。”

“好事。”石狄哈哈大笑起來,“今晚我可得多喝幾杯。”

“不要喝得太多,總督閣下。”宋明遠提醒他道,“明天你還得會見來自聯邦的特派員,特勞奇·克魯勃利夫先生。”

“哦,很好。”石狄的臉色很快又轉為煩躁,“所以那些趾高氣昂的精靈,又要衝著我的臉指手畫腳了是吧?”

“明遠,提醒我一下,這個特派員的具體身份是?”

“看他的姓氏就知道了。”宋明遠微笑說道,“他是一位高精靈,出身於顯赫的克魯勃利夫家族。該家族掌控著聯邦大半的鍊金工業命脈,是精靈社會里面最為強大的老牌貴族。”

“另外,克魯勃利夫家族和巴赫特家族是長期的全方位盟友,而巴赫特家族控制的艾吉拉歐斯星區,正是我們高天原外匯出口的主要貿易物件。”

“我聽懂了。”石狄被那些精靈名字搞得頭暈,但他終歸也接受過政治訓練,很快便抓住重點,“所以,背景強大,不能得罪?”

“絕對不能得罪。”宋明遠意味深長地道。

————————

客廳裡沒有開燈,只有電視裡在播放著今日的新聞。

高野聖子沉默地坐在地板上,無神地看著室內唯一發光的電視螢幕。

她已經提前刪掉了所有的好友,也給所有親人發去了斷絕關係的宣告。

如此一來,無論自己後續犯下多麼駭人的罪行,也不會再牽連到他們了。

電視螢幕終於熄滅了,於是黑暗裡只能看到高野聖子的眼睛。

散發著幽幽的、詭異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