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不知道匡愚的真正來意,否則一定將他踹回國子監去。

馬恩慧、淑妃、寧妃、賢妃,都被叫到了房間裡,朱允炆想進去,卻被呂太后趕了出去,也不知道呂太后嘀咕了什麼,一個個出來的時候都是面紅耳赤,還幽怨地白了朱允炆幾眼。

朱允炆沒空搭理她們,躲在柱子後面看著朱文奎與韓夏雨,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朱文奎打量著韓夏雨,用稚嫩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韓夏雨轉身就走,桌案上有個糕點太好吃了,哪裡有時間理睬這個剛剛會跑路的傢伙。

“你,你敢不回答我!”

朱文奎追了過去,氣呼呼地喊道。

韓夏雨看了看朱文奎,將手裡的蜜餞糕掰開,遞給朱文奎,道:“先吃東西,一會就吃不上了。”

在韓夏雨看來,今天是來做客的,既然是客人,一會是要回去的。一旦進入鍾粹宮,就姐姐那個脾氣,怕是不會給自己吃甜點。

朱文奎揮著小手,道:“母后不讓吃,你也不準吃。不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韓夏雨見朱文奎不吃,便將蜜餞糕塞到自己嘴裡,眯著眼咀嚼著,十分享受,家裡可沒這種美味的糕點。

“你……”

“你什麼你,叫我小姐姐,以後我罩著你,有我一口糕點,就分你一半,給。”

“我……”

“我什麼我,快點接著,一會我姐姐看到了就不讓吃了。”

朱文奎不知道糕點是怎麼到嘴裡的,只覺得好甜,不由大口咀嚼起來,眯著眼看著韓夏雨,道:“我是皇子。”

“哦,那我是皇子的小姐姐。”

韓夏雨坐了下來,也不管一旁侍女怎麼看,挑揀著自己喜歡的糕點就咬一口,覺得味道是自己喜歡的,就分給朱文奎一半。

“哪裡有叫這個名字的!”

朱文奎還差一個月就滿四歲了,已經不兩歲問題可以糊弄的年紀了……

韓夏雨白了一眼朱文奎,問道:“哪裡有叫皇子的?”

“他們都是這樣喊我……”

“這樣喊你,就是你的名字了?”

“你敢兇我?母后,父皇都沒這樣對我說過話。”

“動不動就母后,父皇,我怕你啊,我姐夫還是皇上的。”

“你胡說,我父皇是皇上。”

“我姐夫也是皇上,而且比你父皇厲害。”

“你胡說,嗚嗚……”

朱文奎很委屈,難道說自己父皇還比不上這個新來小姐姐的姐夫?

侍女與內侍在一旁光著急,也不敢上前。

馬恩慧瞥了一眼寧妃,道:“你妹妹敢欺負我兒子……”

寧妃莞爾一笑,毫不客氣地回了句:“若論輩分,欺負下也沒什麼……”

馬恩慧白了一眼寧妃,還輩分,你知道輩分就不應該把她帶到宮裡來嘛,看這個樣子,朱允炆也沒在意過小孩子的輩分問題,雖說不打緊,但總歸是個麻煩事。

“給宮裡人說清楚,韓夏雨不是你妹妹,而是你的義女……”

馬恩慧決定和稀泥。

寧妃有些不滿,好好的親妹妹,咋就成義女了,這不行,萬一被父親知曉了,豈不是要打死自己。

淑妃駱顏兒見寧妃為難,開口道:“不妨這樣,對宮中說韓夏雨是你的義女,但尤為喜歡,權作妹妹養著護著……”馬恩慧對駱顏兒稱讚道:“還是你鬼點子多,只是可憐我兒,要吃苦了。”

寧妃雖有些無奈,也只好答應下來,畢竟若不把身份問題解決了,差著一個輩分,將來韓夏雨就是想與朱文奎走一塊去也行不通,禮部那些老頑固實在是要命的緊。

馬恩慧心疼朱文奎,但也沒辦法插手,朱允炆說了,朱文奎生活的太順了,周圍人都順著他,這樣是不合適的,找個能欺負他的人欺負欺負他,才懂得如何不用權勢來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好像說要培養孩子的“情商”,莫名其妙的詞,但不管如何,這件事要聽皇上的……

“聽聞去年時,內閣已擬定了皇子的老師,怎又不見了動靜?”

寧妃見馬恩慧提起,便順著問道。

馬恩慧笑得有些牽強,道:“最初皇上已經確定了人選,還作了刪減,只不過後來看了看文奎,不知道又為何改了主意,那份人選名單至今還封存著。不過看皇上的意思,他是想多留文奎在身邊幾年,再出閣讀書。”

賢妃盤算道:“若我沒記錯,文奎下個月就滿四周歲了吧?”

馬恩慧微微點頭,滿是欣慰地看向朱文奎方向,說道:“是啊,孩子長得還是快。”

寧妃、淑妃與賢妃都有些羨慕,雖說三人都是皇妃,但畢竟沒有兒女傍身,他日年華逝去,遲早會被冷落。

馬恩慧低聲道:“坤寧宮裡的龍涎香你們誰需要,晚點我差人送過去。”

三人頓時紅了臉。

寧妃一跺腳:“誰會用那個……”

淑妃一轉身:“狐媚之道……”

賢妃一抬頭:“她們不要,全都給我吧……”

寧妃,淑妃同時道:“休想!”

朱允炆看了看遠處爭執的女人,不知道她們在爭執什麼。

朱文奎不哭了,不是被人哄了,而是哭不下去了。

只要一張嘴,就會有糕點塞進來,擋都擋不住,加上沒解鎖過捂著臉哭的技能,只好擦擦眼淚,看著不知道哄自己卻還給自己糕點吃的韓夏雨。

韓夏雨也是有些為難,這糕點吃不完怎麼辦,要不,帶回去晚上吃吧……

“那,你把外衣脫了。”

韓夏雨看了一圈,沒見到青青、子衿等人,一看朱文奎,這天氣那麼熱,竟然還穿個外衣,索性就他了。

朱文奎堅決搖頭:“母后說了,衣裳是禮儀,不可亂穿,也不可亂脫……”

韓夏雨指了指桌上的糕點,問道:“那你是要這個糕點,還是要那個糕點?”

朱文奎小手已伸,韓夏雨就跑到他身後,在朱文奎的抗拒下,將外衣脫了下來,又摸了摸朱文奎的後脖頸,道:“看你都出汗了,還穿這麼厚。”

“我的衣服……”

朱文奎看著韓夏雨直接將衣服攤在桌案上,將碟子裡的糕點拿出來放到衣服上,然後打包,動作不太熟練,直接打成了死結。

“那,晚點你來鍾粹宮門外,我請你吃糕點。還有,千萬不要告訴你母后,要不然就吃不得了……”

韓夏雨將“包裹”藏在桌案下面。

朱文奎看著覺得新鮮,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生活,好像,還挺有趣。

不過……

“不讓母后知道,是不是有點晚了?”

朱文奎低聲問道。

韓夏雨坐了下來,拿起了一點瓜果,小腿晃悠著,道:“只要你不說,誰會知道……”

朱文奎低著頭,見韓夏雨還沒半點反應,一著急跪了下來,喊道:“孩兒見過母后,寧妃、賢妃、淑妃娘娘……”

韓夏雨腿瞬間緊繃起來,感覺到背後多了幾道銳利的目光,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溜。

以前在杭州的時候,自己和父親偷吃糕點,母親來的時候,父親就讓自己快跑。

那就跑吧。

韓夏雨不慌不忙,一彎腰將桌子底下的包裹拿了起來,然後走到朱文奎面前,一把抓起來,喊道:“快點,跟我跑。”

馬恩慧瞪大眼,寧妃捂著額頭,淑妃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賢妃站立不穩,就連遠處看著的呂太后,在錯愕一瞬後,便拍手大笑起來。

朱允炆見呂太后心情大好,便陪在一旁,說著微服私訪中的趣事,至於自己孩子被韓夏雨拐走的事,那就隨他們吧,反正皇宮裡有人跟著他們,總不會出事。

馬恩慧倒有些擔憂,時不時地看向寧妃,咬牙切齒,自己的兒子平日裡學了不少禮儀,現在好了,被一個鄉野丫頭給帶壞了……

寧妃不介意,每當馬恩慧看過來時就衝她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皇后要欺負,那就欺負韓夏雨去,跟自己有啥關係……

朱文奎從來都沒都沒感覺如此刺激過,自己竟然跑出了坤寧宮,若是身後沒這些宮女太監就更好了。

韓夏雨拉著朱文奎,直接跑到了鍾粹宮裡面,找來青青、子衿、子佩,然後將包裹開啟,糕點的香氣頓時便傳開了。

“來,都嚐嚐。”

韓夏雨很得意,這是自己的戰利品。

青青等人也沒多想,昨晚上寧妃說了,韓夏雨說的話自己就要聽著,既然她讓吃,那就吃吧,至於旁邊的朱文奎,他又不能吃,還不如糕點……

朱文奎擦著額頭的汗,歡喜地說道:“好開心,從來都沒人帶我這樣玩過。”

韓夏雨笑著說道:“聽說京城裡面可好玩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宮看看去。”

朱文奎連連搖頭,道:“我們出不了宮。”

“有我在,肯定出得去。”

“才不信,母后、父皇都不允許我們出宮。”

“那我們就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

“總之一定會有辦法。”

韓夏雨想起朱允炆描述的京師繁華,就充滿了嚮往,這裡可是比杭州人還多,還要熱鬧,不出去走走,總待在皇宮裡有什麼意思。

雙喜走到朱允炆身旁,稟告道:“皇子在鍾粹宮,一切安好,已差人送去膳食。”

朱允炆微微點頭,示意馬恩慧放心,然後對呂太后道:“那我們就不等他們了,用膳吧。”

呂太后頷首,對一臉不高興的馬恩慧道:“皇宮裡太過沉悶,多個性子跳脫,鬧騰的孩子也好。等文奎出閣讀書,可就不能再如此自由了。”

馬恩慧連忙笑臉解釋:“臣妾只怕文奎失了規矩禮儀,惹宮裡人閒話。”

呂太后不以為然,這後宮裡面還不是你管著,誰敢說文奎的閒話。

朱允炆見呂太后看了自己幾眼,知道她在催問什麼時候讓文奎出閣讀書,給個準話,只好回道:“朕盤算著,文奎畢竟還小,不若再過一年,待他五週歲時,先舉行冊封儀禮,再出閣讀書。”

馬恩慧眼睛瞬間一熱,這是朱允炆第一次明確表態,將朱文奎立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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