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舒華一顆心緊張到彷彿要跳出心口,她都做好了要被季老爺拆穿的準備,可是下一秒,季老爺指著她的手瞬間無力垂了下去。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斷了氣。

季老爺真的死了。

婚禮還未結束,一朝成了喪禮。

季老爺被下人抬走了。

章舒華坐在床邊盯著一床的凌亂出神,回想剛才馮靳洲黑沉冷漠的面龐,她依舊忍不住輕輕發抖。

散亂的銀元落在床鋪間,燭火映照下發出刺眼的白。

結束時馮靳洲隨手拋給她的,說話之時他眼底早已恢復一片清冷。

他的話又冷又諷刺,“即便是季府的姨太太,我也不好白睡。”

章舒華起身整理好衣服,轉身收拾床鋪的時候將七零八落的銀元放在手裡數了數,比平時少了不少,知道她不敢反抗,所以給她隨便壓價?

她能在季府碰到他,說明他是賓客之一,他跟季家有關係。

她又想到剛才他竟然還當著季老爺的面強迫她跟他做。

想到他當時眼底含著的陰冷,她在心裡下定決心要早點跟他撇清關係。

她覺得他太可怕了,簡直是瘋子。

反正,她如今也暫時不需要他給的錢了。

想著季老爺一走,接下來肯定還有不少事,。

章舒華快速換了素白的衣服,推門出去的時候正好有丫頭過來喊她,讓她趕緊去季老爺前頭大廳。

大廳裡哭聲一片,有丫鬟扯了她一把將她扯到了一位年紀尚長的婦人身旁。

“夫人,她過來了。”她湊到季夫人耳邊,小聲又說了句,“老爺走得時候罵她不知廉恥,說不定早就外頭有人了。”

頭一次見,季夫人便不給她好臉色。

季夫人見她沒聲音抬眸給了身旁丫鬟一個眼神,那丫鬟眼尖,立馬湊到章舒華邊上照著她的腰際狠狠擰了她一把。

章舒華疼得立馬眼角泛淚。

章舒華頭一天嫁過來,季老爺便死了,府上早將她沖喜的由頭傳得變了方向。

她餓到現在滴水未進,剛才又著實緊張了好些時候,腦袋早就有些發暈了。

她本就是瘦瘦的身形,這些年在外頭又是餓一頓飽一頓的,身子並不算是健朗。

一府的女眷都跪在靈堂前哭。

章舒華一直站著,垂頭沉默不語。

來祭拜的親朋好友陸續而至,這才熱熱鬧鬧地喝了喜酒,一晃竟就成了白事。

人漸多,一些與季夫人親近些的便跟她說體己話,勸她寬慰時免不了多看了章舒華幾眼。

“姐姐,我就說娶不得娶不得,什麼沖喜啊,我看她就是個喪門星!前兩日我還聽說季老爺稍微好些了,這一轉眼的工夫怎麼就……”

有人便附和,“可不就是剋夫的命嘛!她要是不來,說不定季老爺也不會走那麼快!”

可季夫人心裡卻還有另外一番想法。

季老爺是死在章舒華的房裡的,這個小賤人進門第一天就勾搭著他家老爺,他家老爺死之前還在罵她是不知羞恥的小賤人,還真說不定勾搭了別人!

她一想到此處,看到章舒華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便更來氣。

簡直就是騷蹄子!

季夫人氣昏了頭,“來人!給我打!打死這個小賤人!”

季老爺一房正妻,兩房姨太,正妻生有長女長子後便無所出,兩房姨太太都給他添了女兒,二姨太所生的女兒目前留學在外,三姨太的小女兒已經早早出嫁。

聽到季夫人吩咐,有兩名家丁上來二話不說便將章舒華扣住,直接將她推倒在地,拳腳並用。

一眾女眷在一旁冷眼瞧著,也沒人阻止。

季家長女是司令府的二太太,這些年,季家因著這層關係,府上家丁也都是從軍營裡調過來的練家子,力氣極大,腳腳下去都像是要把章舒華踢斷骨頭。

章舒華疼得在地上緊緊抱住自己縮成一團。

她下意識抬手遮擋住自己,想要躲閃掉身上的拳頭,但是疼痛已經讓她有些脫力,意識混沌之際耳邊突然傳來兩記槍聲。

砰砰兩下,所有人都震住了。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章舒華睜開眼,看到剛才打她的兩名家丁面目猙獰倒在地上,心口處不斷冒著鮮血。

章舒華嚇得全身直抖,想要退,卻發現自己身上疼得幾乎無法動彈。

她抿著唇,牙齒咬得死緊,害怕已經讓她忘記發出叫喊。

章舒華拼盡力氣坐起來,朝後看去。

今日其實是個好天氣,日頭大好,冬季難得的刺眼亮光。

章舒華抬眸,瞧見熟悉的身影背光而站,陰影正好落在她的身旁,這樣子的震驚讓她暫時都忘卻了身上的疼感。

馮先生?

馮靳洲站在陽光裡,暖陽照著他,可他周身的冷氣卻比日頭還盛。

他陰沉著一張臉,正隨手將手中的槍拋給身後的副官。

“我馮家的軍營裡不留會打女人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