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停了停,給他夾了一個雞蛋,坐在一旁的傅庭涵也扭頭看了王玄一眼,一樣給他夾了一個雞蛋,“多吃一點。”

王玄看了一下倆人,有些許感動,盆裡的雞蛋只剩下兩個了,今晚的好菜基本上都被他吃了。

王玄:“說吧,荊州出了什麼事,竟讓我那叔叔不遠千里的派使臣來找我。”

趙含章挑眉,放下碗快,擦了擦嘴角後道:“荊州的流民一直得不到安置,王刺史終日飲酒,不理政事,所以荊州流民反叛,如今已大亂,前不久,他派兵襲殺流民八千餘人,其中有不少被迫捲入的當地平民百姓,這些人雖貧窮,但世代居於荊州,族人親卷眾多,所以叛亂不但沒平定,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叛亂,波及範圍也更廣。”

“這時候來找你,或許是想請王世兄去幫忙吧?”

王玄略一思索便搖頭,“不,以我這叔叔的孤傲性格,他是寧願辭官離去,也不會求助第二人的。”

王玄道:“他來找我,應該是不想當荊州刺史了,把荊州交給我。”

趙含章眉眼一動,忍不住坐直了身體,說這個的話她可就不困了,“他願意將荊州全權交給你?”

王玄苦笑一聲道:“他願意有什麼用,刺史須得朝廷冊封,我這叔叔名望高,又是朝廷指派,荊州計程車族都不服從他,何況我呢?”

趙含章卻道:“何不試試呢,我願意舉薦世兄為荊州刺史。”

王玄不由的看了她一眼,“我若沒猜錯,三娘一開始應該是不想我去荊州,為何瞬間改了主意?”

趙含章道:“王澄放浪形骸,其孤傲不在世伯之下,亂政之能有過之而無不及,世兄是良才美玉,我當然不願意讓你去荊州被那股穢氣汙染,可要是去當刺史,那你就是去改正風氣的,能讓荊州的百姓多一線生機。”

王玄抿了抿嘴,沒想到趙含章對他這麼有信心,說真的,他都沒有呢。

現在能當一地刺史的都是他的叔叔輩,王玄有自知之明,他雖有些名氣,但從未出仕,就算有趙含章舉薦,也很難一出仕就是荊州刺史。

趙含章卻覺得沒什麼不可能,豫州之下是荊州,她將來要收復江南,荊州是必經之路,它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要是能在這時候透過舉薦王玄成功拿下荊州,將來她事半功倍。

趙含章:“世兄只說敢不敢去荊州當刺史,你只要敢,我便給你弄到手。”

王玄:……這麼兇勐,他好像看到了他爹。

當年他爹說要給王氏留後路,於是讓他一個叔叔去青州當了刺史,一個去荊州當了刺史。

如今趙含章也是一副,只要他想便讓他去當刺史的自信模樣,他不由有些憂慮,“三娘這是要像我父親一樣留置後路嗎?為何不從趙氏中選人,而要選我?”

趙含章:“世兄,你記性堪憂啊,我剛才便說了,舉薦您去荊州是為了蕩清風氣,你會比王刺史更適合當一個刺史,給荊州百姓一條活路。”

“趙氏子弟中雖不乏有才之人,但他們不論是學識還是見識都遠不及世兄。”

他們這一輩最傑出的弟子趙寬,此時都還只是洛陽縣令呢,哦,他過兩天就要走馬上任河南郡郡守了。

其實以趙寬的能力,倒也不是不能夠去做荊州刺史。

趙含章看了一眼王玄,說句心裡話,她覺得論處政的能力,趙寬或許還在王玄之上。

只不過……

王玄去當荊州刺史,王澄和琅琊王氏有可能會放權,趙寬去,想也不知道他們不會答應。

苟晞也不會答應的。

可操作性太小,還是選擇王玄吧。

王玄一時不能決策,刺史這個官位責任太大了,要是請他當個縣令或是參軍之類的,他一定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可刺史,掌一州軍政,需要為一州的百姓負責,荊州地理位置又特殊,戰略意義極大,就算是王玄自命不凡,他也不確定自己能當好這個刺史。

要是早兩年,他一定不會有此顧慮,他就算不會像叔叔們一樣孤高自傲,不將這一州刺史放在眼中,也會從容澹定的走馬上任去。

可這一年多的流浪生活讓他知道一州刺史的責任有多大,幾十萬百姓的生死都在他肩上,甚至會影響整個天下大勢。

王玄是想為這天下做些什麼,也有雄心壯志,認為自己將來一定會是國之棟樑,可他沒想一步登天,直接就做刺史,他不確定自己可以做好。

從汝陰郡飛快趕回來的王四娘還沒來得及抱住王玄哭一場,經過刺史府大門左側偏房時,就聽到裡面兩個正在吃飯的書記官在議論,“王眉子沒答應荊州的使臣去荊州嗎?”

“沒呢,使君放出了話,要舉薦王眉子繼任荊州刺史,但他好似不太樂意。”

“王刺史願意讓賢?”

“整個荊州都要被他禍禍光了,他派使臣來找王眉子,不就是想甩鍋嗎?有什麼不樂意的?”

王四娘聽完,更加快了腳步往後院去。

王玄還在思考呢,當然,他思考的時候也並不閒著,他隨手翻開工部的公文,替傅庭涵將這些公文分類放好。

這是傅安的活兒。

被搶了工作的傅安散發著一股怨氣,默默地在牆角盯著他們看,只要有機會就拎著茶壺上去添熱水。

王玄看到杯中飛昇而起的霧氣,一時不能理解,“這麼熱的天喝熱水……”

傅庭涵低頭批覆了一筆錢出去,隨口回道:“夏天喝熱水養生。”

王玄默默地看著他,“庭涵啊,你比我還小几歲,現在就考慮養生是不是太早了些?”

傅庭涵抬起頭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王四娘蹬蹬的從門外小跑進來。

王玄看到小妹,立即將傅庭涵拋在腦後,激動的從席子上站起來,只穿著襪子就衝她奔去,他張開手想要抱住她,兄妹兩個好好地哭一場。

他們自分別後各自經歷生死,差一點兒就見不著面了呀。

結果他才把人抱住,還沒來得及哭出聲來,王四娘就已經推開他,一臉嚴肅的道:“大兄,答應使君,我們去荊州做刺史!”

王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