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想了想後道:“不少,城外的更多。”

趙含章:“她們耕作可辛苦?能種完朝廷發的地嗎?”

“精耕細作當然不可能,大多是粗種,有些地來不及除草,就草草犁過一遍就撒種子,長起來的糧食和草一樣茂盛。”

長起來的糧食和草比……

趙含章沉默了一下後問道:“她們想二嫁嗎?”

趙正:“這些寡婦大多帶著孩子和夫家的老人,若要改嫁,大多都想要帶上老人和孩子,孩子也就罷了,大多男人都沒意見,但帶上原來夫家的老人……”

趙含章不在意的揮手道:“這個不必為難,我就問你,要是有這麼一個人,她們願不願意嫁?”

趙正想了想後道:“應該是願意的,地裡的活有人分擔,家裡也更能賺錢。”

“那要是兵呢?”

趙正沉默下來。

趙含章還沒怎樣,趙二郎不高興了,道:“兵怎麼了,我們當兵的力氣都大,種地打仗皆厲害。”

趙正道:“但他們是兵,隨時可能上戰場,隨時可能戰亡,到時候又要剩下她們,有可能還會剩下一群孩子要她們養活。”

趙家軍是厲害,但戰損率依舊很高,而且他們日常也需要訓練,相當於他們放在家庭上的時間很少。

寡婦們還是要自己拉犁種地,操持家務,最多是多了一份軍餉養家。

可丈夫一旦戰死,她們又要變成寡婦,且又多了一個家庭的負擔在她們身上,這對她們來說壓力太大了。

趙含章卻揮手道:“過日子不能只想著難處,這樣好事也會變成壞事,我的意思是讓他們試試,將來真戰死沙場,我趙含章也不會棄軍屬於不顧,我會盡己所能的幫她們的。”

感情什麼的,先撇到一邊,她現在缺人,缺勞動力,但最缺的是將現有勞動力組合在一起的方法。

現在百姓們的確比之前更有活力,更有夢想,但這還不夠。

生活的重擔依舊壓得他們氣喘吁吁,生活有奔頭,但不美滿。

如果說現在掛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隻肥美的雞腿,大家都眼饞的朝它努力,那麼,她希望在他們面前掛上一整隻雞,讓他們更高興,更努力,到最後收穫的也更多。

而結婚,繁衍子嗣是最有效,也最直接的一個方法。

趙含章對趙正道:“你做個統計,將洛陽內外適齡的獨身女子統計出來給我,要儘快。”

趙正張了張嘴,這一刻,他無比想念傅庭涵,這麼多資料,他要做多久才能做出來?

他看向趙二郎。

趙二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趙含章沒管倆人了,和趙二郎道:“你管好此地的防衛,也和趙正學一學查驗的事,統計好賦稅。”

趙二郎應下,等趙含章一走就和趙正道:“我去管士兵,你來管這些官吏吧。”

趙正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想到趙含章才佈置下來的任務,拉上他就走,“我讓人回縣衙去搬檔案,一會兒你跟我統計適齡單身女青年。”

趙二郎驚恐,“我,我不認字啊……”

“學!”趙正道:“你少找藉口,你只是認不全字而已,我都問過了,你現在認識的字也有八十多個了,其他的且不說,數字你總認得吧,慣常用的字,筆畫不多的你也都認識,你才是縣令,這本是你的活。”

趙正拉著他就上城樓,說什麼也不放。

趙含章回到趙宅,一進門她就驚了一下,大門外有燈籠也就算了,院子裡竟然也亮著燈。

她走到路燈底下抬頭看,驚歎道:“我們家竟然有油點路燈了?”

聽到動靜迎出來的成伯腳步一頓,心中難受,“女郎,這是夫人讓點的。”

成伯淚眼汪汪道:“夫人說,總不能讓女郎和郎君摸著黑回家,那樣辛苦了一天回來,連一盞燈也沒有,心裡該多寂寥啊。”

趙含章也淚眼汪汪,和成伯道:“我很是感動,但大可不必,我眼睛好得很,可以黑夜視物,何況這月光也好,我不覺得孤獨。”

“倒是這燈點的我有點心疼,”趙含章道:“成伯,要不還是把燈給滅了吧。”

燈油貴啊~

成伯猶豫:“可郎君還沒回來呢。”

“您放心,二郎更不會有寂寥孤獨的時候,他還沒長出這根神經來,您只管把等滅了,”見成伯還在猶豫,趙含章就道:“何況,他今晚也不會回來。”

“啊,郎君今晚不回?這,夫人剛到,郎君怎麼也得回來請安吧?”

“明天就能回了,城門外還有很多車馬貨品呢,外頭盜匪多,膽子又大,誰也不能保證城外就安全,他作為洛陽縣縣令,又是將軍,理應帶兵保護,所以今晚回不了。”

成伯滴咕:“這也太辛苦了……”

雖然不捨,但他還是吩咐人將樹上掛著的燈籠給滅了。

趙含章沒去洗漱,而是先跑去見王氏,母女兩個一見面,王氏就忍不住落淚,她來回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臉,心疼不已,“這才多久沒見,你手上和臉上就起褶子了,人也黑了不少。”

趙含章就笑道:“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從前便有人將我們母女錯認成姐妹,現在更是姐妹了,只不過我成了姐姐,阿孃成了妹妹。”

王氏破涕為笑,拍了一下她道:“油嘴滑舌。”

她將趙含章拉到榻上坐下,問道:“吃過飯了嗎?”

見趙含章搖頭,她連忙讓人去廚房拿吃的,“都這麼晚了,竟還不吃晚食,將來要是落上胃的毛病,你這是要心疼死誰啊?”

趙含章衝她憨憨一笑。

王氏只問了一句趙二郎,然後就詳細的問起傅庭涵來,“他怎麼不在洛陽?我到了才知道,他竟沒有跟在你身邊,他去哪兒了?”

趙含章沒說他去了何處,只是道:“他出公差了,過段時間就回來。”

“能在年前回來嗎?”

趙含章頭皮發麻,“應該可以吧,您有什麼事和我說,幹嘛找他呢?”

“你成親的事,光找你有什麼用?”王氏道:“我這次來洛陽,最要緊的就是讓你們完婚。”

趙含章:……

王氏見她無動於衷的樣子,就不由點著她的額頭道:“你真以為你五叔祖這麼有空,就為了來洛陽看看,就大老遠的從西平過來?他也是來催婚的。”

王氏壓低聲音道:“你必須得成親了,族裡有別樣的聲音呢,他們想要你取消和傅家的婚約,再另外定親。”

趙含章挑眉,“這天下誰能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