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正,傅祗便帶著媒人和傅庭涵上門來了,趙長輿也特意換了一身衣服,趙含章扶著他去前廳。

趙仲輿帶著趙濟過來,看到傅祗帶來的人,不由的一頓。

趙長輿也沒想到傅祗會請王衍來做媒人,微不可見的停頓了一下。

趙含章察覺到,不由抬頭看向對面來人。

只見站在傅祗身側的是一個俊秀文雅的中年人,他身姿如松的站在傅祗身側,寬袖長炮,姿態風流,看到趙長輿,他微微一笑道:“上蔡伯,我今日上門是為傅家的大郎君求娶你家女郎的,不知上蔡伯願不願許親吶?”

他目光往旁邊一挪,落在了趙含章身上,倆人目光對上,王衍微微一愣,眉頭輕皺後笑問,“這就是你家三娘?”

趙長輿目光和傅祗一交而散,他笑著拉過趙含章,“是,三娘,來見過你王世叔,我記得你和他家的四娘是好友。”

“是,”趙含章上前一步行禮,“侄女見過王世叔。”

王衍知道趙三娘,她是他小女兒四孃的好友嘛,以前似也見過,雖然未曾說過話,但他知道她。

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聰慧隱忍的孩子,但也只是聰慧隱忍。

但這一刻見面,他心中不知為何警鈴大作,明明她眼中更見堅韌,這樣的女郎在這樣的亂世是好事,但……又不是好事。

王衍不動聲色的去看傅長容,見他沉靜的站在傅祗身後,身姿挺拔,雖然話少,但應答進退有度,才情亦不弱。

王衍壓下心中的雜念,在傅祗再一次看過來時想起此行來的目的,忙和趙長輿提出結親的事。

兩家之前就已經說定,且下了定禮,他這個媒人只要提親,再提起婚期就好。

連婚期傅家都提前請人算好了,他就是做個見證,費個口舌。

大帥哥王衍雖然號稱不喜俗務,但對於這種兩全其美又不費精力的事兒還是很願意幫忙的。

而且傅祗和趙嶠都是當朝名臣,名聲不錯,為兩家說媒,將來小夫妻兩個和和美美,他也得一個美名不是?

婚期定得特別順利,嫁妝單子蓋章也很順利。

饒是王衍這樣的世家子弟,在看到趙含章的嫁妝單子時也吃了一驚,在確認趙傅兩家都沒意見後,他就掏出自己的私章,在兩份婚書和嫁妝單子上蓋上了私章。

婚書和嫁妝單子都是一家一份。

趙長輿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因此選了一個最近的日期,六月初六,還有兩個來月的時間。

趙仲輿覺得太急了,但兩家已經說定,趙長輿又如此堅定,他便也乾脆的在見證人一行那裡簽字。

他的簽名重要也不重要。

重要是因為,將來便是有紛爭,也可證明這張嫁妝單子是他認可過的。

不重要是因為,已有王衍見證的嫁妝單子,趙仲輿基本不可能反悔。

要知道這位在大晉可是名人,不僅是名人,還位高權重,就是趙長輿和傅祗對上他都要退避三舍,更不要說趙仲輿了。

趙含章也在悄悄的打量這位聞名千古的名士。

看了一會兒,趙含章只覺得他長得是真,放在她那個時代,分分鐘可以出名做大明星的那種,不僅,氣質也極好。

傅庭涵順著她的目光去看王衍,沒看出什麼來。

等事情結束,大人們決定到花園裡賞景談玄,不管是趙含章還是傅庭涵對這個都沒興趣,聽了一會兒後就找藉口退出去了。

傅庭涵往身後看了一眼,“讓他們退下?”

趙含章回神,往後看了一眼便衝聽荷幾個揮了揮手。

聽荷行禮應下,帶著人停下腳步,但也沒走,就遠遠的看著他們。

附近沒人了,傅庭涵這才好奇的問,“你幹嘛一直看王衍?他有什麼特別的嗎?”

趙含章想了想後道:“除了長得外就是眼光比較毒辣,智商比較高?”

“不過此人自私,也沒有情義,不可深交,”趙含章:“傅中書怎麼會請他做媒?我的記憶裡,我祖父和他關係不是很好,你祖父和他的關係嘛,好像也很一般。”

傅庭涵道:“用一張字帖做了謝媒禮請來的,傅中書說,請他做媒,將來我們兩個人的婚事就不會有意外了,方便你祖父的謀算。”

趙含章不由感嘆,“你祖父和我祖父可真是好基友啊。”

趙長輿也是這麼想的,等送走王衍,趙長輿卻特意找了藉口留下傅家祖孫,美其名曰難得他今天精神好,正好讓傅庭涵見一見親戚,不然,以後他怕是沒機會給他介紹。

然後就把傅祗拉到了書房說悄悄話,“沒想到你竟請了王衍。”

傅祗:“本只是一試,誰知道我一請他就應下了,這樣也好,他保的媒,應對趙仲輿足夠了。”

趙長輿點了點頭。

傅祗頓了頓後問,“長輿,你果真決定把這麼多家產交給三娘保管?”

趙長輿嘆氣道:“我已無能託付之人,只能拜託子莊你了。”

傅祗便嘆息道:“你信得過我,我必不負你所託,你放心,有我一日在,長容和三娘便會守諾,待二郎成年,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必分出一半來給他。”

趙長輿握住他的手道:“我也只能將他們託付與你了。”

傅祗也握緊了他的手,見他臉色不好,不由憂愁,“你的身體?”

“陳太醫已經盡力,也就這二三月的時間了,所以我才讓你將婚期選近一些的,我著她出嫁。”

傅祗長嘆一聲,“家事,國事,沒有一事順遂啊。”

趙長輿忍不住勸了他一句,“若事不成就不要勉強,王延此人才情一般,不堪大用,陛下手中無權,這時候和東海王硬碰硬,對你不利,都到了這一步,再爭執已經無用,不如後退一步。”

傅祗沉默半晌後搖頭,“不能退啊,再退,我等和陛下就要跌下懸崖,粉身碎骨了。”

趙長輿:“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這是愚蠢。”

傅祗不認同,“我盡我本分,盡我之能,就算事不成,我心中亦無悔。”

趙長輿勸不住他,只能作罷,“罷了,我都要死了,不與你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