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等他們議論完了才道:“行了,行了,這些事以後再說,今天是年,大家先過個開心的,去看看廚房都有什麼酒菜。”

“哪有什麼酒菜?”北宮純不敢說和將士們同食同住,但在底下士兵都只有一頓粥的情況下,他自然也奢華不起來,為了維持每日飽腹都需要付出很大心力了。

“咳咳,”黃安想了想,一臉肉痛的扯下腰帶,交給一個參將道:“拿去當了,買些酒肉回來,今日高興,大家吃個好的。”

那是銀扣腰帶,腰帶還是皮質的,多少值一些錢。

參將拿了腰帶立即往外跑,“我這就去。”

其他人見了,肚子紛紛叫起來,也忙去追,“我也去,我也去!”

等人都跑光了,北宮純就問他,“你身上還有可當的東西嗎?”

黃安就衝北宮純討好的笑,“比將軍還餘那麼一兩件。”

北宮純聞言,真切的傷心起來,他頗有些心灰意懶,“是我對不起你們,帶你們出來,卻沒能帶你們回去。”

黃安聞言,立即一臉嚴肅的道:“將軍此話羞煞我也,別人不知道將軍,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為了我們能保全我們,將軍是費心費力,是我無能,想不出好辦法來幫將軍,”黃安說到這裡咬牙切齒,“可恨賈龕張鎮一流,若不是他們從中作梗,我們早回到西涼了。”

“但我的確無能,不能帶你們回西涼,連溫飽都不能保證……”北宮純將頭偏到一旁,沒有讓黃安看到他眼中的淚,只是拳頭緊攥,“我不怕馬革裹屍,將士們戰死沙場是歸宿,可若是餓死凍死……”

那他真是萬死不能自贖呀。

黃安嘴唇抖了抖,忍不住跪倒在北宮純面前,“將軍,我們去投了趙含章吧。”

北宮純驚訝的看向他,他一直很不喜趙含章,一直反對他和趙含章走近。

黃安落淚道:“我之前只當她居心不良,想要留我們西涼軍為她賣命,所以不願將軍與她多來往,可現在,我們回不去西涼,在這長安備受打壓,將士們連肚子都吃不飽,更不要說征戰沙場了。”

“真每日只一頓米湯,那跟養老鼠有什麼區別?我西涼鐵騎,難道最後要做一鼠輩困死在這長安嗎?將軍,我們離了這長安吧,回西涼一事可以暫候,我們先活下去。”

北宮純嘴唇抖了抖,最後道:“你容我想想。”

北宮純不是一個猶豫的人,他能成為一代名將,果決和勇勐一樣刻在他的骨子裡。

長安距離西涼很近了,只要出關,再往西北而行兩日便能進入西涼地界。

每每想到此處他的心頭便一陣火熱。

但就是這個關口,不僅攔住了他,也攔住了張軌。

他知道使君現在處境艱難,聽聞他現在癱瘓重病,但依舊想著他,前不久他才收到信,說他會盡力周旋讓他們回西涼。

也是因為張軌如此厚待他,北宮純等人才一心想著回西涼的。

西涼不僅是他們的故鄉,也是他們主公所在的地方啊。

投奔趙含章,有種換主公的感覺,北宮純不是很願意。

不過此事過後再議,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琉璃製品上,他大約知道趙含章的意思,“去找人出手這些琉璃。”

他道:“這東西在長安稀有,價格開高一點兒,賣得的錢充作軍餉,便是離開,我們也得準備些糧草。”

總不能餓著肚子上路吧?

黃安應下,“過了明天我就去。”

長安是在鬧饑荒,但有錢有糧的人家也不少,其中總有人愛好奢靡,願意花錢來買這東西。

北宮純決定將這些琉璃製品全換成錢糧。

北宮純在苦哈哈的為軍隊籌備糧草,在陳縣的汲淵和在西平的趙銘卻在大擺宴席,為趙含章收買人心,宣揚名威。

汲淵殺了前不久才殺了兩個人,讓陳縣及周圍的上下官員人心惶惶,所以今日特地大擺宴席安慰。

在宴上,汲淵暗示道:現在使君重新收回了譙國,雖然只是一個小國,但進步頗大。

內五郡國變成了內六郡國,他相信,假以時日,其他四郡國也會回到趙含章手中。

趙含章現在是豫州之主,她才是十郡國名正言順的主人,而豫州也會因為她的管理更安定,更富強。

大部分人都聽得熱血沸騰,尤其是那些從學堂裡畢業出來工作的少年、青年們,還有趙氏的子弟。

趙銘則是在西平的大宴上與眾人道:“夏侯將軍現在雖還領著豫州中正官之職,人卻不在陳縣,他定品下來的才子恐怕是要往朝廷和兗州送的,但豫州缺少人才,總不能久候,所以使君決定自己出題目挑選人才,到時候諸位或家中子侄有意的,都可來參加。”

眾人一口應下,凡是有心仕途的都記在了心裡。

朝廷?

別想了,現在皇帝和東海王、苟晞鬥得天都快要變色了,去朝廷任職不是上趕著找死嗎?

去兗州倒是一條路,但人兗州也有自己的中正官,苟晞肯定更喜歡兗州出來的人才,輪到他們豫州的人還能剩下什麼好位置?

而且,故鄉難離。

說句實在話,趙含章當刺史,除了兇悍了點兒,各種要求繁瑣,偶爾會被抄家殺頭,其他方面還是很不錯的。

尤其他們肉眼看得見豫州在發展,他們若能有所作為,不說流芳千古,至少也在史書上有一筆,再不濟,自己出仕,給家裡多一個保障也是好的呀。

這個時代,想要個人和家庭分開是不可能的,連趙含章都要依靠宗族的勢力呢。

趙銘同樣鼓勵完眾人,喝了幾杯酒才悄悄離開。

“含章想要的種子準備得怎麼用了?”

“已經裝好車,只等過了初二隊伍就出發。”

趙銘點了點頭,問道:“她派出去的商隊去了何處知道嗎?”

“聽說往長安去了。”

“長安~~”趙銘嘆息一聲道:“她倒是賊心不死,可北宮純心志堅定,恐怕不會受她利誘。”

隨從不說話。

趙銘也不指望得到他的回應,扭頭道:“你回頭把我給子途的信寄出去,過年可以不回,但清明他一定得回來祭祖,含章做了豫州刺史,也該開祠堂祭告先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