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乂來找趙含章,主要是來告別的,他得回家了,不然家裡要擔心,昨晚趙含章沒有夜襲平陽城,他也和趙含章議和了,心頭大事放下,他也得回去告訴他老爹。

但還沒等他開口告別,趙含章把手中的長槍丟給親衛就邀請他道:“北海王有無興趣參觀一下我的軍營?”

劉乂告別的話就一頓,他瞪大眼睛問:“我可以參觀?”

“自然。”趙含章笑道:“走,我們先去用早食,等吃過早飯我就帶你去看。”

為了招待劉乂,他們早上吃的是面,面裡還臥了一個雞蛋。

趙含章吃得心滿意足,面是用麥粉和豆粉按照一定比例摻在一起做的,但麥粉居多,因此看得還挺白,趙含章還問劉乂:“北海王吃得如何?”

劉乂滿意的點頭,“好吃!”

“北海王吃得滿意就好,這面加了豆粉,我還以為您這樣的貴人吃不慣呢。”

劉乂道:“趙刺史這話就羞煞我了,論家世豪富,我劉家遠不及你趙家,在沒當皇子前,我也不過一鄉間小兒。”

劉淵沒稱帝前四處奔走,他曾是匈奴放在洛陽的質子,原配死後,他與氐族結盟娶了單氏,生下劉乂。

但他那幾年為了能夠回到匈奴五部奔走,根本沒空管孩子,劉乂就放在他外祖家裡。

和匈奴是遊牧民族不一樣,氐族和漢族一樣,以農耕為主。

所以劉乂說自己是鄉間小兒一點沒錯,這樣的麵食,在他小時候也是很難得的食物了。

即便是地主家裡,日子也沒外人想的那麼好,不過與平民比起來可以果腹罷了。

像用麥粉做成麵條,還能打一個雞蛋,在劉乂的記憶中已經是很好的飲食了。

但當了皇子才知道,這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漢國皇宮奢靡,劉淵已經是相對來說比較寬和的君主了,但一朝得勢,還是忍不住奢靡享受。

備受劉淵寵愛的劉乂自然也不愁吃穿,什麼東西都是用的最好的。

於是,趙含章就聽著劉乂說他在皇宮裡的一日三餐下面,早餐就有白粥、白麵、炙烤羔羊、三寶雞和乳酪等……

聽到這麼多好吃的,趙含章忍不住問,“早上就吃這麼油膩的東西?”

“油膩嗎?”劉乂道:“並不油膩呀,羔羊肉嫩,並無贅肉,而三寶雞的油被撇掉了,一點也不油膩,我也只喝湯,並不吃雞肉。”

趙含章有些食不下咽,乾脆停下快子問:“北海王既然在鄉間生活過,應該知道這是極奢靡的一頓,每日皆如此,還要換著花樣做,不知要耗費多少錢財?”

劉乂道:“皇室護佑天下,天下反哺皇室,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我們皇族本就要受天下人供養的。”

趙含章重新端起碗來吃,等吃完麵,又把湯也喝光,不留一絲,這才道:“可是,你們劉氏護佑天下了嗎?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你們劉氏佔了幾成責任?”

劉乂有些不高興的道:“我父親未稱帝前天下便已大亂,這是司馬氏的罪責,我父親是應天命而為,繼承的是漢室的江山,是撥亂反正。”

趙含章:“……少年,你不會真以為你們劉家是漢室後代吧?你是匈奴人啊!”

劉乂臉色漲紅,有些羞惱道:“我父親說是就是!”

“行吧,”趙含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雖然我們立場不一樣,但看在相交一場的份上,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對治下之民好一些,別忘了,國由民組成,你們既受他們供養,那就要做到護佑他們的責任。”

劉乂驕傲的道:“這一點,我父親可比你們晉國的皇帝稱職。”

趙含章不置可否,晉帝是因為不能做主,其實他對百姓有憐憫之心;而劉淵,這兩年為了軍費和享受,可沒少剝削幷州的百姓。

不僅是漢人,還有羯胡和其他胡人,就連匈奴平民,也常常因為交不夠上面所需的份額,不得不拉上自家的馬匹參軍。

但這些話趙含章不會明說,其實,他們這麼亂也挺好的,等到時機成熟,她推波助瀾一番能讓漢國內部生亂。

提這一句,已經是她對劉乂小皇子最大的善意了,她還可以給另一份更大的善意,不過此時不是時候,她決定等他走的時候送給他。

用過早食,趙含章就帶他去看她計程車兵們操練。

劉乂小皇子雖然參政了,但只有旁聽的份,目前還沒幹成什麼事,更不要說兵權了。

但他也常去軍隊,見過他們匈奴的軍隊是怎樣的。

其中漢國最厲害的大軍除了王彌和石勒那兩支外,就是劉聰領著的那支軍隊了。

但他記得他去時,大家都鬆散的四處坐著,偶爾有人圍成圈摔跤玩兒,像這樣令行禁止,整齊劃一的操練,劉乂小皇子很少看見。

隨著士兵們哼哼哈哈的聲音響起,手中的槍變化,刺、扎、撩、撥……兇悍之氣鋪面而來,劉乂心中熱血沸騰,同時嵴背微微發寒……

趙含章帶他走了一圈軍營,又談了一番練兵之法,用過午飯,他們還去看了趙家軍的騎兵。

趙含章道:“比騎兵,我們是比不上你們的,還請北海王多多指教指教。”

這一指教天就快黑了,劉乂走不了,便又多留了一晚上。

劉乂的侍衛長也不心急,因為除了輜重和糧草那部分割槽域外,其他的地方,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自由得很,並沒有被拘禁的感覺。

他們既然是自由的,來去自如,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第二天,劉乂又想告辭,趙含章卻邀請他去隔壁縣城裡走走,她道:“永和縣是從你們手裡搶過來的,城中有不少匈奴人和羯胡,北海王既然與我議和了,不如同去,也替我安撫一下他們,免得他們衝動行事,最後枉送了性命。”

劉乂一是不想破壞和趙含章才定下的盟約,二也的確不想曾經的子民白送性命,於是和趙含章去了。

於是趙含章點了一隊親兵,浩浩蕩蕩的往永和縣去。

汲淵就這麼看著趙含章把那傻皇子哄走,他攏著手站在營地前看了好一會兒,見傅庭涵從不遠處經過,忙叫住他,“庭涵要去做甚?”

傅庭涵帶了一隊人,聞言道:“我找到水了,現在帶人去挖井,汲先生怎麼不一起去永和縣?”

“我就不去了,在這裡等漢國的使臣,北海王那裡,女郎一人足夠了。”

何止是足夠呀,簡直是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