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月朗星稀,一輪又圓又亮的月亮高懸天際,見證世間團圓。

四人先後離開了涼亭,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自己的席位。

這畢竟是宮宴,看著光鮮亮麗、歌舞昇平,人人臉上都帶著笑,但其實處處都是規矩和束縛。

就說這席位吧,這賞月臺有高中低之分,每層之間看似只隔了一截樓梯,但實則與天塹無異。

最上頭的,自然是帝后、皇子公主和受寵嬪妃的位子。

次一級的高臺上,則是皇親國戚,或是身有爵位,又或是得皇帝信重的人所在的地方。

再往下,是六品以上眾臣所在的地方。

上下分明,井然有序。

見錦國公和國公夫人都已經落座了,孫靜客便拉著江扶月一起走了過去。

反正江扶月接的是皇后專門給她的帖子,她的位子也在這一層。

既然同在一層,那湊個熱鬧是人之常情,陛下不會說什麼。

見狀,沈傳也抬步跟過去了。

這下,謝子圻倒是有些意外:“咦?你之前不是都坐在下面,怎麼叫你也不上來的嗎?”

不是沈傳身份不夠,而是他自己不樂意。

沒想到,這次還沒叫他呢,他竟然就自覺地跟著走了。

“以前只是覺得坐在哪都一樣,下頭還能少走幾步路,如今……”沈傳的目光落在前頭那道嫋娜的身影上,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看他這沒出息的模樣,謝子圻翻了個白眼:“真是沒想到,你堂堂沈大人也有這一天!人家還沒答應你呢,你就把自己的魂兒給出去了,你們倆這最後要是成不了,我看你非得出家去不可。”

聞言,沈傳臉上笑意更深:“怎麼會呢。”

怎麼會成不了呢。

他想辦的事,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能辦成。

他想要的人,連帶著那顆心,自然也都跑不了。

“我跟你說啊,這江姑娘可是我家靜客最好的朋友了,我知道你手段多,但是要是用在江姑娘身上,逼著她——”

謝子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傳不悅地出聲打斷了:“我能有什麼手段?我只一顆真心罷了。”

說完,沈傳再也懶得搭理他,快步追上了江扶月。

謝子圻則是站在原地,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還只有一顆真心罷了。

這麼肉麻的話,也好意思說出口!

謝子圻抖了抖自己的雞皮疙瘩,這才抬步跟上。

見江扶月過來,國公夫人也很是開心。

自從上次經由江扶月牽線,讓錦國公府主辦品茶會之後,便正式與先春茶館搭上了線,如今,先春茶館總是時不時地送些茶過來,錦國公和國公夫人現在就算一天一罐茶,也完全喝得起。

“扶月啊,現在你自立女戶,一切都好吧?”國公夫人殷切地拉著江扶月的手,“有沒有人欺負你?有就跟我說,我給你撐著!”

江扶月笑著搖了搖頭,道:“夫人放心吧,我那清淨得很,連外人都很少見的。”

見狀,國公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一旁的沈傳卻是若有所思,跟錦國公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頭。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蓋過了所有人的聲音,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嘹亮。

“陛下駕到——”

一聲落下,眾人紛紛起身,對著樓梯的方向俯身行禮。

在眾人的簇擁下,帝后一起登上高臺。

帝后二人先是關心了一番皇子公主們的近況,又各自說了幾句場面話,宮宴便就此開始。

宮人們紛紛端上了造型精緻的飯食,都是早就備下的,眨眼的功夫就擺滿了一桌。

伴隨著絃樂聲起,眾人紛紛起筷。

“其他的也就算了,這桂花酒你可得多喝一點!”孫靜客一邊說著,一邊給江扶月倒酒,“沒事沒事,這種酒不會喝醉的!放心喝就行了!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們在呢嘛!”

江扶月點了點頭,輕抿了一口,桂花的香氣登時盈滿口腔,帶著一絲淡淡的酒氣。

見她喜歡,沈傳便道:“回頭我叫人多裝一些,送到你那,慢慢喝。”

江扶月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她本身也不怎麼愛喝酒,這酒雖然好喝,但也不能貪杯啊。

沈傳抿了抿唇:“那就今日多喝一點。”

這廂,席面上熱熱鬧鬧的,眾人一邊吃飯說笑一邊賞著歌舞,從上往下看去,果真是一片祥和。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恰好這時,貴妃過來敬酒,皇帝更是心情大好,與貴妃推杯換盞,好不快活。

就在眾人邊吃邊說笑的時候,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裡,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閃而過,離開了賞月臺,往後宮深處而去。

今日中秋,主子們在宮宴,下人們大多也都各自找了消遣玩樂的地方,宮道上沒什麼人。

兩道身影沿著宮道一路往前走,還時不時地轉頭打量著四周,很是謹慎。

“這掖庭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走在前頭的那人將聲音壓得很低,“雖然等閒沒有人會往那邊去,但是侯夫人,您還是速戰速決得好,畢竟那地方,晦氣得很,今天又是大過節的。”

江扶搖連連點頭:“是,我明白了,多謝嬤嬤指點。”

嬤嬤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專心引著她往掖庭獄的方向去。

這一路上七拐八繞的,越走越荒涼,直到二人先後進了一座異常荒涼的宮院,嬤嬤這才鬆了口氣:“到了。”

江扶搖茫然地打量著四周:“可……這不就是一座普通的宮院嗎?”

看著是比別的地方格外荒涼一點,但是跟傳聞中的掖庭獄也半點邊都搭不上啊!

嬤嬤有些不悅:“怎麼,難不成侯夫人是懷疑老身走這麼遠,是在逗你玩?”

江扶搖心裡暗罵這老東西實在放肆,面上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只道:“嬤嬤說的這是哪裡的話,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

正說著,一個獄丞打扮的人從那道格外狹窄擁擠的門裡走了出來,看著站在院子裡的二人,一時的意外之後,便是不耐煩:“你們兩個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