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君如今在周家及親友家女孩兒們聚集的閨秀席上,擺在花園裡,距離週三將軍的院子頗有一段距離。

海棠跟著周怡君一路走過去,途中經過了兩個坐滿賓客的院子,還有長長的抄手走廊,間或點綴著些花木山石的小景緻,倒也不會無聊。

周怡君順便把最新訊息知會了一下海棠:“文君姐姐把彭家玉琪姐姐接過來了。彭姐姐已經在家裡住了幾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今兒本來也不想出來參加宴席的,怕有人嚼舌頭。文君姐姐和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說服她鬆口。不過,因為擔心會有不識趣的人找彭姐姐說起金家的事,文君姐姐就沒打算跟別人湊在一塊兒玩耍,只讓我來找你過去,咱們幾個熟人坐在一處安安靜靜說話就好。”

海棠接連幾天都光顧著關心別的事去了,問她金嘉樹家的訊息還好,長安城裡的另一個金家最近都有些什麼傳聞,她就一無所知了。

海棠問起周怡君,周怡君才告訴她是怎麼一回事。

彭玉琪的外家金家以她外祖母金老太太病重為由,把她接到長安城來,名義上說是侍疾,其實是為了讓她與自家孩子金善多多相處的。

金家曾經在長安城裡也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從前還曾經瞧不起彭同知這個出身尋常的女婿。可今時不同以往,彭同知已貴為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金家卻在老一輩去世後走了下坡路,如今當家的兄弟倆都不過是五六品的小武官,靠著父輩的餘蔭支撐著大族的顏面,卻能力有限。為了重振家族門楣,他們急需要給自家子弟結一門顯赫的姻親,以為臂助。

彭玉琪這個金家外孫女,是金家能接觸到的最好人選了,也是最有把握的。畢竟除了長年駐守甘州的彭家以外,長安城裡的世家將門都很清楚金家的底細,不會輕易鬆口把女兒嫁過來。

可惜,由於金家從前對女兒女婿的冷淡,以及在彭同知妻子去世後,對外孫女彭玉琪的漠視,他們如今也沒有把握直接開口提親,唯有讓金老太太打感情牌,以侍疾為藉口,把彭玉琪誆到長安金家來。

金家人似乎對自家孫子金善非常有信心,認為只要彭玉琪與金善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對他動心,從而主動向父親開口,要求嫁給這個表哥。以彭同知對女兒的寵愛,答應的可能性很大。那金家就不需要擔心彭家會拒絕了。

周怡君小聲告訴海棠:“那個金善,聽說長得挺好的,人模狗樣,性情也溫柔和善,還從小讀書,據說小小年紀就會作詩呢!我是沒見過他,但文君姐姐她們從小就見過,平日來往的人家,也有好些個跟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姑娘說他好的。不過彭姐姐跟他相處了一段日子,卻覺得他這人有些表裡不一。不是他人品不好,而是他……瞧著溫和好說話,其實為人霸道得很,習慣了說一不二,容不得旁人違逆,大約是從小就被家裡寵壞了……”

彭玉琪是個很有主意又要強的姑娘,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人生伴侶?表兄妹倆初相識時處著還好,大家和和氣氣地,也沒什麼矛盾,但時間長了,再會做戲的人也會露出破綻來,更何況是年紀不大的金善?彭玉琪從他平日與身邊兄弟姐妹以及丫頭小廝的相處中,看出了他的本性,立刻就搖了頭。

她拿出男女有別的藉口,刻意疏遠金善,還打著關心外祖母病情的旗號,特地請了長安城裡的名醫上門為金老太醫治,天天圍著後者轉,甚至親手熬藥,親自喂藥。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強調自己的“孝順”,另一方面也是想讓金善知難而退。他從小養尊處優,過慣了好日子,飯菜不美味不吃,衣服不薰香絕對不會上身,又怎麼可能忍受得了燻人的藥味呢?

沒想到金善對著苦藥是敬而遠之了,卻在金老太太的病被大夫宣佈“痊癒”之後,又再次粘了上來。他似乎很喜歡彭玉琪,天天都想親近她,想跟她說話,與她一處玩耍,為她作詩畫畫,還給她買許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兒或是精巧的首飾。

但問題是,他做這些事,每每會宣揚得人盡皆知。不管是金家上下,還是金家以外的人,都知道他對彭家表妹有意。本來還想上門說親的人家都自動退卻了,彭玉琪卻要為流言所苦。

她只好聲稱外祖母已經痊癒,自己完成了侍疾的任務,可以回家孝順父親了,便要告辭。無奈新年已至,就算她不怕大冬天裡趕路千里,金家也不可能放她在這時候離開。

更準確地說,在她點頭答應婚事之前,金家都會找藉口留她下來。

金善在年前就開始天天跑她住處來,若不是有丫頭婆子們阻擋,他甚至不經稟報就要闖進她的臥室,哪怕是在大清早的時候。她指責他這麼做無禮唐突,他就委委屈屈地說自己只是想跟表妹親近。而就算她把事情鬧到外祖母面前,金老太太也只會偏幫孫子——金家本來就有意要促成兩家婚事,只有替金善提供方便的,絕對不會妨礙他行事。

彭玉琪擔心自己堅拒金家婚事,會讓金家狗急跳牆,做出破壞她名聲的事情來,便照著事先與周文君約好的方法,悄悄給好友送了信。周文君收信後,立刻帶人親自前往金家“拜訪好友”,然後不等金老太太反應過來,便尋藉口把人拉走了,連行李都沒顧得上帶,不管金家幾次派人來接,都不肯把彭玉琪送回去。

金家如今還不敢得罪了周家,只好暫時消停了。可彭玉琪又能在周家住多久呢?能不能撐到開春後,彭同知派人來接女兒回甘州?

周怡君小聲告訴海棠:“這兩天已經有人來鎮國公府找幾位伯孃、嬸孃們捎話了,說文君姐姐私自把人家的女兒扣下,實在是不象話得很。幾位伯孃、嬸孃大都不理會,但二伯孃就曾經說過文君姐姐在給家裡添麻煩,讓她把彭姐姐送回去,說人家彭金兩家親上加親也不是壞事,金家總不會虧待了自家親外孫女兒,金善也比外頭人家的男孩子強,至少溫柔貼心,又不必遠赴邊疆鎮守……”

海棠聽得挑起一邊眉毛:“週二太太這麼說嗎?她是不是跟金家有什麼交情呀?”否則,週二太太何必為了一個勢微的金家,冒得罪彭同知的風險?

周怡君眨眨眼,壓低聲音道:“聽說金家有個女兒嫁到唐家去了,雖然是旁支,還是做填房,但很會拍馬屁,前些日子哄得二伯孃很高興呢……”

海棠瞭然。

看來這就是週二太太會為金家說話的原因了。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週二太太如此看好金善,怎麼不見唐家把女兒嫁給他?

要知道,唐家作為鎮國公夫人的孃家,也是長安城裡數一數二的名門呢!若是金家有望與唐家聯姻,又怎會看得上彭玉琪?從二品都指揮同知之女的身份,哪裡比得上唐家千金的家世背景顯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