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都停滯了下來。

尖嘯的厲鬼保持著方才叫喊的姿態,靜止在半空中,張牙舞爪正欲撲上來的怪物們,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包圍圈。

伍雙就在正中間,面前便是站在裝甲車上的血妖。

方才他的一個懶驢打滾,跑下了裝甲車,而這傢伙則是不依不饒地追在後邊。

其左手張開的觸鬚,似一隻撲面而來的八爪章魚,而另一隻手上緊緊卷著的骨刃,則是揮到了身側,攢足了力氣,打算一刀橫削掉他的頭顱。

被怪物圍攻,速度和力量方面還遠不如對方的他,面對這一記橫削,的確很有可能要被一刀斬首。

但剛覺醒不久的能力,給了他翻盤的機會。

也不知為何,這能力就像是忽然發掘得出來的本能一般,自一覺醒,便讓他意識到自己能進行短暫的時間停滯了。

雖然只有三秒,但足以在很多時候扭轉戰局,就比如現在。

抓住這短暫的間隙,他迅速向著血妖衝去。

第一秒。

他衝出怪物們的包圍,離裝甲車近在咫尺。

第二秒。

他攀上了裝甲車,揮舞起了長劍,以最快的速度,直刺其咽喉部位。

然而,也是在這一秒,剛剛攀上裝甲車的他,發現血妖的那雙形似章魚的眼睛,正隨著自己的動作,緩緩跟隨著移動

這傢伙居然能在時間停滯的時候,做出反應?!

伍雙來不及多想,一劍便已刺了過去。

第三秒。

時間開始緩緩流動了起來,一切的事物都開始恢復,但與之相比,血妖動得更快,雖然比起他的速度還是慢了一些,卻也仍比周圍的怪物或厲鬼要快得多。

咔!

伍雙不由得睜大了幾分眼睛,驚訝地看著其一口咬住他刺去的長劍。

力度之大,讓他難以再往前刺入半寸。

時間恢復了。

厲鬼繼續尖嘯著撲來,而忽然失去目標的怪物們則在茫然了片刻後,迅速轉頭繼續向著裝甲車圍過來。

他沒有多少時間猶豫,直接便握緊了長劍,向旁邊劃去。

卻被對方看穿了意圖,果斷地吐掉了長劍後,便偏頭躲過這一下,順帶繼續揮舞著骨刃,向他砍來,嘴裡還在放肆地大笑著。

“你以為,僅憑你獲得的那一點力量,就能夠與我相提並論了嗎?!你還早著呢!伱知不知道,我為了得到如此強大的力量,到底付出了多少?!”

刀劍相碰,火星迸濺得四處都是。

除了那把骨刃,伍雙發現這傢伙的左手的觸鬚也開始變長,像是幾條鞭子一般,開始揮舞著向他打來。

儘管他也揮舞著長劍迎擊,但仍舊應付不過來。

沒兩下就被打下了裝甲車,在地上滾了一圈後,才剛準備站起。

血妖就已跳下裝甲車,兩手一起舉起骨刃,以開山之勢向他劈來。

儘管他馬上舉起長劍應對,但也被直接劈得半跪在地上,骨刃的前段也已嵌入他的肩膀,也虧得他舉劍擋了一下,要不然,半邊身子都得被削掉。

鮮血如細流般漫過他的風衣,也濺了血妖一臉。

“嚯?居然面無表情,這算是我見過的頭一回。”血妖戲謔地說著,伸出那明顯非人的長條狀的猩紅舌頭,舔了一下嘴角邊的血跡,挑了一下根本沒有絲毫毛髮眉毛,饒有興致地對他的血做出了分析。

“被古神力量所侵染後的血,卻又不似超凡者那般穩定,類似於眷屬,卻又沒有與古神產生聯絡,而且,還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古神”

伍雙沒有言語,抬腿便是一腳,借力拉開距離,也是讓肩膀脫離那把骨刃的威脅。

但這樣一來,也撕裂了傷口。

原本就傷得不輕的肩膀,瞬間血流如注,沒一會浸紅了他穿在裡邊的白襯衣,戰鬥也不免受到了影響。

更麻煩的是.傷口處迅速蔓延開來的古怪紋路。

“這是神明的恩賜,接納它便能獲得神明賜予的力量,不過對你而言,應該算是一個詛咒吧。”血妖不急著殺了他,而是悠哉悠哉地站直了身子如此說道。

看著他的同時,還揮手趕走了身後企圖偷襲的厲鬼。

“現在的你,恐怕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再掙扎了吧?所以,與其想著怎麼拯救世界,先想想自己怎麼活下去吧,是選擇放棄從前的力量,接納吾主的恩賜,還是死亡?

而且,你早就輸定了,儀式的主體已經要被我攻破,而所有在建立的支點,都幾乎被我摧毀,只剩下最後一個,不過三四個人在堅守,你說他們能建起支點並守住嗎?

哦對,他們可能來不及了,因為現在就只剩.不到五分鐘。”

血妖說著,撕去了身上的斗篷,從兜裡拿出一個懷錶看了一眼,隨後戲謔地向他展示了一番。

“滴答~時間不夠了喔,是選擇跟失敗者一起去死,還是臣服於吾主,祂對你相當感興趣。”

感興趣?

伍雙不理解,這是對方的一時興起,想要拉他入夥,還是真的如這番話所說,天空中的那位神對他感興趣?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什麼好事.是那一眼的緣故嗎?

不過,他並沒有糾結這個疑問。

因為正如對方所言,他們要輸了,只是憑藉著眼下的力量,並不足以做到斬首。

除非使用長劍的能力,才有一點把握,但那樣的話,就難免會引起厲鬼的注意,到那時,根本沒什麼好手段應對的他,顯然會死得很難看。

可若是隻有使用長劍的能力,才能扭轉戰局的話。

這又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要犧牲這一個身份嗎?

他有點不捨得但一想到這會牽扯到池源市,乃至他的整個生活,便又下定了決心。

犧牲在可接受範圍內。

伍雙握緊了長劍,而厲鬼們則是發現了新的目標.

瀟灑大叔這邊很刺激,支點建立在二樓的他們,不出意外地受到了怪物們的圍攻,堪比喪屍圍城!

之前的十幾人,如今只剩下三個。

“還有多久!?”他大聲向後邊問道。

“快了!”正佈置支點的人大聲回道。

“你TM十分鐘前就這麼說!”瀟灑氣急敗壞。

“這的確是快了嘛。”在佈置支點的那人委屈地說道,沾著血的手在不斷按照任務提示,繪製著法陣,並從身上掛著的那個沾滿血跡揹包裡,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稜形水晶,緩緩向著法陣的這一角插去。

像是這樣的水晶,在這個六芒星法陣的周圍還有四個。

見水晶成功融入法陣後,他鬆了口氣,大喊到:“還差最後一個支點!”

聽到這話的瀟灑,差點氣得吐血。

但也沒法說什麼,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個去佈置支點的人了,怪物不止一次突破了他們的防守,將原本佈置好的支點破壞,甚至將佈置支點的人殺死,還好沒有破壞水晶,只要重新佈置就好。

這一來二去,時間就被拉長了。

以至於現在還差一個才能完成。

“只剩下四分鐘了!”

他緊張地喊道,在他喊出聲的時候,時間就已經只剩不到四分鐘了。

又一隻怪物爬上樓頂,他舉起手中步槍便是扣動扳機,打了那麼久,他都快成為射擊老手了,步槍機關槍霰彈槍全都打過,地上也都是五花八門的彈殼。

然而,當他扣動扳機,一聲清脆的空倉掛機聲,卻讓他通體生寒。

爬上屋頂的怪物,也根本就沒有管他,張開嘴巴,露出其中的一根骨釘,瞄準了他那位正在佈置支點的同伴,而這個倒黴蛋,正好背對著這邊,撅著屁股努力畫著法陣的最後一角。

而除了他以外,就只剩下另一人在照看著另一邊。

根本顧不上這邊。

他來不及多想,使用出了自己今天最後能使用出來的技能,一發空氣彈,將這個怪物直接打翻下了樓頂。

然而,怪物已經噴吐出了那一根骨刺。

直接將正在畫法陣的傢伙,來了一個前後對穿,並帶飛到了樓頂的另一端,狠狠地釘在了地上。

“艹!”

瀟灑大叔暗罵了一聲,又是羞愧又是焦急地跑了過去。

同伴信任了他,而他卻辜負了這個信任。

當他跑過去的時候,這個倒黴蛋已經沒有多少氣了,本身就已經傷痕累累,現在又是一個致命傷。

“屁股.疼.”倒黴蛋有氣無力地說道。

瀟灑大叔瞥了一眼那根骨刺的位置,自己都是一陣幻痛,甚至都不忍說出來,只能安慰道:“沒事,人生初體驗了算是。”

他們這些默默無聞的無名之輩,就算是死,都死得一點也不瀟灑。

全都是橫七豎八的,而這個最為奇葩。

“你大爺的.”

這倒黴蛋勉強地笑罵了一句,緩緩攤開一直護在胸口的手,掌心處是一枚沾滿了血跡的水晶。

“快,差最後一點了”

不用對方提醒,拿起水晶的他,已經連滾帶爬地跑去畫法陣的最後一角了。

可還沒等他畫上幾筆,便感到腳下的這棟樓一陣顫抖。

抬起頭來,便見到不遠處的街道拐角後,一隻巨狼模樣的怪物正在向他們衝來,隨手一擊,便將擦身而過的小樓,打崩一角。

要是讓其靠近,別說他和僅剩的最後一個同伴,就算是這棟小樓,也得被拆掉。

自開始建立支點,圍攻他們的怪物就不算多,直到後來才逐漸增多的。

而且一直也沒來多少強力的怪物。

這可能是幕後指揮者控制的結果,估計別的地方也有人在建立支點,才分散了許多圍攻力量,畢竟他們這裡並沒有多少人,就只有十幾個殘兵,不重點照顧很正常。

但現在.看了一下只剩三分鐘的倒計時。

瀟灑大叔知道,怪物們的幕後指揮者,已經不管他們這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了,只想一腳乾脆利落地踩死他們。

“繼續。”

忽然,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他的最後一個同伴。

但卻不在被A先生救下來的那一撥人,而是他們在路上遇見的其中一個相當厲害的傢伙,據說是來自什麼執行部的超凡者,自稱為巫師,不靠血脈能力,而是憑藉著天賦,學會了大量的法術。

即便是這樣,面對怪物群的圍攻,這位巫師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在法術用盡之後,為了能獲得超量使用的次數,不得不獻祭自己的眼睛.血甚至是一條手臂。

眼前這個獨臂獨眼,半張臉像是被灼燒過,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人樣的巫師,向他露出了一個極其暖心的微笑。

“不要讓一切的努力都白費。”

一句話說完,巫師便轉身,抬起僅有的一隻手,面向周圍湧來的無數怪物,緩緩吟唱出了一段神秘且古老的語言,一股無形的力量擴散開來,將無數怪物驅逐出了這片領域.

【律令·隔絕】

隨著這一吟唱的結束,巫師的身體也在不斷地萎縮乾枯,從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迅速向著木乃伊變化.

見此情形,瀟灑大叔也抓緊時間,努力繪製著法陣最後的一角。

而被隔絕在外的怪物們,也在瘋狂地試圖衝進來,但那股無形的力量,始終將它們隔絕在外,哪怕是巨狼噴吐的火焰,也被隔絕在外。

兩分鐘.

一分鐘

倒計時上的時間,在一點點地流逝,直到最後,巫師僅剩的一隻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整個人倒在地上,像是一具枯骨,無形的力量消失了,無數的怪物衝了過來。

一隻怪物從側面撞向了他。

伴隨著讓他牙酸的骨頭碎裂聲,他只覺得自己的半邊身子,好像失去了感覺,而整個人如騰雲駕霧一般,在樓頂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看著近在咫尺的怪物,他閉上了眼睛。

死亡已經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情了,他完成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一縷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陽光,撕破夜幕,照在了他的臉上

桓靜喘著氣,緩緩靠著牆壁站直了身子,丟掉打空子彈的手槍,握緊了最後一枚手雷,望著樓下朦朧一切的霧氣,等待著最後的死亡。

時間來到了最後一刻。

倒計時歸零,淨化儀式啟動。

先是一縷陽光穿過黑壓壓的雲層,照射在地面上,隨後是第二縷,第三縷.

這個沉浸在血色中的世界,迎來了第一次清晨。

陽光碟機散了濃霧,厲鬼和怪物嚎叫著退去,露出滿是屍骸的街道,有人類的,也有怪物的,還有數不清的載具裝備。

在街道的盡頭,一輛報廢的裝甲車上,站著一個披著風衣手持長劍的身影,他仰頭望著天空,沐浴在陽光中,似乎發出了一聲嘆息,頭上的獵鹿帽已經不知去向,模樣更是不復從前的從容,身上的風衣沾染了塵土,鮮血順著指尖不斷滴落。

而在裝甲車的周圍,是數不清的怪物屍骸,那個身影的腳邊,更是有著一具無頭的屍體,一把鋒利的骨刃就插在旁邊。

桓靜緩緩跌坐在地,再也無力緊握的手雷,緩緩滾到了牆角

在付出了無數犧牲後,他們終於看見了這個世界的清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