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爾,我可沒聽說過你在給一個比你還小的傢伙辦事,是錢麼?還是女人?你墮落了麼?”

“人活在這世上,可不能拋棄尊嚴。”

“我沒教過你嗎?要挺起脊樑走路啊。”

肯尼看似平靜,實則身體已經緊繃起來,隨時準備開溜。

“注意你的用詞,肯尼。”利威爾收起了禮儀,冷喝道:“這位是政府的伊恩議員。”

“議員?這麼小的議員?”肯尼皺眉:“你們在把我當猴耍麼?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憑什麼能當議員?別讓我笑掉大牙了。”

“肯尼先生。”伊恩用手杖敲了敲地面:“你現在收回這句話,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隨著最後一聲清脆的響聲停下,尤彌爾用小刀割開了手掌。

鮮血滴下,金色的閃電掀起了狂風,塵灰吹拂。

肯尼的爵士帽被吹起來,衣領波瀾,他愣愣地看著那個猙獰的巨獸。

五米高的鄂之巨人,凜然屹立於這個提前被疏散了人群的街道之上。

骨質的面具,彷彿要爆炸的虯結肌肉,充滿力量感和流線形的身體曲線,面具下的眼睛冒著某種狩獵般的野獸光芒。

鄂之巨人發出低沉的吼聲,鎖定了肯尼的氣息。

肯尼終於明白,那種危險的感覺來自哪裡。

他回想起多年前的那個下午,那一天他接受委託,去刺殺當時的牆壁之王,烏利·雷斯。

那個男人,那神一樣的眼神,肯尼被神之手握在手中,他引以為傲的殺人技,在神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玩笑。

他在神的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他就像是一隻螞蟻,神只需要輕輕動動手指,就能把他捏死。

但是烏利·雷斯並沒有那樣做,那個男人,把他放了下來,反而解除了區域性的巨人化,跪下來,懇求他的原諒。

“原諒在這狹窄高牆中,仍然無法創造出樂園的,愚蠢的我吧。”

肯尼在那天之前,崇尚著暴力為上。

認為只要有力量,就是正確的。

他在那天之前,一直是那樣生活的,靠著暴力,掠奪他想要的一切,人的生命、食物、金錢...

他作為施暴者活在這世上,一直以來他都是向別人施暴的那方,但是今天,他再度回憶起了,他的生命中,唯獨的那一次,被其他人用暴力支配的,那種彷彿沉溺在深不見底的湖水之中的無力感。

眼前所見的,就是他一直所追求的“暴力”。

“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禮,伊恩議員。”他彎腰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帽子,把帽簷抵在胸口,行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是我太愚蠢了,人不能用年齡來區分。”

“無妨,肯尼先生。”

伊恩敲了一下手杖,尤彌爾收起了進攻的架勢,乖巧地來到他的身後。

“我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麼?”

“當然。”

肯尼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木匣子,開啟後,裡面是一根針管,針管裡的藥劑呈現透明的銀白色,閃著星星點點的光。

“能讓艾爾迪亞人變成巨人的脊髓液藥劑,雷斯家在舉行繼承儀式時,會用到這東西。”

“不過...你們既然掌握了神,還需要它嗎?對於我們尤彌爾的子民來說,這個只是單純的毒藥而已。”

“肯尼先生對牆壁之王的力量,有多少的瞭解。”伊恩從利威爾那裡接過木匣子,藉著陽光,觀察這根脊髓液藥劑。

“能改變阿克曼以外的人民的記憶,能控制巨人。”肯尼說。

“不,這是不準確的說法。”伊恩搖搖頭:“始祖之力只能影響尤彌爾的子民,對於其它的人種,沒有任何的效果,比如說,始祖無法影響到海那邊的馬萊人。”

“馬萊人...那個,不是你們的謊言嗎?”

“我很期盼那是謊言,但那是事實,我們當中有一部分,已經去看過馬萊人的港口了。”伊恩說:“人類的滅絕,是145代艾爾迪亞王的謊言,他帶領我們的先人,來到帕拉迪島,建立起牆壁,並稱其為樂園。”

“並沒有多麼高尚的理由,只是因為王背叛了人民,他想要將我們封在牆壁裡,讓我們慢慢迎接死亡。”

“什麼...意思?”肯尼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肯尼先生,你剛才也說了吧,牆壁之王能控制巨人,那為什麼他不解放牆壁,把牆外的巨人全部殺死呢?”

“這...”肯尼吸一口氣。

這的確是困惑他許多年的一個問題,但是問題的答案,連雷斯家的人都不知道。

羅德·雷斯曾經告訴過肯尼,弟弟烏利和他,從父親那裡繼承力量之前,都抱有同樣的想法,弟弟曾答應他這個哥哥,有了力量之後,一定讓子民走出牆壁。

但是一切都在儀式的那天改變了。

“從那天起,烏利就變了,我看得出來,烏利變得和爸爸一樣了。”

“弗麗達也是,只要繼承了那力量,無論是誰,都會變得一樣,我們雷斯家的使命,只是把那個存在延續下去而已。”

難道...牆壁之王,是為了讓子民死掉,才建立的牆壁嗎?

肯尼從未想過,這是一切的原因。

“王,是避戰的懦夫,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我們的家園就會毀滅。”伊恩把藥劑放回匣子裡,扣上鎖釦:“我不想看到那樣的場景,所以會抓緊一切能利用的時間和機會前進。”

“我想事先再問一句,肯尼先生,羅德·雷斯領主,你們是否掌握了脊髓液藥劑的製作辦法?”

“伊恩議員...你到底...打算幹什麼?”肯尼有了一個猜測,一想到那個猜測可能會成真,他的渾身都在發毛。

“只是打算把廢物利用起來而已。”伊恩淡淡微笑:“人贖罪的辦法有很多種,牢獄、勞改...最嚴重的是死刑,但人一旦死了,就沒辦法再為社會創造價值,所以我就想,一個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死,也許並不是最好的判決結果,倒不如說有些浪費了。”

“你...難道打算用神的力量,控制所有人嗎?”

伊恩的影子被夕陽拉長。

“不是所有人,人是自由的,我們尊重每一個人的生命,但前提是,他也尊重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