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在樓上,跟小黑一起玩兒呢。”胖橘說。

樓上?

樓上有什麼好玩兒的?

抱著滿腹疑惑,馬維與胖橘上到二樓,想看看尤妮亞究竟再跟小黑玩些什麼遊戲。

“哎呀,小黑你這樣畫不對!小魚乾應該是這樣子的!”

“喵...”

二樓的臥室內,尤妮亞趴在床上,手裡拿著一根鉛筆,在紙上畫來畫去。

小黑蹲在她身邊,屁股底下是一本攤開的《莎士比亞文選集》,舉著毛茸茸的爪子,正在跟女神商討著什麼。

哦...

聽到她們的對話,馬維忽然明白了,原來是塗鴉遊戲,小孩子的創造力和想象力總是天馬行空,你永遠也想不到她們能創作出什麼奇特的藝術作品來。

尤妮亞顯然很懂事,沒有拿著鉛筆在牆壁上塗鴉,而是選擇了抽屜裡的空本子。

走廊地板發出的細微聲,引起了小黑的注意,它回頭看了一眼,趕緊用爪子戳了戳女神。

“呀!爸爸你來啦!”

尤妮亞跳下床,抱著本子跑到馬維面前,笑嘻嘻的說:“你看這是什麼?”

馬維開啟本子一看,發現上面是一些晦澀難懂的圖桉,形狀各不相同,看起來似乎是馬卡龍、巧克力曲奇和奶油蛋糕的進化版...

竟然還有注音?

茫然中,馬維問道:“這是你畫的畫嗎?”

“不是畫!”尤妮亞著急的喊道:“是字元!我打算把點心改造成基礎符號,用貓貓的叫聲進行注音,然後把它們組合成單詞,再把單詞與單片語合,就能製作出一門全新的語言了!”

“......”

“尤妮亞是覺得,既然咱們可以用貓貓軍團進行監視、竊聽,別人說不定也可以,所以呢,為了防止秘密洩露,創造出一門全新的,只有咱們知道的語言就可以啦!就算別人竊聽咱們,也不知道咱們說些什麼對不對?”

一邊眨著眼睛,尤妮亞一邊期待的看著馬維:“爸爸,爸爸,這件事就交給尤妮亞來做好了!嗯...嗯...九九乘法表肯定就不用背了對吧!”

“......”

望著本子上的圖桉,馬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無論怎麼想,背誦九九乘法表都比從零開始創造一門語言簡單吧!

可尤妮亞為了不去背九九乘法表,竟然劍走偏鋒,開始搞新語言這種東西了...

這合理嗎?

把一個3歲的孩子逼到這個份上,馬維覺得自己真像一個罪人。

“你就這麼討厭數學嗎?”

“不是討厭數學...”尤妮亞都著嘴說:“我一看到數字就想睡覺...”

唉。

馬維在心中嘆了口氣。

果然是他女兒,根本就不是學理工科的料子,對文字的敏感度,遠勝數字。

不過...

如果尤妮亞為了不背誦九九乘法表,能創造出一門全新的語言,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倒不是這門新語言有多重要,而是馬維找到了尤妮亞的‘弱點’。

從心理學的角度出發,為了不做事情a而跑去做事情b的行為,可以劃分為拖延逃避心理。

比如你端了杯咖啡,坐到桌前打算完成今天的工作時,發現沒有頭緒,心情逐漸焦慮之際,大腦就會啟動一種防禦機制,讓你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離眼下的困境。

可不得不工作的你,知道必須完成工作,兩種心理的對沖,會讓你更加坐立不安,這時...

你就需要一個逃避的理由,有時是桌上的一點垃圾,有時是池子裡沒有洗的碗快。

哪怕整理垃圾和打掃衛生是你非常不想做的事情之一,但在工作面前,你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對工作的逃避,使你產生了做其他事情的動力,你為了不工作,會細緻入微的做其他事,並且全神貫注,一絲不苟,發揮出前所未有的潛力,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尤妮亞現在就是這種狀態,為了不背九九乘法表,她寧肯創造一門新語言,動力十足,準備的理由也很充分。

為了讓她繼續維持這種動力,馬維決定...

“不想背九九乘法表就不背了。”

在尤妮亞逐漸亮起的眼睛中,馬維笑眯眯的說:“爸爸這兒,還有一份50x50的乘法表,過會兒寫下來,你慢慢背,換換大腦。”

“......”

小嘴張成o型,足能塞下一顆雞蛋,尤妮亞震驚的看著他,眼中失去了光芒,呆在原地,整個人都陷入了宕機狀態。

直到馬維離開後許久,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喵...你還能說‘苦啊,最苦沒有了’,你的苦,還沒有苦到底呢?”

身後,小黑兩條腿站在床上,擺出終於得到救贖的肖申克的姿勢,對著午後灑滿陽光的窗臺,大聲說出了莎士比亞的名言。

.........................................

傍晚6點,羅斯大道廣場。

矗立在廣場中央的帳篷,灰暗著,金色餘暉灑在它的一面,稍稍驅散了冬日的寒冷,可另一面陽光找不到的地方,依舊透骨冰寒。

“動作都麻利一點!”

後臺,蒂芙尼拿著演出時間表,不斷催促過往演員,相比前幾日,她的神色憔悴了許多,透漏出一股疲憊之意,哪怕腮邊抹著澹澹的紅胭脂,也不能掩蓋頹唐的心情。

她想過去真理教會,狠狠扇馬維一巴掌,將她們的團長搶回來。

她也確實去了,但對方不在,只有一個女人在教堂中忙碌,問了幾名信徒,得到的答桉十分統一:

馬維神父經常玩消失,不在教堂屬於正常現象,大家早就習慣了。

接連幾次錯過後,這一巴掌也就耽擱了,一直沒能揮出去,到最後...

蒂芙尼自己也有點心灰意冷了,打消了這個念頭。

距離來文·博傑辭職,已經過去了10多天,這些日子裡,來文一直沒有回來,如果他還惦記陽光馬戲團的話,又怎會連最後一面都不願見呢?

想著想著,蒂芙尼的眼眶紅了,她緊咬著嘴唇,不讓眼淚留下來,用大吼掩蓋自己顫抖的嗓音:“都打起精神來!今天是咱們在新羅斯城最後一場演出了,必須完美謝幕!不能砸了陽光馬戲團的招牌!”

“是!”

到了7點,演出準時開始,依舊是座無虛席,依舊是滿堂喝彩,蒂芙尼每天都會調整演出節目,保證給觀眾們帶來不一樣的新鮮感。託她的福,馬戲團生意一向不錯,從未遇到經營危機。

望著臺上伊伊呀呀,動作時而笨拙時而敏捷的小丑,臺下鬨笑一片,可在觀眾席的角落裡,坐著一個相貌平平衣著普通的男人。他靠在蓬帳上,盯著臺上賣力表演的小丑,手裡提著一瓶產自康沃爾郡的藍牌白蘭地,面無表情,偶爾喝上一口,咧兩下嘴,與周圍熱烈的氛圍格格不入。

只有一個節目謝幕時,他才會用力鼓掌,每次都要把手掌拍紅才停下。

這不是他第一天來了,最近10多天內,他經常來看錶演,從不提前退場,彷佛是一位忠實到不能再忠實的觀眾。

只是...

他看的似乎不是表演,而是其他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