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桉子實在是太具有代表性了,把珍寶閣夥計宣上來時,趙含章腳趾都捲了一下。

哎幼,這要是在她那個世界,她這個當事人連多問兩句都有可能被噴,這下倒好,桉子直接交到了她手裡讓她判,看來她以後還得出個防止官員徇私的制度。

所以官員異地為官的規則很好啊,像她和趙銘,就在西平當官,而西平遍地是趙氏宗親。

趙含章想到這裡忍不住低頭失笑,不過局勢不同,面對的問題和選擇自然也不同。

他們也要會隨機應變嘛。

如今她和趙氏是互相成就,互相仰仗的關係,所以這西平至關重要,趙氏也很重要!

但她不能只仰仗趙氏,她需要吸納更多的人才,這人才可以來自汝南,來自豫州,更可以來自全國。

這時候她對來西平計程車族態度就至關重要了。

今天這桉子,一共三個當事人,趙瑚,房景和珍寶閣,正好把她圈在了裡面。

她不僅是趙瑚的侄孫,也是珍寶閣的主子啊,這簡直是按著她的頭往趙瑚那邊偏呀。

笑著,笑著,她目光便清清冷冷的落在來的兩個夥計身上,輕輕地道:“今日情形如何,照實說來便是。”

兩個夥計嵴背一緊,低著頭應了一聲。

趙含章滿意的頷首,見他們有些慌,便主動問道:“這兩位貴客,誰先進的店鋪,何時進的,都問了哪些商品,說的話你們可都還記得?”

能在珍寶閣裡做夥計,對方必定很機靈,而且記性還不錯。

夥計甲穩了穩神後開始敘述,“小的記得,是趙七太爺先進的店鋪,當時還未到己時,所以店鋪裡沒客人,小的上前接了七太爺。”

趙含章忍不住感慨一句,“七叔祖好有閒情,這麼大冷的天己時就到縣城來玩兒了。”

趙瑚沒好氣地道:“我是來找你催子途帶正兒回家過年的,可不得趕早?只是路過珍寶閣時看到他們的窗竟全換成了琉璃,從外面就能看到裡面的貨架,我一好奇就先進店看看了。”

反正找趙含章隨時都能找,而且他自己也有預感,今年他只怕叫不回來兒子和孫子一起過年了。

所以他就先逛珍寶閣。

趙瑚人雖老了,卻是越老越奢靡,什麼東西都要用他能買得起的最好的。看見珍寶閣裝上他們說的玻璃窗以後如此明亮,他自然也想給自己住的房間和書房換上。

而且他老人家是有審美強迫症的,且野心甚大,既然要換,自然是想要全棟房屋都換掉,那樣才,才豪氣呢。

所以他先是細細地問了這玻璃窗的製作價格,然後才看到桌子上擺著的玻璃花房的模型。

他才知道還有種房子能全部用琉璃製成,聽說這是琉璃坊新做出來的,叫什麼玻璃三五號,它不易破碎,但透光,用在冬天養花上極好。

趙瑚將那玻璃花房拿在手裡,透著陽光往外看,看到陽光透過它灑在地上,晶瑩透亮,他瞬間把兒子孫子都拋在了腦後,一心就只有這玻璃花房了。

不過他不傻,知道琉璃不便宜,這玻璃雖然差了一個字,但聽著也貴,所以他就和夥計討價還價起來,還搬出了趙含章,就是想談一個更合適的價錢。

正談著呢,房景來了。

這下換夥計乙上前敘述了,房景是己正左右進的珍寶閣,比趙瑚晚了近半個時辰。

他一進門便看中了趙瑚手裡的玻璃花房,“房老爺很爽快,只略問了幾句便下單定下了玻璃花房,當時是小的接待了房老爺,他沒有還價,一口應下價錢後就爽快的給了定金……”

夥計乙小心翼翼地道:“小的正出具收據,和房老爺商議工匠們上門建造的時間時,趙七太爺也過來了,一聽小的把人工匠都給了房老爺便不高興,然後就……就爭執起來了。”

趙含章就問趙瑚和房景,“不知兩個夥計的敘述可有虛假之處?”

房景立即道:“沒有。”

趙瑚:“沒有是沒有,但那是因為我要談的事項多,這才耽誤了下單,分明是我先定了要做玻璃花房……”

趙含章抬手止住他要說的話,笑眯眯地道:“七叔祖,這店鋪裡的生意是按照下定金的先後來定順序的,口頭說的才不算。”

趙瑚一聽,心口火起,就要發火,一抬頭卻對上趙含章含笑的目光,他下意識停頓了一下。

就這麼一下,趙含章已經笑道:“七叔祖,來者是客,我們便讓貴客一回又如何呢?”

趙瑚很不想讓,但對上趙含章的笑臉,他總覺得要是拒絕怕是會有不好的後果。

趙瑚不是多聰明的人,不然也不會總是被趙淞嫌棄了。

但他能憑藉不太聰明的腦袋成為趙氏最有錢的那一波人,就是因為他總是有敏銳的直覺。

只不過有些直覺他不想搭理,有些直覺他卻必須得搭理。

比如,現在這個身份的趙含章便是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直覺的人,趙瑚鬱悶的坐著不說話。

趙含章滿意了,便對夥計道:“這位房老爺為先,既然已經下了定金,那便開始準備工匠吧。”

“此次你們珍寶閣也理虧,未能處理好兩個客戶間的關係,著你們兩邊都要便宜一成議價。”

兩個夥計對視一眼,躬身應下。

趙瑚臉色稍緩,但依舊很不高興。

趙含章卻是先轉頭和房景說話,她笑道:“此桉這樣斷,房老爺覺得如何?”

就是房景有心為之,此時也不得不躬身應一句,“趙刺史公正。”

今日的事傳出去,會有很多人稱讚趙含章公正,但趙氏那邊,她也一定會被親族猜疑,就不知道趙銘這次會怎麼處理這件事,他還會毫無保留的站在趙含章那邊嗎??

房景拱手告退。

趙瑚氣呼呼的起身,也不願意和趙含章說話了,轉身就要走。

趙含章就嘆氣一聲問,“七叔祖,那玻璃花房你不做了?”

趙瑚怒道:“不做了!以後你珍寶閣的東西我都不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