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瑚走進皇宮。

雖然他年紀大,但進宮他還是要靠腳走,他還沒狂妄到進宮要人抬的地步。

他不是第一次進宮,第一次來洛陽時,他就曾經因為好奇進來看過一次。

但當時皇宮裡一個人也沒有,只餘留大戰過後的殘破和荒涼,所以他只在大殿晃悠一圈就沒興趣了。

對於趙瑚來說,當時的皇宮除了佔地大外沒啥特別的,還比不上他在城外的一處別院,但此時再進宮,肅穆之威隱隱壓在他的頭頂,趙瑚不由的挺直腰背,在侍衛的帶領下踩著臺階一步一步的往上。

直走得氣喘吁吁,他不由的扶了一下膝蓋才走到大殿前。

趙瑚臉都黑了,心中後悔,他不該進宮來的,其實在宮外等著趙含章也沒什麼不好。

趙瑚站定緩了兩口氣,這才跟上侍衛。

大殿前也有侍衛,看到趙瑚,他直接指著另一側道:“大將軍在偏殿。”

偏殿也有侍衛守著,攔住了趙瑚,不過對趙瑚卻很恭敬,“七太爺稍候,待我等回稟。”

說罷悄悄進殿去稟報。

汲淵、明預和荀藩等人都在偏殿呢,每人面前的矮桌上都放了幾封摺子,都是來找趙含章拿主意的。

明預剛稟報完事情,拿定了主意正要退下,聽說趙瑚來了,屁股就又坐回去了。

現在國庫缺錢,他還是想對趙瑚的財產下手,正好,趙程也在這裡,據他所知,這位趙祭酒無私得很啊。

趙含章已經露出笑容,朗笑道:“七叔祖來了,快裡面請。”

侍衛退下,請趙瑚入內。

偏殿裡,正中的桌桉空著,旁邊另立一桌桉,趙含章就坐在那後面,臺階之下,汲淵明預等分坐兩邊,趙程坐在最後。

他一進來,趙含章便指著明預上邊的一塊空地道:“落座。”

聽荷立即帶著侍女上前,在明預上方放了一個席位。

趙瑚見了,有些驕傲的抬起下巴,在眾人的注視下志得意滿的走上前去。

趙含章起身,站在臺階上行禮,笑道:“七叔祖請坐。”

趙瑚就衝她拱了拱手後落座。

明預等他一坐下,立即伸手扯住他的袖子道:“七太爺,坐在殿中的莫不是於國有功者,是因官職坐在此處,明某是其中最差的一個了,卻也為大將軍舍過性命,七太爺有何功勞坐在此處呢?”

趙瑚一聽,吹鬍子瞪眼道:“三娘讓我做的,怎麼,她發達了,我這個長輩來見她,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了?”

“不是沒有,只是七太爺不該來此求見,”明預道:“這是皇宮,是大將軍辦公的地方,七太爺若是以長輩的身份來見大將軍,應該去趙宅求見才對。”

趙瑚橫道:“我願意在哪兒見她,就在哪兒見她,與你什麼相干?”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發現扯不出來,便氣惱的看向一直不吭聲的趙含章,“三娘,你這中書令好生無禮,你不管嗎?”

趙含章正要說話,明預已經笑吟吟的搶在她面前道:“七太爺不必告我的狀,我是真心為你好。你從前沒有功勞可以坐在此處,現在卻可以創造功勞。”

趙瑚一聽就知道他還在惦記他的家產,頓時大怒,“想要我的家產,你做夢!”

明預嘆息的搖頭道:“七太爺為何只看到眼前利益呢?您能積累下如此龐大的家產,是因為有大將軍的扶持,而今日您若能助大晉渡過難關,那將來您便是有國作為靠山,會積攢下更龐大的財富的。”

“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若想取,必先予的道理。”

趙瑚哼的一聲,扭過頭去,一臉高傲的仰著頭,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唸經的擺爛模樣。

明預就轉頭去看趙程,笑吟吟的問道:“祭酒以為如何呢?”

趙瑚一聽,瞬間緊繃起來,還真怕趙程鬆口要捐,連忙扭頭去瞪他。

趙程就沒看他,只面對趙含章,沉聲道:“捐與不捐,自看主家願意與否。”

明預問:“此不是你家嗎?”

趙程道:“我的家產已經全部捐給國庫,那些資產與我不相干。”

趙瑚聽著,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傷心。

他咬牙切齒的想,這些錢最後還不是要留給他和正兒?怎麼不跟他相干了?

想到被趙程關在監牢裡的管事,趙瑚呼吸急促起來,怒意升騰,行,既然覺得與他不相干,那他就把錢全花了,一文錢也不給他們父子留,看他們在他百年之後是不是要飯去!

想是這麼想的,但不到三息,他的怒氣就下來了,同時在心裡自己安慰自己,算了,他是個傻子,他何必與一個傻子計較?

顯然,雖然恨極,可趙瑚還是沒捨得真的什麼都不留給趙程。

趙含章笑道:“好了,我知道明先生是為國庫憂心,此事急不得,你們先下去吧,讓我與七叔祖敘敘舊。”

她和趙瑚一起從陳縣過來的,就隔了兩天沒見面,有什麼舊可敘?

不過大家還是起身躬身退下,把空間讓給他們。

趙含章笑著留下趙程,在荀藩、賈疋等人快走出偏殿時笑道:“我知道七叔祖是為何而來,除了內城那一片廢棄的房屋,就是程叔父了吧?”

便是汲淵和明預都忍不住停頓了一下腳步,更不要說荀藩和賈疋等人了,內城的那片地……

趙瑚面色了些,掃了一眼垂手站著的趙程,氣就不打一處來,和趙含章告狀道:“你這代理的洛陽縣縣令為了彰顯自己大公無私,無故就拿了我的家僕,你得好好的說說他。”

趙程臉上一片平靜,聲音沒有起伏的道:“他們賄賂官吏以謀國財,犯了國法,自應該受罰。”

說到這裡,趙程終於看向趙瑚,有些鐵青,“若不是戰事正酣,道路斷絕,此桉應該捉拿首犯的。”

“好啊,你還想抓你爹不成?”趙瑚暴跳如雷,“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以為當了個祭酒就可以……”

“七叔祖!”趙含章阻止他要出口的話,道:“這裡雖是宮殿,但隔牆有耳,您是想第二日程叔父不孝的名聲傳遍洛陽嗎?”

趙瑚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趙含章又對趙程道:“我知道程叔父為人公正,但對七叔祖還是過於嚴格了一些,剛才當著人前您都能維護七叔祖,怎麼就不能私下說兩句軟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