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程見他們有事要說,無意在此久留,於是告辭。

趙含章連忙攔住人道:“叔父,含章還有一事要求您呢。”

趙銘瞭然的看了她一眼,並給了趙程一個自得的眼神,怎麼樣,他沒說錯吧,她就是意在沛公。

趙程已經澹然了,他沒有趙銘那種來回試探的心情,直接冷澹的問道:“何事?”

趙含章對他也極其乾脆,直接點明,“我想請叔父為學堂裡的孩子們編寫兩套教材,一套用以識字知禮,一套用於識數計算。”

趙銘一聽愣了一下,“我何德何能去編寫教材?”

他這個不是反諷,而是真心實意這麼認為的。

唯有大士才有資格編寫教材,他連心中之疑都未能解惑的人,有什麼資格編寫教材?

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叔父太妄自菲薄了,我並不需要您教他們多高深的道理,淺顯的人之常情便可,可以認得一些字就行,”趙含章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斟酌道:“我想讓他們能快速的參與到縣城建設中,您是知道的,我如今各處都需要會寫字,計數的人,所以……”

趙程才和緩的臉色哐的一下又沉了下來,“你當教育是什麼,當老師是什麼?”

這就是她和他教育理念的衝突了,趙程認真對待每一個學生,幾乎把每一個人都當未來的大儒來教導,盡心盡力的讓他們認識這個世界的真諦。

但是……

趙含章只想讓他們趕緊認字,並懂得一千以內的加減,然後直接投入使用。

這就和建國初期的掃盲班一樣,但趙程卻想把掃盲班辦成直通大學的培訓班,倆人理念相悖,互不相容。

趙含章再次被趕了出去。

她唉聲嘆氣的領著護衛們往家裡走,秋武很不解,“女郎,他如此頑固,我們為何還要用他?”

趙含章:“整個西平縣,識字的除了縣衙裡的人外,就只有幾家的子弟了,而且大多數都在趙氏,若不用趙氏的人,難道我用宋家錢家嗎?”

那幾家雖然很安靜,但並沒有投靠她,現在看著更像是觀望,觀望她能做到哪一步。

而趙氏,雖然總是各種嫌棄她,卻一直在幫她,給她各種便利。

現在學堂裡教書上課的,基本上都姓趙,趙含章要是不用趙程,學堂裡的趙氏子弟轉身也會離開。

“而且,我們要學會聽不同的聲音,允許不同意見的存在。”她道:“程叔父說的並不是錯的,我說的,也並不是就對,只能說更適合當下,適合我而已。”

趙含章道:“從長遠看,還是程叔父對。”

秋武:“那為何不聽程郎君的?”

趙含章瞥了他一眼道:“不是說了嗎,我提的對我更有利,也更適合當下。”

“那現在程郎君不聽話。”

趙含章就道:“所以能者多勞,我和傅大郎君只能多勞累一點兒了。”

最近都沒怎麼默寫《千字文》了,回頭把剩下的都默出來,還有《三字經》,至於數學,交給傅庭涵吧。

趙含章一邊想一邊悶頭走,秋武見她往塢堡外走去,遲疑了一下還是提道:“女郎,已經回了塢堡,您不去看一下夫人嗎?”

話音才落,王氏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三娘!”

趙含章回頭,就見王氏一臉委屈憂傷的站在後面。

趙含章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自己有大半月沒見過王氏了。

她立即小跑上前,“阿孃,我正打算回去叫庭涵和二郎他們回來吃飯呢,你怎麼就出來了?這風這麼大,天這麼冷,著涼了怎麼辦?”

王氏一鬨就好,臉色立即好轉,“傅大郎君也回來了嗎?”

趙含章點頭,“他還在縣衙忙呢,不過這個時間估摸差不多忙完了,我正要去接他。”

王氏就道:“那你快去吧,我回去給你們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隨便,只要是阿孃做的我都愛吃。”

“怎麼能隨便呢?”王氏心疼的看著她的臉,“這都瘦了。”

王氏立即做下決定,“吃羊肉吧,我這就讓人去七叔祖家買羊。”

趙含章眼睛微亮,“阿孃,我這次回家還帶了一個炊具,晚上我們用新炊具做紅燒羊排吧,糖醋羊排其實也很好吃。”

王氏自認見多識廣,但趙含章點的兩道菜她全都沒聽說過,她靜靜地看著她,“你在什麼地方吃過這樣的菜式?”

“呃,在外面,家中廚娘不會做?您等著,待我把新炊具拿回來做給您吃。”

王氏一聽說她做,頓時猶豫,“不然還是吃燉羊肉吧,你要是嫌棄沒味道,我還可以讓人給你炙烤一條羊腿……”你就別動手了。

害怕打擊到女兒,王氏最後一句話沒說出口。

不是她看不起女兒,而是她這女兒著實沒有廚藝,在女工上也沒有太大的天分,還不愛學。

打小她就又要讀書,又要習武,小小的人兒整天跟個小大人似的操心,家裡請了廚娘教她們廚藝,她幾個堂姐堂妹都學得很好,只有她,除了刀工還過得去,其他的菜都是湖弄著過。

到最後連公爹都知道了,親自下令不讓她學廚藝,這事才算過去。

趙含章對自己的廚藝卻很有信心,她又沒打算自己動手,動動嘴還是可以的。

她跑回縣衙,把才放進廚房裡的鍋給拎了出來,交給跑來的聽荷,“打包上,我們回老宅。”

聽荷:“……您不是說這鍋是寶貝,讓我們勤奮著用嗎?”

趙含章:“我孝敬給阿孃了,回頭再讓午山那邊打一口就是了,你再去準備一些香料帶上,我去找傅大郎君。”

傅庭涵正在書房裡寫寫畫畫,趙含章高興的告訴他,“我們今晚吃紅燒羊排和糖醋羊排,你有特別想吃的炒菜嗎?”

“我都可以,你這是打算可著這一口鍋用嗎?”

趙含章低頭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稿紙,發現是她都看不懂的符號,便催促道:“別算了,我們走吧,我阿孃還在家裡等著呢。”

傅庭涵應下,把稿紙收好壓在桌子上,起身和趙含章回去。

倆人沒有等趙二郎,而是讓人去軍營裡叫他一聲,讓他自己跑回家去。

倆人就這麼帶著一口鍋回去,到老宅時,家裡剛殺好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