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見瑩兒奶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而張司九除了憤怒之外,更有一種慶幸。

慶幸自己沒有遇到這樣的奶奶。

楊氏比她好一千萬倍。

至少,楊氏雖然也會有些重男輕女,但也只是和孫子比的時候會偏心一些,而不會理所當然去輕賤孫女。

相反的,楊氏也很看重孫女。

輕賤和偏心,是有本質的區別的。

在瑩兒奶奶眼裡,女孩就跟路邊的野草一樣,不值得多看一眼。

這和她有沒有孫子根本五官。

在她眼裡,女性就是該被輕賤的。

張司九有點壓不住怒氣。

不過,她知道,這種事情,自己改變不了。

甚至爭吵都是沒意義的。

就在這個時候,楊元鼎忽然開口怒罵:“死老婆子,你是你爹生出來的?”

“丫頭片子不值錢,你特麼就值錢了?人家男的說這話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利益和資源,你特麼說這話,是為了啥?你脖子上長的是土疙瘩?不會動腦子的?”

“說你嘴臭你還不信,非要張嘴!真是臭得我三天前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張司九驚呆了。

她真的沒見過楊元鼎發火來著。

更不要說聽楊元鼎罵人了。

還罵得這麼激烈……

在張司九下意識捂住楊元鼎嘴巴之前,楊元鼎還罵了半句:“你嫌你孫女,不如你先去死啊!你不也是女的!——唔唔唔!”

雖然後面的話全部被堵在了他的嘴巴里,但大家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都能自動腦補出來。

瑩兒奶奶也驚呆了。

說真的,她在街坊四鄰里有過跟自己對罵的。

但男人可不會。

長得這樣好看,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更不會。

她哆嗦著嘴唇,愣是一個字也還不了嘴。有些話,她也確實沒聽懂。

就在空氣安靜的時候,瑩兒娘忽然就一下撲到了瑩兒奶奶身上,然後使勁兒的扯著瑩兒奶奶頭髮往地上磕,她整個人好似瘋了:“對啊,你為什麼不先去死!你去死啊!我女兒死了,你怎麼還活著!咱們一起死!一起死!”

變故生得太快,以至於聽雲他們攔的速度慢了一丟丟。

瑩兒奶奶也沒反應過來,等頭“咚咚咚”在地上被撞了好幾下之後,她就徹底暈了,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等瑩兒娘被拉開,瑩兒奶奶只激動的罵了一個字,就直接一翻白眼,昏過去了。

瑩兒的弟弟剛才還饒有興趣的聽著兩邊罵人,拽著瑩兒奶奶的衣裳呢,這會兒嚇得放聲大哭。

可瑩兒娘即便是被拉開了,還在那兒拳打腳踢的——這要是不拉著,搞不好真要把人打死!、

張司九腦殼都疼了:這叫什麼事!

她看一眼其他也目瞪口呆的人:“還愣著幹什麼?救人啊。”

大家都有些遲疑。

瑩兒娘更是喊叫:“讓她去死!去死!不許救她!”

張司九催促:“別站著了,趕緊抬進去看看有沒有大問題。咱們是大夫,不是判官!斷不了對錯!也沒權利決定別人生死。”

做大夫,就一個準則:不能見死不救。尤其是在自家醫院門口!

張司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為什麼就不能夠離遠一點再打呢。我沒看見,我也就不用救人了……

不過,張司九看得很清楚,剛才瑩兒娘磕的都是瑩兒奶奶的後腦勺。

後腦勺這個地方吧,是很脆弱的。

摔一跤都可能有腦震盪,更別說這樣大力的磕碰了。

鄧文表示不解:“咱們為什麼非要救人呢?又沒給診金的——”

張司九嘆了一口氣:“按理說是沒給診金就可以不出手。可你想想,咱們是不是就沒別的事兒了?別忘了,瑩兒屍體還沒帶走,瑩兒娘還有個兒子。”

“這個老婆子死了不要緊,可瑩兒娘咋辦?”

“孩子又咋辦?”

“等瑩兒爹回來了,他們夫妻兩人的關係又咋辦?”

“人沒死,那即便上了公堂,也是家庭矛盾,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可人死了,性質就不一樣了。到時候,咱們醫院又得被人議論——現在咱們還是要個好名聲的。”

所以這事兒不能不管。

雖然管了也有點心裡膈應吧。

楊元鼎面色不善:“她來咱們醫院鬧,咱們還得管治她?不不不,我出錢,送太醫署吧。”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可。

聽雲表示:“要不是怕她去別人那兒鬧,我都想送小醫館了。送什麼太醫署,多貴!”

張司九:……不得不說,是個好主意。

於是,她緩緩地看向了太醫署那邊的人。

太醫署眾人:……我們不想,真的。

但可惜的是,這個事情,不是想不想,就能行的。

鄧文和聽雲,一個抬手,一個抬腳,麻利的將人送到了隔壁太醫署。

太醫署的人臉色一個個臭得像孵了三個月沒孵出來的雞蛋。

張司九她們則是將瑩兒娘和瑩兒弟弟帶回了自己這邊。

然後,聽雲又開始當婦女主任,開始勸起了對方。

瑩兒娘這會兒也怪惶恐不安的,畢竟最衝動憤怒那一陣過去後,理智回來,一想到自己可能殺了人,還是自己婆母,等自家男人回來不知道怎麼跟他交代,她多少還是有點兒忐忑。

瑩兒弟弟這會兒好不容易止住了哭,靜悄悄的依在瑩兒娘身上,一個字兒也不敢說。

那樣子,顯然也是真的嚇壞了。

太醫署那頭很快出了診斷結果:腦子裡有淤血,所以……情況不太好。

瑩兒娘坐在那兒,呆呆地。

張司九怕她想不開,吩咐人一定要隨時盯著她,不能馬虎。

她自己先回去換一身衣裳。

而且今天大年初一,怎麼也要回去跟家裡人說一聲。

楊元鼎送張司九。

張司九問他:“你不回去?”

“我先去拜年,然後再回去。昨天我娘就把東西裝我車上了。”楊元鼎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馬車:“我多有先見之明~”

那一臉的“快誇我”,簡直讓張司九好笑。

不過,誇是必須誇的:“真的好有先見之明,不愧是楊三郎!這會兒我們就不用分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