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幽被他抵著,似乎下一秒就要跟她結合。

她心裡一驚。

她怕傷著孩子,連忙伸手推著他的肩,解釋:“他真的來送東西而已,也是最後一次見面。葉白我沒有喜歡他了,如果我真的喜歡他,我們現在……”

“你們現在就在一起,是不是?”

葉白聲音沉得不像樣子。

他低頭凝視她的眼,看得專注,像是要將她那點兒皮肉看清楚一般。

陸幽微顫著身子。

她慢慢地,難堪地攏上浴衣,她在想該怎麼跟葉白說她懷孕的事情。

這個時候說,他肯定懷疑。

可是,若是不說,她怕他們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她不想錯過不想成為遺憾。

暈黃燈下,她的臉蛋有些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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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抬眼,注視著葉白,嘴唇顫著說出盤桓在嘴邊許久的話,很輕聽在葉白耳朵裡卻是震耳欲聾,她說:“葉白,我懷孕了!”

葉白盯著她瞧。

陸幽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不堪到極點,她又加了句:“是你的孩子!真的!”

葉白沒有出聲。

給他檢查的醫生,是他們家的世交,著名的醫學博士,是不可能弄錯的。

那麼錯的,只有陸幽!

他懷疑的目光,叫陸幽心涼。

他不相信她,對於他來說一張冰冷的單子比她說出來的話來要來得可靠,那麼他現在是在懷疑這個孩子是……章柏言的?

一個擁抱,加上她懷孕。

她在葉白的心裡,被判了不忠的死刑,在他的心裡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嗎?

長久沉默過後,陸幽很輕地問:“你不信我?”

葉白正要說話,衣袋裡的手機響了。

吉娜父親打來的。

葉白看了陸幽一眼,單手拉上拉鍊,一手接了電話……聽了幾句後他就站直了身子,表情特別嚴肅地往外走。

陸幽呆了呆。

她忽然就意識到了什麼,她朝著葉白低問:“你要去找她是不是?葉白,我們之間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你就要去找她嗎?在你心裡,是不是她比我更重要?”

她這樣問,總歸是破釜沉舟的。

無非兩個結果。

葉白留下來,還有就是葉白離婚,去找吉娜……然後永遠不回來。

葉白頓住身子,轉身:“吉娜自|殺了!我要趕過去一趟。”

自|殺?

怎麼這麼巧……

陸幽忍不住開口:“葉白,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是裝的?”

那瞬間,葉白的臉色很難看。

他盯著她看,那是一種陸幽從未見過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葉白緩緩開口:“吉娜很單純,她不像你這樣經歷那麼多,她不會撒謊欺騙人……至於這個孩子,我想陸幽,是不是該仔細回想一下你有沒有漏掉的回憶,比如說是不是哪天喝了點兒酒,興致正好,所以跟舊情人情不自禁地做了些什麼……”

陸幽全身都在顫抖。

她不敢相認,這是葉白說出來的話。

她死瞪著他,眼裡都是淚水,但是眼淚始終沒有掉下來。

所託非人。

大概就是她此時的心境吧!

葉白深深地看她一眼,最後還是轉身,匆匆離開了……

陸幽仍坐在書桌上。

這裡,這裡有她跟葉白全部美好的回憶,但是從今天起一切都消失了,不復存在了……那個作夢想要婚禮的小姑娘也死掉了。

死在了葉白的言語裡。

死在了葉白不信任的目光下。

她沒有歇斯底里,她甚至也沒有落淚,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即使開了暖氣但是初春的夜晚總是發寒,她身體冰涼一片。

阿姨慌亂地進來:“陸小姐,先生他……”

陸幽仰頭,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輕聲開口:“我知道了!”

阿姨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敢說,只能搓著手等著陸幽下一步指示,停了好一會兒,陸幽才輕聲說:“陸茴睡下了,就不叫醒她,明早一早起來收拾搬回別墅住。”

她說著這話時,神情幻滅,

阿姨猜到,陸小姐跟葉先生是徹底地鬧崩掉了。

她不曉得怎麼安慰,只嘆了聲氣先離開了。

陸幽安靜地坐了很久。

她緩緩低頭,輕撫著小腹,想象著孩子出生後的樣子……但是此時她不知道該不該留下,她猶豫不決。

整晚她沒有睡。

她耳邊總是迴盪著葉白說的那些話,他說……吉娜很單純,她不像你這樣經歷那麼多,她不會撒謊欺騙人!

陸幽笑了,

曾經,她在葉白心裡,也是這般。

她就這樣地坐著,從天黑坐到深夜,又坐到天明。

天微微亮時,她去浴室洗了把臉。

抬眼,鏡子裡的自己,跟前幾日完全不同。

憔悴,怨懟、失意!

陸幽狠狠地用冷水搓了把臉,隨後她進了廚房,像是從前一樣給小陸茴做了早餐……叫起時,小陸茴沒有見到葉白,奶聲奶氣地問葉叔叔去哪了。

陸幽頓了下。

隨後,她輕輕親了小陸茴一下:“叔叔出國了,所以我們得回家住些天。”

小孩子忘性大。

可能會鬧一段時間,但是她想,過幾個月她就忘了。

小陸茴乖乖穿好衣服,洗了小臉刷牙,被阿姨帶過去吃早餐了,陸幽開始收拾東西,她沒有特別收拾,只帶走了重要的物件……其他就扔了吧!

一個小時後,她帶著小陸茴離開了公寓。

跟上次不同,這一次她走得絕然,沒有一絲留戀。

就像是她對葉白的感情,

終於走到頭了!

……

葉白趕到國外。

航班落地,坐到車上時,他拿著手機想著是不是該給陸幽打個電話,即使她重回章柏言的懷抱,但是昨晚他說的話也過於難聽。

他們不該這樣結束。

但是陸幽的電話打不通,她將她拉黑了。

微信也是。

葉白低頭看著手機,心情忽然很糟糕,比知道陸幽懷孕時還要糟糕。

他想了想,找了陸燻。

不管怎麼樣,他想知道陸幽沒事,才放心。

陸燻接了電話,卻並不知道他們的事情。

但是當她聽說葉白在國外時,她很不贊成:“葉白,你下不了決心,你跟陸幽總歸有一天會走到盡頭!”

葉白靜默片刻,掛上電話。

那邊,陸燻握著手機,還沒有回神,電話被丈夫拿走了。

陸爍翻找來電記錄,一邊唸唸有詞:“葉白,通話2分14秒。”

說完,就一副算賬的表情。

陸燻在丈夫要親上自己時,忽然說:“陸爍,我怕陸幽出事!”

她低語:“葉白去國外了!”

陸爍皺眉,接著他就撥了陸幽的電話,打通了但是沒有人接……再找旁人,家裡的阿姨說陸小姐送小小姐去培訓機構了。

陸爍掛上電話,就穿了大衣。

他輕聲道:“估計出事了!你給我打電話給葉白,問他究竟怎麼回事兒……你告訴他,他跟陸幽做不成夫妻不要緊,但是我妹妹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他的命!”

陸爍開車去找人。

一個小時後,他接到了妻子的電話,陸燻聲音壓得很低:“陸幽懷孕了,但是葉白之前檢查過金子沒有活力了,所以他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他以為陸幽跟章柏言舊情復燃。”

陸爍聽了猛按了下喇叭。

他罵了句:“我妹妹是這樣的人嗎?退一步說就算她跟章柏言有了孩子,是我們陸家養不起孩子,非得賴在他葉白頭上?混蛋!”

他掛了電話,漫無目的地找。

最後,他在海邊找到了陸幽……

海風很大。

陸幽坐在沙灘上,靜靜地看著平靜的海面,她望向遠處。

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爍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鼻子一酸,他走過去在妹妹身邊坐下,輕攬了下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想什麼呢不回家,你嫂子擔心死了。”

半晌,陸幽側頭:“哥,你知道了?”

陸爍沉聲嗯了一聲,隨後他輕輕摸摸她的頭髮:“想生就生下來,又不是養不起!”

陸幽沒有說話。

她看著蔚藍的海面,看了很久,她又低頭注視著自己指間的那枚藍鑽。

是葉白送她的。

她輕輕摘下來,朝著海面扔過去,但是沒能扔那麼遠……最後掉落在海灘上,和那些沙子混在一起。

陸幽輕聲說:“哥你看,戴在指上那麼光彩奪目的鑽戒,混在沙子裡也是不起眼的,或許有人踩一腳就陷進沙子裡永遠不見天日,失去了它本來的價值,又或者它本來沒有價值,一切都是美好的想象。”

陸爍聽了難過。

他攬了攬她:“現在說話,這麼哲學的?”

後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攬著妹妹……父母年事已高,長兄如父,他便是陸幽最大的依靠。

風很大,坐了一會兒,陸爍把陸幽帶回去了。

車上,他總歸要問她打算。

陸幽想了會兒,輕聲說:“生下來吧,我自己養!”

她考慮了一上午,她想了一上午這個孩子不該留下。

最後她還是捨不得。

這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千錯萬錯,都不是這個孩子的錯。

……

三天後傍晚。

某知名醫院,吉娜的母親推著她去散步了,葉白坐在病房裡看醫學雜誌,跟乳腺癌相關的資料,他看得專注。

護士推門進來,她是替醫生送還就診記錄的。

吉娜不在,她就交給了葉白。

她認得這位先生,應該是吉娜的戀人,長得很英俊。

葉白接過點頭。

等護士離開,他將記錄放在茶几上,自己靜靜地坐著……忽然他看不下去那些雜誌,也有些坐不住,他想起了陸幽。

他猜測,她已經搬出了他的公寓。

葉白拿出手機,又撥了一次電話,仍是打黑打不通。

他不禁有些後悔。

那天的話,說得太重了……

放下電話,他百無聊賴地拿起那份記錄,隨手翻看……但是越看他越心驚,他看見了吉娜上次住院的記錄,並不是乳腺癌而是普通的闌尾炎手術。

但是那次,在這間吉娜父親旗下的醫院。

一切都偽造得天衣無縫。

葉白甚至還照顧了她兩週,竟然沒有發現。

薄薄的本子,從他手掌間滑落,忽然……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他想到了陸幽,想到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想到了自己那份不育鑑定。

那個,還是真的嗎?

陽光,從窗戶裡照進來,一片明媚。

吉娜從外面回來,她坐在輪椅上,表情是那樣的快活……她叫著葉白的名字,她還將手裡的一捧花給他看,她說是在花園裡摘的,問他好不好看。

葉白看著她。

他眼裡的意思,叫她心驚,她再看見那份記錄,有些慌了。

“葉白!”

葉白輕聲問:“乳腺癌是假的?自|殺是假的?我那份不育鑑定也是假的……是不是?”

吉娜顫抖著嘴,像是一隻被嚇壞的小動物。

葉白忍不住低吼:“我問你是不是?”

吉娜母親聽見動靜,跑了進來,她連忙勸和……但是葉白卻盯著吉娜:“這次自|殺,也是因為你派人跟蹤了陸幽,知道她懷孕了,對嗎?”

吉娜不敢承認。

她一直顫抖著,不敢承認自己做的事情。

葉白死死瞪著她。

他覺得可悲又荒謬,他跟陸幽的感情,竟然因為一紙鑑定結束了……就因為一個小女孩荒唐的喜歡,他鬼迷心竅地相信她,質疑陸幽。

他對陸幽說了什麼?

他對陸幽說……吉娜很單純,她不像你這樣經歷那麼多,她不會撒謊欺騙人!

多可笑!

葉白心臟綿綿密密地疼痛著,他想到他將陸幽一個人留在書房,他想到她坐在那裡無助又絕望的樣子……那曾經是他捧在手心裡十多年的人。

在那晚,被他狠狠地摔碎掉了。

葉白朝著外面走,他丟下了一句:“以後,兩不相欠。”

吉娜從輪椅上起來,她跑過去從身後摟住他的腰身,像是孩子一樣放聲地哭著:“葉白,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呢!為什麼你的眼裡只有她,現在她已經徹底放棄你了,她不會再要你了……你傷她那樣深是不是,不如我們在一起啊?”

葉白忍不可忍,他打了她一個耳光。

吉娜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葉白會打她……

葉白一把推開她,快步離開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國。他想見陸幽,迫切地想告訴她,他弄錯了……他想向她懺悔,求她原諒。

近20小時的煎熬。

葉白來到陸幽住的別墅,但是守門的人告訴他,陸小姐不住這裡了。

葉白趕往陸宅。

這時,正是傍晚時分,暮色蒼蒼。

別墅的庭院裡,傳來小孩子歡快的聲音,應該是陸慈跟小陸茴,間或還有陸沉低低的聲音。

葉白的車停在外面,他撥了陸燻的電話。

不巧,電話被陸爍截到了。

陸爍磨著牙,冷笑:“葉總終於回國了,怎麼,是來清算前陣子的花銷嗎?這點子的事情就不必勞煩了,讓你的秘書算一算,多少錢我轉給你。”

葉白聲音微啞:“我想見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