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航空9442天寧-洱海航班,在透過劍川管制區時,距離洱海還有大約四十分鐘的時候,徐蒼終於是聊不動了,整個人窩在座椅上,半句話都不想講了。

一開始,徐蒼還覺得那個局方監察員坐在後面礙事,後來說到興起處,也懶得管他了,甚至於後面比較沉穩的史頎教員受到感染,也開始變得無所顧忌起來。

到最後,徐蒼沒勁兒了,史頎反倒是講到興頭上了。

“聽說你讓那八個局方代表直接自己請辭?”史頎好奇道:“你覺得局方會同意你的要求?”

提起這個,就連坐在後面一直沒什麼言語的局方監察員都豎起了耳朵。

“我給了他們體面,他們要是識相,那就自己隨便找個藉口請辭,免得鬧到後面他們下不來臺。自己請辭跟被人掛了強行卸任局方代表,這兩個結局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就看他們自己怎麼選了。”

一旁的史頎教員沒什麼反應,倒是後面的局方監察員聽得眼皮直跳。平時高高在上的局方代表在徐蒼眼裡也不過是手拿把攥的程度。

最要命的是,徐蒼說的還不是信口開河,從他所獲得的訊息來看,都在印證徐蒼所說的每一句話。

這種才是最為直擊人心的。

史頎教員笑了一下:“如果他們兩個都不選呢?”

“沒事,總局會強迫他們選擇我給他們定下的道路的。之前我們公司掛的那些機長必須要有一個交代,總局會給我一個交代的。”徐蒼低垂下眉目,似乎極為肯定。

對此,史頎教員好像並未有任何懷疑:“之前如果你這麼跟我說,我可能還有懷疑,現在的話,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徐蒼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略有些波動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在總局的朋友跟我說,總局飛標司已經在研究對近期我方掛掉的機長進行二次排查,而且檢查員會另行選擇,有可能是跨區進行的,以保證公平性。如果能在二次排查中透過,此前的不合格結論將會被撤銷。”史頎確定道:“總局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嗯?確定了?”對這個訊息,徐蒼感覺到相當的意外。不過,史頎既然這麼跟他說了,那大機率是可以確認的。估計很快就要下文了。

史頎拍著胸脯:“那自然是的,還能騙你不成?”

這話一出來,坐在後面的局方監察員輕輕咳了兩聲:“史頎,沒有總局下文的訊息不要亂說。”

局方監察員這話是基於比較常見的明哲保身的想法,但是,在徐蒼面前,史頎根本就這種顧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徐蒼倒也是沒管局方監察員的提醒,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果史頎提供的訊息是真實的,那還真就意味著總局是站在他那邊的。

在國內民航歷史上很少會有二次排查的例子,總局願意這麼幹,其態度已經不言自明瞭。

不過,總局為什麼這麼幹呢?

徐蒼腦子還是清醒的,總局這麼做必定是有緣由的,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得到總局毫無理由的偏袒。

“難道是那件事?”徐蒼首先就是想到自己說要配合日本jcab的聽證會的事情。

當時,在沒有硬性要求的前提下,徐蒼提出主動配合日本民航局jcab的聽證會要求,其理由是為了防止caac在不久後的一類理事競選中jcab投出反對票。

如果總局就是因此投桃報李,那似乎也說得通了。

不過,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證明caac在一類理事競選中應該是真的遇到一些問題了,不然不至於如此謹小慎微。

徐蒼其實也不在乎總局那邊態度如何,他有的是辦法收拾那些人。但是,總局主動往自己這邊靠攏,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那總歸是對徐蒼有利的,也能給徐蒼少上很多麻煩,自然是求之不得。

徐蒼沉吟了片刻:“下去後,我去給飛標中心確認一下。”

說完,徐蒼略微坐直身子,在acars上要了洱海的天氣。

在等metar報文期間,徐蒼跟史頎兩人開始做進近準備。

洱海機場是單跑道執行,即10/28號跑道。出於成本控制,洱海機場只有28號跑道有盲降系統,另一邊的10號跑道只有vor/dme程式。

不過,相較於某些機場糟糕的跑道方向的選擇,洱海機場的跑道建造角度相當合適,而且洱海當地的風向也很給面子,多年來基本沒有大的改變。

這就使得洱海機場的地面風很少會有正側風的存在。這對氣流相當混亂的洱海機場來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要是大風亂流下,還要額外疊加正側風,那很多機長怕也頂不住的。

洱海機場的地面風好就好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使用28號跑道,連10號跑道都很少用到。

對飛行員來說,盲降總歸是比vor進近更加好飛一些的。

只能說在洱海機場跑道的建造上,這基本已經算是成本控制下的最優解了。

徐蒼也算是飛了好一段時間的洱海機場了,基本一直就飛的28號跑道的盲降,除了偶爾一兩次因為順風的原因,飛了10號跑道的vor/dme的非精密進近。

不過,說起來,由於洱海機場過於勐烈的五邊亂流,如果飛10號跑道的vor進近的話,對於操縱者來說,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通常來說,最為普遍的一類盲降的決斷高是兩百英尺,而且即便是在決斷以下,飛行員依舊可以參考盲降訊號。但是,洱海機場10號跑道的vor進近的最低下降高足足有一千零二十英尺,足足是一類盲降的五倍。

洱海機場的海拔高度是兩千兩百五十一米,也就是差不多七千四百英尺。這就意味著在一般情況下,如果天氣條件允許,在八千五百英尺的高度上,飛行員就要斷開自動駕駛,依照目視進行飛行。

眾所周知,目視的精確度是比不上儀表導航的,尤其是在民航執行中基本都是在飛儀表飛行規則的,很少很少有目視飛行規則的存在,這就造成了大型民航客機的飛行員本能性地就依賴於儀表,對於目視飛行,或者說如此長久的目視飛行,飛行員會表現出不太適應的感受。

不是說大型客機的飛行員就不會飛目視,比如在一類盲降中,基本在決斷高度以下,飛行員就開始將主要的精力放到外面了,這就是一個從儀表飛行逐漸轉為目視飛行的過程。

但是,儀表飛行的目視階段跟目視飛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這是兩個基於不同飛行規則下的不同的飛行方式,即便在某些特質上,儀表飛行的目視階段跟目視飛行是有重疊的。

兩百英尺的目視階段對大部分飛行員來說難度並不大,畢竟大家都是從航校的目視飛行規則訓練中一路走過來的。

但是在儀表飛行規則下的目視階段,受限於較於目視飛行更高的飛行標準,以及現在諸如穩定進近的概念,所以在飛行上需要越來越精細,遠不像之前航校時,目視飛行規則下那般奔放。

或許也是這種長久的束縛下,飛行員天生更依賴於儀表,而厭煩也恐懼於對儀表的脫離。兩百英尺的高度還是可以接受,但是一千多英尺的高度差,完全依靠飛行員的目視判斷就對大多數飛行員來說壓力很大了。

papi燈是一個比較簡單的光學導航系統,而且飛行員還會基於跑道長度,寬度以及周圍參考物的區別而容易產生一些目視上的錯覺。

就像是如果跑道的寬度是小於常規的跑道寬度的,即所謂的窄跑道。在視覺上,飛行員就會有一種飛機高度偏高的感覺,可實際上,從papi燈的反饋上,飛機還是處在正確的下滑軌跡上。

雖說飛行員可能意識到這僅僅是一種視覺誤差,但是那種感覺上的不吻合感會讓飛行員非常難受,從而影響到真實的操縱。

因此,如果有儀表指引的話,對於儀表的信賴才可以抵消這種不安全感。

而且,洱海機場的五邊氣流太亂了,沒有儀表指引,僅憑目視參考的話,很容易出現誤差累積,以致於在低高度修正不過來了。

可能是機場方面也知道這個原因,所以即便28號跑道即使存在一定的順風,只要順風不超標,那就依舊會使用28號跑道盲降,輕易不使用10號跑道vor/dme進近。

對於,飛行員也深以為然。寧願飛具有順風的盲降,也不飛頂風的vor進近。

之前第一段在洱海機場起飛的時候,徐蒼他們用的就是28號跑道起飛。根據習慣,兩人都是以28號跑道盲降來準備的,都沒有等matar的天氣報文。

對於徐蒼和史頎來說,洱海機場早就飛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洱海機場28號跑道進近的進場方向只有一東一西兩個,閉著眼睛都知道怎麼飛。

不過兩分多鐘,駕駛艙中就準備好了。看時間,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再等個十分鐘,應該就要轉到洱海塔臺指揮了。

跟很多支線小機場一樣,洱海這邊沒有進近頻率,只有塔臺頻率,切換頻率後,直接接受塔臺管制指揮,是標準的程式管制機場。

徐蒼也不放過十分鐘的偷懶時間,打了個哈欠,就要發個呆,稍稍放鬆精神。

結果,剛一是放鬆下來,身後就傳過來局方監察員沉重的聲音:“要不換個座?”

已經快要神遊的徐蒼精神一下子收攏回來,他沒有看局方監察員而是首先看了一眼史頎:“什麼?”

剛才他有些沒聽清楚。

史頎看了看徐蒼,又是看了下局方監察員:“你是說換座嗎?”

局方監察員點點頭:“是啊,空中換座。”

“換座,換什麼座?”史頎奇怪道:“你要上來飛?”

“我是監察的,怎麼會上來飛?”局方監察員指了下徐蒼:“你們兩個換座,讓他飛左座。”

這下徐蒼是聽清楚了,但也疑惑更甚了,他指了下自己:“我飛左座,我幹嘛要飛左座?”

雖然徐蒼不介意左右座的問題,但是這種沒有必要的,無聊的事情,徐蒼才懶得做。

“對啊,帶飛規則裡,沒有要求徐蒼飛左座的啊。而且,他是副駕駛啊,資深副駕駛都不是,有飛左座的必要性?”史頎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對於他行使副駕駛的權力和資質,的確不用在左座進行操作。”局方監察員說道:“但是,徐蒼並不是只有一重身份,他除了是caac的副駕駛,還是icao的飛行專員。他需要保持icao飛行專員的資質,就需要在左座完成一次正常的落地。你也知道的,在某種特殊事件後,考慮到可能的心態影響,這是必要的措施。”

這個局方監察員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比如某個飛行員在經歷了一次重大特情後,是需要同時考慮心理或者生理上的遺留問題的。

生理上的自不必說,全部依照航衛條例即可。心理上的問題就比較難弄了,在這個時代,其實對飛行員的精神狀況重視程度不夠,即便是在後世,這樣的狀態也沒有得到根本的改善。

飛行員可以申請心理輔導,但是很多飛行員自己都不當一回事的。因此,為了分辨飛行員在某些事件後是否有遺留問題,都會需要進行一次正常的落地。

當然了,這個要求是僅限於左座和機長的。

因為達到左座級別,他們的落地技術就趨於完善和成熟,正常情況下不會產生大的動作變化的。如果在落地過程中,這個級別的飛行員出現了異常的著陸動作,那就要考慮是不是心理原因了。

某些心理狀態的問題就會直接反應到操縱動作上。

所以在這裡,所謂的“正常”落地不是隻要能把飛機安全落下去就行了,需要在操縱動作上也是標準和規範的,如果是以某些不太標準的手法落地,就算落下去了,有可能也會被認定為不合格。

這個方法很簡單粗暴,但是不得不說也是有些效果的。至少相較於有些複雜的心理評估,這種手段比較直白淺顯。

史頎思考了下:“好像是有這個規定的。”

“是嗎?”這種事情飛標的最清楚,徐蒼倒是不那麼瞭解,沒有立刻換座,而是問向了局方監察員:“以前我出事也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啊。”

“你之前是副駕駛,icao飛行專員的資質也沒有下來,也就是前些日子,飛行專員的資質才正式下來。飛行專員,額......以前都是至少機長來擔任的,而且擁有極大的監督權,在級別上自然也是以機長等同的。當然了,你也可以不換座,不妨礙你行使作為caac副駕駛的權力,但是icao飛行專員的資質就要暫停下來了。”

徐蒼跟史頎對視一眼,徐蒼眼皮挑了挑,長出一口氣,臉上顯出一絲嫌麻煩的色彩。

“有問題嗎?”史頎問道:“今天風有些大呢。”

徐蒼沒說什麼,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換座唄。”

洱海機場的氣流很麻煩,但是對於徐蒼來說,問題應該不算很大。只不過,徐蒼左手剛受過傷,史頎擔心徐蒼還有什麼不適,所以才是問了一句。

既然徐蒼自覺沒什麼問題,那史頎也不多說什麼了,icao飛行專員的身份還是有些用的,能保持相關資質還是要保持的。

波音737的駕駛艙很小,如果要換座的話,後面觀察員的座椅也要收起來。徐蒼拔下自己的飛機,將座椅拉到後面,站起身來,已然發現局方監察員也已經起身了,並且後靠到艙門處,在他身前為徐蒼騰出了一塊空地。

徐蒼離開座位,站到局方監察員前面,背對著他。這個時候,局方監察員越過徐蒼,先坐在了右座,以防飛機意外狀況發生。

史頎看局方監察員坐上了,於是也起身離開座位,換徐蒼上座。等徐蒼坐好,史頎再跟局方監察員換座位。

反正空中換座的標準之一就是時刻保持至少一名飛行員在座,保持對飛機的持續監控。

徐蒼這邊剛是坐上左座,駕駛艙就響起來叮冬一聲,徐蒼往中央控制檯角落處的印表機看了一眼,只見那裡緩緩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紙條。

“天氣吧。”史頎在調整徐蒼的座椅設定,他比徐蒼高一些,腿自然也長一些,於是將腳舵將前轉了下,同時將座椅高度調低了一點。

比起右座,徐蒼其實更習慣於左座,畢竟他身為機長的時間更長。

隨手撕掉印表機傳出來的紙張,拿過來看了眼,隨口唸叨:“還真是metar,090度7米?”

徐蒼怔了一下,而右邊的史頎脫口而出:“那28號跑道不是順風超標了?”

徐蒼又不是犯賤,盲降肯定比vor進近要好飛的,能飛盲降,誰想要飛vor進近?不過,他的運氣好像不太好,剛才收到的氣象報文顯示洱海本場風28號跑道順風超標了。

盲降好像飛不了了。

“什麼時候的?”史頎伸著脖子,想要看看徐蒼手上的紙條。

徐蒼將紙條遞給史頎:“就這個點的,看來要飛vor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本場就在起大霧,現在太陽起來了,應該霧氣散掉了吧?”史頎道:“要是霧氣沒散掉,vor還不一定能飛呢。”

由於vor無法將飛行員指引到低處,所以其天氣標準也會比較高。

像是10號跑道,垂直能見度能達到兩百英尺,理論上就能滿足標準。而28號跑道的垂直能見度要求需要提高到一千一百英尺,兩者差別還是挺大的。

今早起飛的時候,天才矇矇亮,整個機場都是籠罩在一片霧氣之中。對於洱海這種削了一個山頭而平整出來的機場而言,起霧是比較常見的,而且一旦起霧比較不容易消散。

按著今早的情況而言,當時對進近而言是一類邊緣天氣。不過,太陽起來後,風大了都會加速霧氣的消散。講道理,在這個時間點,就算霧氣沒有全散了,大機率能見度應該好一些了。

“你好好看看嘛,本場起霧,滿天雲三百三十米,垂直能見度好一些了,但也沒好多少,還是邊緣天氣。”徐蒼有些無奈道。

在氣象報文中,顯示的是09007mps,fg,ov,17/17,1010。

對比起飛前堪堪一類盲降的天氣標準,現在的氣象條件的確是好一些了,但對於vor/dme進近來說,依舊是處於邊緣天氣。

“17/17?氣溫和露點一樣,溼度這麼大?”史頎驚訝道:“這個時間都散不去霧氣,那這一天都要這樣了。”

這裡的17/17就是指溫度17度,同時露點也是17度。一般來說,氣溫和露點溫度越接近,當地的溼氣就越大,差距越多,當地就越乾燥。

通常情況下,當氣溫和露點保持一致時,當地大機率是要降水了。

洱海這邊還沒有降水,但是霧氣很大,表明空氣中溼氣極重,一時半會兒都散不了了。

“提前聯絡一下洱海塔臺吧。”徐蒼將第二部甚高頻調節為洱海塔臺頻率131.2:“教員,你監聽第一部,我聯絡一下洱海塔臺。”

“你聯絡嘛。”史頎將第一部劍川區域管制的甚高頻音量提高了一些:“我監聽第一部,你聯絡洱海塔臺吧。”

徐蒼將第一部甚高頻音量調小了一些,接著將發射機切換到第二部甚高頻:“洱海塔臺,春夏9442。”

現在飛機的位置距離洱海機場還是有點兒遠的,徐蒼還擔心可能訊號到不了。結果等了幾秒鐘,耳機裡便是響起來了另外一個人男人的聲音:“春夏9442,洱海塔臺回答。”

“春夏9442,預計47分到場,要個進場條件。”

“春夏9442,本場090度風7米,能見度六公里,雲底高三百三十米,溫度17度,修正海壓1010,使用10號跑道vor/dme進近,洱海01a進場。”

“洱海01a進場,10號跑道vor/dme進近,修正海壓1010,天氣抄收了。”徐蒼稍微頓了一下:“28號跑道盲降可用嗎?”

“春夏9442,本場剛經歷降水,溼跑道,順風超標,28號跑道不可用。”

此言一出,徐蒼和史頎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之前他們倒是飛過幾次28號跑道的vor/dme進近,但是晴空萬里的時候,難度倒是不算很大,這種邊緣天氣飛非精密進近,難度那是直線上升啊。

徐蒼沉吟了片刻:“前機有落地的嗎?”

“春夏9442,五十分鐘前有飛機落地。不過,當時天氣條件優於現在,能見度八公里,雲底高五百米,據氣象部門預報,洱海本場天氣並無好轉跡象。”

“能見度八公里,雲底高五百米......“徐蒼不免有些羨慕,這已經給飛行員預留下一些額外操作空間了。而云底高三百多米,那真是實實在在的邊緣天氣了。

“那一會兒見。”

說完,徐蒼直接將第二部甚高頻切回應急頻率,同時將發射機恢復到第一部甚高頻。

“我剛看了下28號跑道vor進近的水平能見度要求就是五公里,看起來不僅僅垂直能見度剛剛好,連水平能見度也是,標準的邊緣天氣。”史頎將洱海28號vor/dme進近的航圖展示給徐蒼:“說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別惡化就行。”

徐蒼將cdu放到程序頁第四頁,心算了下進近後的剩油:“額外油給了多少?”

“兩千磅,也不多。”史頎看了下飛行計劃,又是比對了下航路點的實際油量跟計劃的油量:“飛行計劃給的巡航高度是七千八百米,我們回來一直飛的九千八百米。雖然給的額外油不多,但是實際上,我們的燃油還是比較充裕的。如果第一次嘗試無果,還可以再試第二次,但後面就要小心油量了。”

由於巡航高度遠高於計劃高度,這使得飛機更加省油。不然,兩千磅的額外油說多也不算多的。

“那就嘗試至多兩次。現在這個時間段,劍川機場是進港高峰,可能在備降過程中會有耽擱的情況。”徐蒼決斷道:“重新做準備吧。”

進近方式改了,落地跑道也改了,駕駛艙準備自然也要改一下。

“溼跑道的話,那自動剎車就換成max檔位了。”徐蒼將自動剎車的選擇旋鈕拔出來,轉動到max位,接著說道:“28號跑道的vor進近航道與跑道延長線有三度夾角。天氣原因,我們一直保持自動駕駛接通,在目視跑道之後,斷開自動駕駛,手動修正飛機航道。期間,注意提醒飛機下降率,超過一千或者小於五百就提醒。其他的......一旦遭遇風切變,加油門,按to/ga,推力最大,斷開自動油門,起始姿態十五,跟隨指引。改出過程中不要改變飛機構型,核實一下有沒有遺漏專案,報出升降率和速度變化趨勢。改出之後,先收襟翼到十五,正上升手輪,接通自動油門,通知塔臺。還有,一旦丟失目視參考,立刻復飛。其餘的......沒有了吧。教員,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史頎沉吟了片刻:“沒什麼了吧。不過,風切變改復飛後,注意速度,收襟翼的時機,不要超速了。其餘,沒有了。”

徐蒼點了點頭,朝著後面看了一眼:“還有要補充的嗎?”

局方監察員笑道:“佈置得很好,我沒有意見。”

徐蒼一拍手:“沒意見,那就最好了,就這麼辦吧。”

對於這次進近,史頎也沒有太放在心上。邊緣天氣加大風亂流下的vor進近確實難度比較大,但是如果是徐蒼出手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徐蒼,你說要不要讓機場在28號跑道上再弄一套盲降?”史頎提議道:“28號跑道沒有盲降不說,vor進近航道跟跑道延長線還有三度夾角,這在能見度不好的時候,修正起來太麻煩了。”

“錢從你工資扣,行不?”

史頎臉色僵了一下:“那還是算了,vor進近......挺有意思的。”

徐蒼笑了下,活動了下左手,感覺好像沒什麼特別不舒服的感覺,心裡也是稍稍安定下來。

很快,頻率轉到了洱海塔臺。

“洱海塔臺,春夏9442,高度五千四百米,脫波聽你指揮了。”

“春夏9442,高度下標準氣壓四千八百米,本場上空報。”洱海塔臺道:“本場現在風向風速是100度7米,陣風12米。”

徐蒼臉一黑,越過史頎:“雲底高呢?”

“雲底高不變,還是三百三十米。”

“收到。”徐蒼調出一萬五千七百英尺的英制高度,邊是埋怨:“這麼大的風,雲和霧氣一個都吹不散,不知道在搞什麼。”

通常來說,那種雲霧凝聚不散的情況是發生在靜風或者風很小的時候,現在陣風都十二米了,這還不能把雲霧給吹散了,簡直見鬼了。

“機場西邊就緊挨著洱海蒼山,有說法的。”史頎眨眨眼道。

那說法徐蒼自然是知道的,屬於民間傳說,無非就是神神鬼鬼一類,徐蒼自是不相信的。可這雲霧之氣久聚不散,也是離奇得很。

推出一個一千英尺的下降率後,徐蒼比對航圖:“洱海臺本場限制高度四千八百米啊,高度沒問題。”

洱海01a的進場程式是越過本場上空後,出航航跡170,飛行十五海里之後,連續左轉切入五邊航道。

在這個程式中有三個關鍵點,即本場點,程式轉彎點,以及最後五邊切入點,其中本場上空點限制高度標準氣壓一萬五千七百英尺,程式轉彎點並無高度限制,五邊切入點限制高度一萬一千兩百英尺。

另外,最終進近定位點高度一萬零三百英尺,此點過後,飛機進入最後下降階段。

這幾處高度限制點都必須遵循要求,不是管制指令下多少,那就什麼都不管就下到多少的,要與航圖上的限制進行比對。

四千八百米正好是洱海機場的過渡高度層,以下高度皆為修正海壓了。

在透過一萬七千英尺時,徐蒼瞄了下著陸燈:“一萬尺,開燈。”

史頎依照要求開啟固定著陸燈,同時將發動機起動電門放置到連續位。

徐蒼看了下兩個發動機起動電門:“這麼早就放連續位?”

按照sop要求,這個電門應該是在放起落架後轉動到連續位的。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無傷大雅。

“馬上要到洱海上空了,今天這天氣,小心些。”史頎緊了緊自己的安全帶,給後艙打了個注意顛簸的訊號:“你也注意些,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

徐蒼笑了下:“還是那套說辭,洱海有大妖是吧?都說了,這是自然現......”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原本正常的飛機就好像頃刻間失去動力似的,勐地下墜,似乎真有什麼妖物將飛機從天上生生給吸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