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蒼”佐藤望的嘴唇略微有些哆嗦,他著實是沒有想到正主竟然就在門外。

相較於他暴怒的聲音,徐蒼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他緩緩而入,掃視全場,將佐藤望,上川林和以及觀月凌的面部表情盡皆收入眼底。

“你們很好,讓我刮目相看。”徐蒼走到觀月凌身前:“我是不是該驚訝於你們的無恥?”

上川林和臉色極為精彩:“徐蒼,有些事情並非我們本願,實在是迫於無奈。”

觀月凌離徐蒼不過兩三步,她咬了咬自己豐潤的嘴唇,卻是沒有回答徐蒼的問題。

徐蒼只是看了觀月凌稍許,也沒有追問什麼。他微微抬起頭,頗為有趣地看向上川林和:“你這是在解釋?”

“額”上川林和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難處。”

“我為什麼要理解你們,你們有什麼資格?”說完,徐蒼略微揚了揚下巴:“我這次過來不是聽你們解釋什麼,而是來確認一件事的。”

觀月凌立馬意識到了什麼,直接一步上前:“徐蒼,事情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嚴重,夏疏月沒有受傷,情緒也很穩定。”

“所以,我現在還能保持這樣的態度跟你們說話。”徐蒼目光凜冽,聲音已經不復一開始那般暴烈,但是這般語氣更有著不容置喙的決絕。

“徐蒼,我也不想這樣的。”觀月凌有些手足無措,她已經不太能夠掌控現在的局面了。

上川林和腮幫子的肌肉繃得很緊,他嚥了下口水,試探著問道:“徐蒼,美國航空的事情.”

“這難道不是很明顯嗎?”徐蒼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還是說你們自覺有什麼魅力能讓美航突然回心轉意?”

“你能說服普惠?”佐藤望依舊感覺到不可思議。

徐蒼嘆息了一聲:“你們的愚蠢同樣讓我感覺到驚訝。”

佐藤望的白鬍子氣得都快翹起來了,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們或許缺少廉恥,但是不缺少自知之明,光是為了說服美國航空,全日空已經是施展渾身解數了,結果一無所獲。

現在,在全日空沒有任何新的爭取的情況下,美國航空做出瞭如此巨大的改變不是徐蒼,還能是誰?

“即日起,我們之間的合作協議全部取消,你們違約在先,賠償責任後續我會派人過來溝通的。”

觀月凌俏臉煞白:“滬上,羊城的航線.”

“已經全部談下來了。”徐蒼豎起一根手指:“不過,很快這些航線會全部轉給日航。”

“你敢!”上川林和陡然低喝起來。

“你說我敢不敢?”徐蒼冷笑道:“不僅如此,已經談好的日美航線會重新轉回日航,以後你們應該也沒有機會了。讓美國航空選擇你們,還是需要花上一些力氣的,但是讓他們不選擇你們,難度並不是很高。”

佐藤望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徐蒼稍微笑了一下:“好了,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說完,徐蒼便是打算離開了。

可這個時候,觀月凌叫了一聲:“百分之五十。”

徐蒼挑了下眉:“什麼百分之五十?”

“別的不說,我只關心日美航線。只要你願意將日美航線留給我們,我們願意將一半的航線利潤給你。”觀月凌面色凝重道。

聽到觀月凌這麼一說,上川林和立時暴起:“觀月凌!”

“你給我閉嘴!”觀月凌此刻也是火氣大得厲害,本來不管是滬上和羊城航線,還是日美航線都是囊中之物,結果就因為上川林和擅作主張,搞得現在騎虎難下。

現在她做出巨大妥協而期望留下日美航線,這個時候上川林和竟然還想阻止她挽回最後的可能性。

日美航線是關係到全日空未來發展的命脈的。

日本國內民航市場受到先天性的市場制約,天花板就在那裡。即使全日空此刻在國內市場佔據優勢,可是在盈利能力上還是比不過日航。

日美航線佔了日航國際航線的利潤大頭,如果能拿下,那就是此消彼長,對全日空的意義太大了。

“平白給我百分之五十的航線利潤?”即便是徐蒼也沒有想到觀月凌會給出這麼誇張的利潤分成:“你確定能說服.他們?”

“可以!”觀月凌甚至都沒有問過佐藤望和上川林和,直接就答應了徐蒼的問題。

佐藤望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而上川林和卻是臉色陰沉,但是估計也意識到自己問題了,連嘴巴都沒有動一動的,算是預設了觀月凌的提議,即使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分成已經足夠離譜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拿下日美航線的意義不僅僅在於增強自身,還在於削弱日航的造血能力,的確是不容有失。

徐蒼顯得有些訝異,日美航線可是利潤豐厚的,這要是無代價地得到百分之五十的利潤,那還是相當驚人的。

徐蒼深深地看了一眼觀月凌,只是點了點頭:“可以。”

說完,徐蒼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離開了會議室。

只是他剛走出來,在門口外邊倚著一個面容戲謔的男子,竟然是從韓國回到日本的陳天揚。

“沒想到你也將利益看得這麼重。”陳天揚以一種意有所指的語氣說道,目光看向出來的徐蒼:“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你還真是給了我一個很深刻的印象。”

徐蒼一言不發,往前走了出去,陳天揚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走了一會兒,遠離了會議室,徐蒼走到前面,陳天揚默默地跟在後面,兩人沒有任何交流。

“韓國的事情辦妥了?”徐蒼突然問道。

“SRAA的金局長已經被嚇破膽了,自然是容易得很,不久後大韓航空的社長就會因為私通航空事故委員會的人而被抓獲。”陳天揚跟在徐蒼身後:“不過,我不太明白。大韓航空的社長崔相道其實也是無足輕重的人物,一個比較高階的工具人而已,針對他沒有什麼意義才對。”

徐蒼輕聲道:“這叫殺雞儆猴,要是大韓航空能知難而退就是最好的,有些牌還是不要打比較好。打了,容易成為公敵。”

說著,徐蒼話鋒一轉:“黑田隆司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我接近了他的幾個朋友,基本可以肯定在劫機事件前,黑田隆司是聯絡過羽田機場和交通省安全辦公室的。黑田隆司還向朋友吹噓,他會因為發現安全漏洞而受到嘉獎,不過直到劫機事件發生,黑田隆司都沒有等到那個嘉獎。”

徐蒼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漠地說道:“都記錄好了?”

“都記錄好了,必要時,可以.”

“不用,有這些證詞就可以了,又不是真的打官司。”徐蒼擺擺手:“你做得不錯,日本這邊收下尾就可以回去了,如果有需要,比如休息或者金錢方面的,儘管可以提出來。”

“你知道的,我對那些要求不高。”陳天揚的聲音突然壓低下來:“我之前以為自己跟了一個愛憎分明的老闆,但是現在看起來,你跟別人也沒什麼區別。你這次過來興師問罪,最後全日空提高了利潤分成,你就接受了?”

“有什麼區別呢?”徐蒼笑道:“或者說全日空的結局又會有什麼變化呢?”

陳天揚一愣:“你什麼意思?”

“不管我接不接受,全日空的結局都不會有改變。既然如此,那為何不在這個時間裡,從它身上更多的榨取剩餘價值呢?”

“你要對付全日空,你能對付全日空?”陳天揚的言語之中充滿了疑問。

作為全亞洲首屈一指的巨型航空公司,全日空的體量是極其驚人的,而且發展勢頭不錯,債務也不重,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暴斃的。

不是陳天揚不相信徐蒼,而是從邏輯上,這種事情都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徐蒼瞥了一眼陳天揚:“質疑老闆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我只是實話實說。”

徐蒼忽地停住腳步,揹負雙手:“你覺得現在全日空的最大的優勢在哪裡?”

陳天揚一怔,倒是沒想到徐蒼會問起來這個問題。他不是民航從業者,但是也還是知道些情況的:“日本的本土航空市場?”

“沒錯!”徐蒼點點頭:“在國際航線上,全日空從未在日航手裡佔得便宜。唯獨在日本本土市場上,全日空的發展極其驚人,已經有了趕超之勢,而且似乎不可阻擋。日本本土市場的強勁增長就是支撐全日空發展的最為優勢的點。想要給予全日空致命一擊,那就必須斬斷其本土市場。”

陳天揚面容有些嚴肅:“可是日航都阻止不了全日空的日本本土市場的增長,你能辦成?”

“我勢單力孤,如何比得上日航這般龐然大物?”

“那你說要斬斷全日空的本土市場?”

徐蒼笑道:“但是我可以讓其自己放棄本土市場。”

“讓全日空自己放棄本土市場?”陳天揚就好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的笑話:“全日空的決策層是瘋了不成,他們能夠放棄本土市場?”

“為什麼不行?”徐蒼反問起來:“只要我給他們一個選擇,一個無法拒絕的選擇,然後再在身後重重地推一下他們,那麼一切都會是順其自然的。”

陳天揚身為當年首爾大學法學系的首席,智商是極其驚人的,加之徐蒼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了,隱約之間他像是抓到了什麼。

“你你剛才接受那個條件是故意的?”陳天揚不可思議地望向徐蒼。

徐蒼嘆了一口氣:“全日空的社長還真是單純得令人感覺到心疼啊。”

陳天揚看到徐蒼的表情,已然是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然而,他很快就意識到徐蒼想法中的漏洞:“不對,不對。你似乎是給了他們另外一個選擇,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唯一性,全日空完全可以兩個全要,到那時,你該怎麼辦?”

徐蒼搖搖頭:“所以,我要從後面推一推他們。”

陳天揚蹙眉不已:“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是已經參與進去了嗎?”徐蒼笑道。

“嗯?”陳天揚愣住了:“我什麼參與進來了?”

“很早的時候。”徐蒼抿了下嘴:“你還不明白嗎?這樣會讓我很失望的。”

“這”陳天揚只感覺到腦子裡亂糟糟的,各種各樣的資訊交纏在他的腦中,可他卻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線頭。

然而,突然間,陳天揚靈光一現,似乎是尋到了一切的原初。

“是黑田隆司。”陳天揚猛地注視向徐蒼:“關鍵在黑田隆司!?”

“我這個人是如此善良,曾經給予他們機會,但是在她欺騙我的那一刻,他們就失去了這個機會,那麼結局就已經註定了。”徐蒼平靜地說道,好像在述說什麼簡單的事情。

可是,這些話落到陳天揚耳朵裡卻是如同聽到雷聲震天,振聾發聵。

“在劫機事件時,你就在算計全日空了?”陳天揚只感覺到有些不真實:“為什麼能提前這麼多?”

徐蒼豎起一根手指:“準確來說是在劫機事件結束後不久。”

“那也提前太久了。太久了,這個太久了,提前這麼多,你就不怕出什麼問題?越是精密的計劃越是容易出問題,你這麼聰明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徐蒼將目光從陳天揚身上移開,繼續往前走去:“變化?只要起點和終點確定,那麼不管兩點之間的線如何變化,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天揚呆呆地看向徐蒼的後背,他突然間感覺到絲絲涼意,以致於並沒有跟上徐蒼的腳步。

就在徐蒼走出三四步後,陳天揚驀地開口問了一句:“那又是誰在定義起點和終點呢?”

徐蒼的腳步猛地停住,他側過身子,半邊臉朝向陳天揚:“自然是我!”

陳天揚深深地看向徐蒼:“那兩點之間,那些無意義的線呢?”

徐蒼嘴角掀起一絲弧度:“那是宿命啊!”

“宿命.”陳天揚後退兩步,他一隻手扶在牆上:“徐蒼,在你身邊讓我感覺到不適。”

徐蒼眼皮微動:“那我們還是保持著足夠的距離吧,比如替我走一趟美國如何?”

“美國?”陳天揚一愣:“去美國哪裡?”

“西雅圖?”

“西雅圖哪裡?”

“波音總部。”

“波波音總部。”陳天揚感覺自己好像不太能跟上徐蒼的思維節奏:“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徐蒼微微抬起頭,目光上移向天,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映照著他如同白玉一般的肌膚:“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什麼?”陳天揚有一種煩躁感:“你要我去波音總部幹什麼?”

徐蒼眼中跳動著些許光亮,輕聲道出:“反傾銷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