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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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恢復通行之後,時間已經接近西伯利亞的傍晚,宋文彬告別了那些萍水相逢的司機,在一眾司機的鳴笛聲中,跟在拉利莎身後,向著可能有嚮導的人類聚居地開去。
雖然拉利莎嘴上說的是最近的聚集地,但是就像光年之於宇宙一樣,在西伯利亞這種地方,近這個詞彙動輒就要用上百公里的距離來衡量。
四人兩狗把車開到晚上六點多,開到天都黑了,他們也沒有來到人類聚集地,但是宋文彬卻沒有辦法繼續再開下去了,因為這臺解放軍卡的油表已經見底了。
他不敢等到徹底沒油才停下來,因為那無疑會使得車輛空調停止運作,而那在零下四十度的西伯利亞無疑是致命的。
“又沒有油了嗎?”
霍雨不滿的看著油表,都囔道:“納智捷似的...”
“備用油箱還有油嗎?”蘇緹娜問道。
這臺卡車在漠河時被邊防官兵改造過,有一個五十公斤的備用油箱,這才能在這片極寒土地上堅持這麼久。
宋文彬看了看油箱旁邊的刻度,搖搖頭。
這次他們都沒有再去找節目組的人要了,因為過去要也是白搭,節目組的人不過來找茬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這時,前面的拉利莎走下雪地摩托,揹著槍過來了。
宋文彬見她過來,趕緊按下窗戶。
“發生什麼了,為什麼不開了?”
拉利莎掀開面罩問道。
蘇緹娜說道:“咱們沒有油了。”
沒有油。
拉利莎看著一旁三臺東風勐士。
這種問題在她看來應該很好解決,但是蘇緹娜卻為難的小聲說道:“別看了,他們不會幫我們的,我們只能靠自己。”
拉利莎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只是澹澹道:“還有十公里就到前面的村莊了,你們還能堅持一下嗎?”
蘇緹娜幫忙翻譯了一下。
宋文彬想了想,十公里,這車可能跑不了十公里。
在西伯利亞的冰路上開車是一件非常燒油的事情,他可不想把車開到打不著的情況,來之前邊防官兵已經提醒過他們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車熄火。
“不行,我估計這臺車在這種路上最多堅持五公里。”
宋文彬說道:“要是再開五公里,可能空調就無法運作了。”
蘇緹娜又把宋文彬的話翻譯給拉利莎。
拉利莎點點頭,說道:“那既然如此,你們就只能跟我去村莊裡購買補給燃料了,村莊裡有柴油出售,買完油再回來。”
這個方法宋文彬也輕車熟路,畢竟當初他們在奈及利亞就是這麼幹的。只是,這地方和奈及利亞的溫度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在這種天氣,他可不想出去買油。
好在霍雨看出了他的恐懼,站了出來,開啟車門說道:“我過去買油。”
宋文彬差點沒哭出來,老天在上,霍雨居然有這麼活菩薩的時刻。
可蘇緹娜幫霍雨翻譯了一下之後,拉利莎卻搖搖頭,指著車上感激涕零的宋文彬說道:“你,下車,我帶你過去買。”
蘇緹娜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很古怪。
宋文彬見拉利莎指著自己,心裡咯噔一下,問道,“她在說什麼?”
“她讓你跟她一起去買。”
蘇緹娜小聲說道。
宋文彬臉色登時蒼白。
霍雨也是一臉的不理解,問道:“為什麼要他去買?”
蘇緹娜也對拉利莎說道:“我們都可以去買的,不一定非要他去的。他語言不通,很麻煩的。”說著蘇緹娜想起來自己會俄語,說道:“還是我跟你去吧,我會俄語,很方便的。”
但拉利莎依然搖頭,固執的指著宋文彬說道:“你跟我一起走,方便拿油。”
蘇緹娜看著宋文彬,滿臉困惑。
霍雨眼睛眯了起來,她上下打量著站在雪地摩托上的拉利莎,鼻子哼了一聲,關上車門。坐在副駕駛上,把腳搭在中控臺上說道:“去吧,人家指名道姓的要你過去,別說我沒幫你。”
宋文彬人都傻了。
為什麼非要他去拿油啊。
這麼大冷天....而且還這麼晚了....
他看著溫度表上的零下四十二度,咬咬牙。
對蘇緹娜說道:“那既然這樣,你們在車裡等我,不要亂跑。”
蘇緹娜擔憂的看著宋文彬,說道:“你真的行嗎,會不會太冷了。”
冷有什麼辦法!?
宋文彬內心咆孝,都已經到這裡來了,難道還能半途而廢不成!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拉利莎非要他去買油,但宋文彬還是哆哆嗦嗦的離開了卡車,剛一離開卡車他就差點沒窒息在荒原之中,他不能理解,為何拉利莎可以在這麼冷的地方自由穿梭,一跑就是一整天。
拉利莎往摩托車前面挪了挪,給他留出一點位置。宋文彬打著擺子緩緩坐在車上,伴隨著雪地摩托的啟動,寒風以成倍的攻勢向宋文彬裸露在外的部位襲來。
曾經在加勒比海的那點矜持在這一刻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車剛一開,寒風一吹,宋文彬就死死的抱住了拉利莎,把頭埋進她身後的毛皮大衣裡。
攝製組的人見宋文彬和拉利莎走了,也立刻派出了一臺東風勐士,牢牢的跟在拉利莎身後。
看著前面的雪地摩托和東風勐士消失,車內的蘇緹娜不由很是擔憂,她伸長脖子看著外面的雪地,直到引擎的聲音完全消失,她才緩緩坐回椅子。
霍雨毫不在意,她坐在副駕駛,百無聊賴的玩著打火機,一會兒點開,一會兒關閉,一會兒點開,一會兒關閉。
“宋大哥...他會不會有事啊...”
蘇緹娜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外面...好冷的說...”
“哼哼。”
霍雨笑了笑,說道:“凍不死他,再說了,那姐們非要讓他去還能讓他凍死不成,凍死了咱們也能順道回家了。”
霍雨玩笑的語氣並沒有讓蘇緹娜好受一些,她看著車外呼嘯的荒原,臉上仍舊寫滿憂慮。
......
宋文彬發誓他從來沒有這麼冷過。儘管他已經把臉埋在拉利莎的肩膀上了,但他仍能感到自己的鼻子下面正在迅速結冰,那些被他撥出來的水汽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細小的冰花,速度之快令他心驚肉跳。
如果在車上的時候,他只是普通的不能理解拉利莎為何能夠零下四十度騎著摩托亂跑,那麼當他自己體驗了一下之後他發現他的普通不理解已經變成了完全不理解。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聽到後面有節目組的汽車聲,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拉利莎總是喜歡開著車帶著他從那種很窄的樹縫中穿過,雪地摩托可以過去,但是後面的體型碩大的東風勐士卻過不去,一來二去的那東風勐士也被甩不見了。
很快,周圍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剩下旁邊那兩隻不知疲倦的雪橇犬和身下這輛狂奔的雪地摩托。
經過了地獄一般煎熬而漫長的半小時之後,拉利莎終於放慢了車速。
宋文彬哆哆嗦嗦的抬起頭,順著拉利莎肩膀看去,他勉強在這片荒原裡看見了幾排小木屋,有些小木屋還亮著燈光,看起來就像是梵高的油畫一樣,透露著一些不真實的氣息。
拉利莎把車停在一棟亮著光的積雪小木屋前。
宋文彬嘗試著從雪地摩托上下來,可是剛一動他的身體就不聽使喚的摔在雪地上,那雪地好像都要比空氣暖和。
拉利莎見他這樣,趕緊把他攙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宋文彬壓根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他更不理解為什麼拉利莎非要他過來買油,帶蘇緹娜來不好嗎,她更抗凍,而且還懂俄語,這要買完油再提著油往回跑,他非死在路上不可。
“我們已經到了。”拉利莎說道:“一會兒就暖和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文彬的錯覺,他覺得拉利莎的聲音,好像比正常時候柔和了那麼一點。但他也開不了口,由於太冷,他只能發出咯咯咯咯的牙齒髮顫聲。
拉利莎也不管宋文彬懂不懂,扶著他往那些小木屋走去,走到一處有著透明玻璃門的房子時,她把宋文彬給推了進去。
剛一進門,嚴寒消失,宋文彬不顧形象,蜷縮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這種極凍的感覺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好像他的所有肌肉都在嚴寒中崩得死死的,又在溫度恢復正常的一刻瘋狂抽搐筋攣。
這木屋是一家小型商店,拉利莎和店內的主人說了幾句什麼,店主人趕緊沖泡了一杯熱可可。
拉利莎把宋文彬攙扶到店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幫他端來了熱可可。
宋文彬在椅子上連續喘息了快五分鐘,筋攣麻木的身體才緩緩恢復了知覺。
拉利莎見他這樣,問道:“第一次來俄羅斯嗎?”
宋文彬才不懂她在問什麼,他看著面前的可可,伸出手將杯中的可可一飲而盡。喝完飲料後,血液這才緩緩從心臟流到了肢體末端,他從兜裡掏出手機,開啟了翻譯軟體,找到了俄語那一欄,然後走向櫃檯,問道:“這裡有柴油賣嗎?”
翻譯軟體把他的話翻譯成俄語,他拿著手機給店主看。
店主拿過他的手機,說了幾句什麼,又把手機還給了他。
他看了眼手機,上面寫著。
“暫時沒有,今天的柴油已經賣完了,明天才能補貨。”
宋文彬看著這排字,心臟頓時和十二月的馬桶圈一樣,拔涼拔涼的。居然沒有柴油賣,那他這一趟究竟跑了個什麼。
拉利莎來到他身邊,拿過他手機說了幾句,又遞給了他。
宋文彬一看,軟體上寫著:“我已經問過他了,今天我們來的不湊巧,我們只能在這裡暫住一晚上,等明天買到油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