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習性（上）

病來如山倒，宋文彬此刻確定無疑的感受到這句話的分量。

在冬泳結束後，他就感覺到不對勁，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但是他並沒有在意，畢竟北極和雅庫茨克那麼冷的地方，他也挑戰過。

可當他下午準備去見一位知名抽象主播的時候，他卻站立不穩，突然一下暈倒在火車站。

一旁的蘇緹娜和霍雨幾乎被嚇壞了，同行的攝影師和導演也被嚇壞了，一群人七手八腳的將他抬至車上，送到了醫院。

這一暈眩也不知道暈眩了多久，一直暈眩到有人催促不止，“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朦朦朧朧中，宋文彬再次看見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傢伙，那迫在眉睫的渴望。

“起來做什麼？”他迷迷糊糊的問。

“起來證明自己，外面的人都在罵你，你聽不見嗎！？”

“你不怕死嗎…我現在好像…很危險…”

“你怕個屁！他們看不起你！你就更是要混出點人樣！讓他們破防！那些自私自利的城市精英，那些精緻的小市民中產階級！那些受過所謂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你要比他們一個個都強！讓他們無可奈何！讓他們破大防！！”聲音愈發尖銳，直至咆哮。

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硬生生的醒了過來，這場大會還沒有結束，他要繼續論劍。

等再次甦醒時，宋文彬只感覺有人在他耳朵裡敲鑼打鼓，劇烈嘈雜的聲音在他身旁響個不停。

“….病毒性發燒，應該是免疫力過低導致的。”有人在他旁邊說道，聲音時遠時近。

“但是這個症狀未免也太嚇人了吧，四十多度…”有女人焦急的說道，有什麼冰冷的東西被放在他的腦袋上，那應該是一隻手。

“…免疫力低下還到處亂折騰的確是這樣的，這個天我都不敢在戶外待著….”

“可是…他之前都不是這樣啊…”

“這年頭年輕人過勞死也是常見的新聞，年輕人要警惕啊…”

“啊…醫生，你可不要嚇我…”

剛剛甦醒的宋文彬感到胃中一陣翻湧，他毫無預兆的爬到床邊，眼前的世界猶如正在沸騰一般翻滾，就連那個垃圾桶都變得抽象怪誕起來。

嘔！

他沒命的吐在垃圾桶裡，吐了個昏天黑地。

吐完之後，他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轉瞬間，他再次失去意識。身旁的人似乎在尖叫，但是一切的聲音都被他自己腦子裡的聲音淹沒。

“完蛋了！！”有人在他腦子裡叫囂：“你這樣會跌落神壇的！！”

“我病了。”宋文彬嘟囔道。

“我怎麼會病！我怎麼能病！！我永遠不會生病！！”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尖銳的指責道：“現在生病，別人會怎麼看你！他們會以為你怕了！他們會覺得自己贏了！！”

“讓他們贏好了…”

“他們一直贏！！從小學！！到高中！！到社會！！他們一直贏！！憑什麼！！！”聲音愈發刺耳。

宋文彬呆滯著，兩種聲音的來回撕扯讓他猶如死人一般躺在病床上。

等他再次甦醒時，已是半夜，那嘈雜的紛亂的聲音終於平息了一些。只是鼻子非常不通暢，嗓子也猶如刀割一般疼痛。

細微的滴水聲從身旁傳來，即便不用去看，也能知道那是吊瓶。

“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宋文彬聽見有人在他身邊啜泣：“他身體一直都很好的。”

“怎麼會這樣？”有人沒好氣的說道：“大冬天的在雪地裡跟一群狠活主播折騰，冬泳，吃辣椒，還喝滷水，他不吐誰吐，他不發燒誰發燒！？”

“還不是你要找什麼龍！你要不找龍，他至於這樣嗎！？”蘇緹娜埋冤不止。

“你…我靠之前讓他做貢獻的，有你一份！”病榻前，霍雨開始分鍋。

“我…”蘇緹娜又抽抽嗒嗒的哭起來，“這要是一直不醒，咱們怎麼辦啊，這個節目要怎麼辦啊……”

“行了，別吵了，吵得我頭疼。”

宋文彬虛弱而嘶啞的說道。

“他醒了！”

蘇緹娜一改哭腔，振奮道。

霍雨立刻看過來，眼睛亮晶晶的，不過沒有說話。

宋文彬呆滯的看著醫院的天花板，問：“我睡多久了？”

“四五天了。”蘇緹娜趕緊說道。

四五天…宋文彬心想這就跟他在家裡睡覺時差不多，時間轉瞬即逝，而且沒有記憶。

“其他那些主播還有網紅呢？”宋文彬問道。

霍雨臉上的關切瞬間變得惱火，她沒好氣道：“還惦記你那破活動呢，燒還沒發夠是吧。”

蘇緹娜伸手在宋文彬腦袋上摸了摸，發覺還沒那麼燙之後才鬆了口氣，小聲說道：“他們好多都過來看過你，還給你送了很多果籃和花呢。”

說著蘇緹娜一指旁邊，宋文彬扭頭一看，自己的病房還挺寬敞，有兩張床，另一張床旁邊堆滿了果籃還有各種花束，碼成了小山包。看見同行們送來的禮物，宋文彬心裡舒服了不少。

“大家都希望你早點好起來呢。”蘇緹娜說道。

“會好起來的…”宋文彬喃喃道。

突然，一股漲意上湧，他面色一變。掙扎著要起身，兩個女同事大驚，趕緊問：“怎麼了怎麼了？”

“我膀胱要炸了。”宋文彬說道。

“啊！！他好幾天沒上廁所了！！”

蘇緹娜說道。

霍雨趕緊把他扶起來，宋文彬身體虛弱，差點沒摔倒。霍雨把手伸到他的肋下才把他撐住。於是蘇緹娜拿起吊瓶，霍雨扶著他，來到廁所，宋文彬很尷尬，剛坐上馬桶就趕緊讓同事走人。

可是同事離開後他卻沒聽到她們走遠的聲音，不由大為光火。

“你倆走遠點！！”他在裡面煩躁道。

“咋了？”兩人擔心宋文彬的健康，不敢走遠。

“你倆在外面我尿不出來！”宋文彬在裡面大聲說道。

霍雨：……

蘇緹娜：……

好歹是走了。

終於解放之後，宋文彬長舒一口氣，虛弱但獨立的自己拿著瓶出去了，重新坐在床上。外面的同事聽見聲音又進來了。

“你臉皮還怪薄的。”霍雨進來就埋汰他。

“少來，”宋文彬說道：“你倆這幾天都不睡覺的呀。”

“少臭美。”霍雨沒好氣的說道：“衛寧還有別的同事也會來輪班照顧你，只是今晚輪到我們而已。”

宋文彬見兩個女同事眼圈黑黑，精神都不是太好的樣子，只怕最近都沒有睡好。他嘆了口氣，催促道：“快點去休息吧，這些天辛苦你們啦。”

“辛苦嗎？至少我們沒喝辣椒水。”

霍雨嚴肅說道：“可不能再這麼折騰了。”

“老了…”宋文彬說道，嗓子越來越啞。

霍雨趕緊拿起旁邊的水杯，給他餵了點水。

“還老，你也沒多大，折騰的太瘋了，你一南方人，跑東北來和北方人比狠，你怎麼比得過他們。”

“主人的任務罷了。”喝完水，宋文彬稍微舒服了一些，他惆悵的躺在床上，無可奈何道。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發生這種事，再想繼續整活已無可能，只能希望先前那一波熱度滿足了當地居民的需求。

“那主任怎麼說的，有幫你們找到人嗎？”

“有，說是找到了一個99歲還沒去世的老頭，記性還挺好。”蘇緹娜說道：“不過，你一直生病，我們就沒去了。”

頓了頓，她又嘟囔道：“正好，也不是很想去。”

宋文彬看向霍雨：“你也不去嗎？”

霍雨顯得有些猶豫，她說道：“已經夠折騰了，我擔心再折騰下去……”

“還是去一下吧。”宋文彬打斷了她的話：“究竟有沒有，給咱們投資人一個交代，她不滿意，我們永遠也不會結束折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