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飛龍在天（上）

當宋文彬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兩名女同事都看見了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們立刻的圍了過來，霍雨關切問道：“怎麼啦？怎麼啦？談了什麼？”

宋文彬看著霍雨，知道已她的性格，若是知道了這些人做的事，只怕當場就要衝進去把白狩和鮑利給活撕了。

況且，蘇緹娜就在旁邊，他覺得，在自己說明情況之前，至少要給蘇緹娜一些心理準備。

“我準備，再拍一段時間。”

他用最輕鬆的語氣說道。

儘管如此，蘇緹娜還是當場就尖叫起來：“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宋文彬不知該怎麼面對蘇緹娜，的確，他明明白白的答應了蘇緹娜，這是最後一次，況且，山洞裡面，如果不是他和霍雨整了那麼一出，現在的他們也不會如此被動。

見宋文彬不說話，蘇緹娜委屈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她難過哽咽道：“你分明說了那是最後一次了……”

“行了，這裡是公司，別叫人看笑話。”

霍雨看著會議室裡走出白狩和鮑利一行人，制止了蘇緹娜的情緒。

蘇緹娜躲在霍雨身後，低著頭，小聲的吸氣。

白狩擦著鼻子，樂呵呵的站在宋文彬身邊，“二位，厭老師和我們商議過了，決定還是繼續拍攝，你們沒什麼異議吧。”

“繼續拍是吧，我明白了。”

霍雨挑眉，淡淡道：“不過呢，我可不準備去你們什麼網紅大會，我有我自己想要去找龍的地方。之前我們的線索，還沒有結束，我還要去探尋一番。”

宋文彬也不想順著白狩的思路走，便道：“是的，雖然節目什麼時候拍完導演說了算，但是拍什麼內容是我們說了算，是吧。”

鮑利連連點頭，猶如看著稀世珍寶一般讚賞道：“是的，是的，你們想拍什麼就拍什麼！”

但白狩卻不滿，說道：“大會連線著下一季任務，有承上啟下的作用。不去的話不大好吧。”

宋文彬剛想找點說辭讓白狩噁心噁心，霍雨卻說道：“嗯，這樣也好。如果厭老師真的打算拍下一季的話，應該提前多認識些人，這樣之後的工作，我們也更容易開展一點。”

宋文彬詫異，他看向霍雨，但霍雨輕飄飄的遞給他一個眼神。數年的默契立刻讓宋文彬讀懂了霍雨的眼神，她希望自己配合。

“行吧…”

宋文彬苦著臉，極不情願道：“如果你真的有找龍的方法就快點，這集拍完，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嗯。”

霍雨點點頭，對蘇緹娜說道：“這次，你就先跟著厭老師去主持主持節目，既然決定要繼續，那就好好繼續，讓第二季收尾的漂亮一點。”

霍雨這話說得很漂亮，白狩和鮑利欣慰，紛紛看向蘇緹娜，希望得到她的表態。

“我大姨媽來了。”

蘇緹娜冷著臉，用簡簡單單六個字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呃……”

白狩啞然。

“那你就先休息一段時間吧。”

鮑利高興說道，“正好緩緩。”

他這會兒已經怕了，自從宋文彬和霍雨玩那麼大之後，蘇緹娜的大姨媽簡直就像瞌睡來了送枕頭，尤其這位可是在影片中同樣明確表達了對厭老師愛慕存在的主，他巴不得能將炸彈和引線分開，好讓他們各自冷靜冷靜。

鮑利那神色間的喜悅全然無法作偽，蘇緹娜沒給這位導演好臉色，直接冷哼一聲徑直拂袖而去。蘇緹娜前腳走，霍雨便聳聳肩，後腳跟著離開了。

即便在這種時候，宋文彬不禁也在心裡感慨，別人可以用無數種方法來拿捏他，卻沒辦法拿捏一個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來大姨媽的女人，上帝賦予的權柄可見一斑。

白狩還在那給自己找臺階下：“這也好，分頭拍攝，能拍出更多的內容嘛，鮑導，這個結果您滿意嗎？”

“OKOK。”

鮑利不能更滿意，露出微笑，說道：“這才是我認識的厭老師，一切以大局為重。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宋文彬也不想理他，只問白狩：“你說得會場在哪裡？”

“在工體！”白狩恭敬道：“厭老師，我可以帶你過去，呃…最好馬上就過去。畢竟前期的準備工作是很忙的。”

宋文彬沒有磨蹭，磨蹭也沒有意義，當下跟著白狩離開了海豹大樓。

白狩的座駕是一臺邁巴赫，他高調的帶著宋文彬駛往工體，在路過一座高架橋時他問道：“厭老師，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把那份合同給簽了。”

“二十年的合同，我想考慮幾天都不行？”宋文彬看著窗外的風景淡淡問道。

“行行行，不過我這也是為您考慮，能不能一躍登龍門，實現階層跨越，可就看這一波了。”

階層跨越……

聽起來是個很妙的詞語。

但在此時此刻，宋文彬只覺得身旁坐著一個npc，一個bot，帶著他玩著一個虛擬的升級遊戲，一個經久不衰，有著十幾億同好共同參與的遊戲。

“如果你想旅行，你會去哪裡呢？”

宋文彬突然問白狩。

“我？我可沒您那麼大本事，我覺得中國就挺好的。”白狩說道。

“啊，是啊。”宋文彬發自肺腑喃喃說道。

“厭老師，我們是一樣的人。”白狩輕聲說道：“咱們都是中國人，不力爭上游，那還是中國人嗎，要努力啊！”

“啊，是啊。”宋文彬的目光從高架上收回，工體已經到了。

白狩早已聯絡了這邊的負責人，剛剛一下車，宋文彬就看見呼啦啦一大幫子圍了上來白秘書白秘書的叫個不停。

白狩驕傲的站在車門旁邊道：“今天為你們引薦一位大人物，不過，這位想必不用我過多介紹。”

“厭老師！！”

眾人看見從車裡鑽出來的宋文彬，齊刷刷的喊道。

不知為何，宋文彬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厭老師，你之前探洞失蹤，可嚇死我們了！”

“厭老師，霍雨和蘇緹娜還好嗎？”

“厭老師，你們現在在拍什麼節目啊。”

“厭老師，能給籤個名嗎？”

“厭老師，來拍張照嗎？”

“厭老師，你的兩個女同事呢？？”

眾人七嘴八舌，異常關注。一名穿著粉色西裝的中年負責人奮力擠出人群，對宋文彬伸出手，大聲說道：“我是蔡明華，厭老師，我可是仰慕你很久啦！！”

“這是蔡總，這次活動的承辦商，也是愛寵家的創始人。”白狩立刻為他介紹。

“你好你好。”宋文彬bot一樣伸出手，熟練且麻木的握手微笑。

而這時，路邊也有路過的行人看見了眾星捧月一般的宋文彬，大聲喊道：“厭！！！”

那聲厭猶如刺目的陽光當頭，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趕緊伸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問道：“我們可以進去聊嗎？”

“當然當然，厭老師在百忙中抽出時間。”

白狩說道：“客套話就不多說了，帶厭老師去看看你們的展品吧，這可是頭籌哦。”

在眾星捧月之中，宋文彬被簇擁著進入工體內，工體內正在搭建各種展臺，到處都是腳手架的場面讓宋文彬想到了龍場的新年晚會，但這規模可比龍場的大多了。這裡到處都是展臺，隨處可見都是一些正在直播的網紅。

他們看見厭老師經過，紛紛興奮的跳起來，揮舞手臂，把鏡頭轉向厭老師。

在一群保鏢的開路中，宋文彬被帶到了一個展臺前，展臺中陳列著一個白色的盒狀機器，看起來造型還挺可愛。

“厭老師請看，這是我們愛寵家新開發的全自動寵物梳毛機，只要把寵物往裡裡一放，三百六十度梳毛無死角，還附帶集毛成球的功能，非常的高科技。”蔡明華親自為他介紹道。

他說著，拍了拍手，立刻有助手將一隻白毛狗抱了過來，蔡明華親自開啟機器，將那隻狗塞了進去，在嗡嗡的震動中，那機器伸出很多隻小梳子，在狗狗身上劃拉來劃拉去，那狗狗被塞在一個小箱子裡，被眾人圍觀，趴著一動不敢動。

宋文彬隔著玻璃看著那隻狗，心臟抽搐了一下，看起來，它對這樣的場景很困惑。

“這樣的機器我們開發了中，大，超大三個size，各種大小的狗狗都能容納，貓咪也可以，每天只要塞進去一下，家裡就什麼毛都沒有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展臺的工作人員熱情的為宋文彬介紹道。

宋文彬看著附近，與其說是網紅大會，倒不如說是產品大會，形形色色的產品被放在陳列櫃裡，等待著網紅的到來。

蔡明華湊到宋文彬身邊，笑道：“厭老師，現在單身的人越來越多，正是發展單身經濟的好時候，但是作為一個單身漢來說，一個人生活還是有諸多不便的。根據我們的推測，單身市場將超越婚姻市場乃至女性市場，成為未來最大的風口之一，怎麼樣，要不要來一波…..深度且友好的合作呀～”

“什麼是深度且友好的合作？？”

“就是……您成為我們的代言人！！”

蔡明華迫不及待的渴望道：“我們的公司非常渴望和您還有海豹，哦，當然還有申總一起合作的。”

“我可以幫你開直播……”

他壓下自己的寒戰，繼續微笑道：“我可以幫你開直播推銷帶貨，但是代言這種事還是從長計議呀，畢竟人家考察一個代言人，都要好幾年呢。”

“哎呀，厭老師還考察，我怕不是瘋了，您可是單身冠軍啊，那麼多美女在您身邊，您都坐懷不亂，這已然證明了您的功力了。厭老師……”

蔡明華大聲吹捧著厭老師，旁邊的眾人也都發出愉快的哈哈笑聲，宋文彬強行保持著自然的微笑，身體卻因為壓力產生了不自然的輕微抖動。曾經這些奉承的話如今聽起來卻像是幾百把梳子在他身上梳來梳去一樣。

“還是私下再說吧，蔡總。”宋文彬微笑著說。

“哦哦，這倒是我唐突了。”

蔡總看著周圍人多，歉意的笑笑：“這不，見到厭老師太激動了……”

“咱們先合張照吧！”白狩當即建議道。

“對對對，合照！”

蔡明華老實不客氣的站在宋文彬身邊，拉著他的手，和白狩像左右護法一樣站在宋文彬身邊，齜牙咧嘴。

拍照期間，白狩在宋文彬耳邊小聲說道：“厭老師，之後我們的轉型計劃，是讓你先改個名字，厭女的確不符合當前的環境和版本，也不好往外推，要不您改成單身的我吧，這樣單身經濟一起來，您又是領頭羊了。”

拍完照的宋文彬笑著衝眾人打了幾個招呼，對白狩和蔡明華說道：“我先去上個廁所，失陪一下。”

他說著，笑著和周圍打著招呼，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來到工體的男廁後，他臉上的笑容光速消失，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衝進隔間，啪得一下鎖上門，隔間內消毒球混合著騷臭味居然讓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喘了一會兒，他又開始慌張，開始在隔間裡到處翻找起來，連馬桶的水箱都沒放過。不過他並沒有在這裡面找到攝像頭。

一通折騰後，宋文彬頹然的坐在馬桶上，捂著臉低聲哽咽出來。

難以想象，僅僅短短几天的時間，那一聲聲厭老師就像一座座山一般，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哽了一會兒，他用顫抖的手掏出手機，開啟自己的D站賬號和微博賬號。他現在的幾個賬號加起來的粉絲多到他數也數不清了。

難以想象，他自己用了厭女的我這個ID工作了近十年，如今的他再看見這個ID，只感覺莫名的恐懼和害怕。

這樣的ID，本該是個小眾的，不入流的，無法被主流認可的存在，可為何，為何現在成了這樣一個，千萬粉絲的巨頭……

他到底催生了多少戾氣，在發洩之餘又負了幾多社會責任，如今這個雪球居然還在越滾越大，難道當真讓厭女的我變成一個天下皆知的存在嗎？

難道他要單槍匹馬去挑戰主流價值觀嗎？？

究竟是有多蠢的人才會這麼做？

宋文彬汗流浹背，在廁所裡不斷顫抖，他找到了賬號登出的介面，幾乎就要登出賬號。

突然，手機震了一下。

宋文彬猶如驚弓之鳥一般跳起來。

但好在訊息並非是白狩或者姜鹿鮑利發來的。

“你那邊還OK嗎？”霍雨問他。

“我想登出我的D站賬號。”宋文彬如實告訴她。

“？你瘋了嗎，在這個節骨眼上，別亂生枝節，穩住他們。”霍雨道。

“我知道。你要幹什麼？”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對了，現在的公司可以交給我全權負責嗎？”

“你忘了你之前跟我籤的是勞務合同，我只是你打工仔呢。”

“哈哈哈，逗你的。”

“你一定要穩住他們，明白嗎？”

“不惜一切代價。”

霍雨連發了三條訊息。

看著霍雨發來的訊息，宋文彬心情平靜了一些。

“我明白了。”

他放棄了登出賬號的衝動，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衣領，深呼吸幾口氣，離開了廁所，重新出去應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