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對面女鬼身體閃爍了幾下,本來就虛無的身影變得更加暗淡。

白裙女鬼喃喃問著,沒了先前的那股兇狠勁:“你……你說什麼?”

“我說。”白僳重複了一遍,“你是真實存在的嗎?”

或許這對普通人類而言看不出來,幻覺假象都能矇蔽人類的雙眼和感官,但對白僳來說,能不能吃到嘴裡的食物差別挺明顯的。

之前火鍋中的牛羊肉卷至少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被人粉飾過。

但白裙女鬼不一樣,白僳對她一點沒有慾望的衝動,那就是一團空氣,再有漂亮的外形也是白搭,虛假得易於判斷。

女鬼神情恍惚,最後在自身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完全消散。

全過程不過五六秒,幾個呼吸間的功夫。

白僳途中沒有停止步伐,女鬼消失時他剛巧擦肩而過。

拙劣的假象。

這不過是找鑰匙途中的一個小插曲,這樣的插曲之後又重複出現,以各式各樣小麻煩的方式產生,稍稍拖延了翻找的進度,卻無法對白僳造成傷害。

再一次攥住不知從哪個角度飛來的筷子,白僳手一放撐住桌子,一面從飛蠅縈繞的冷湯中摸出一把黃銅色的鑰匙。

黃銅鑰匙綴滿油漬,比鑰匙看著更駭人的是白僳的手,已經被油湯燙得不成樣。

隨手找了張紙巾擦了擦,白僳方向一轉就朝大門走去,邊走邊歪頭,看到後方後廚的位置小門拍得乒乓作響,像在表達一股憤怒的情緒。

當然,這些馬上都和白僳沒有關係了。

他在門口把鑰匙和孔比對了一番,很輕鬆插入一扭,鎖被開啟,那門與空間固定在一起的認知也消失了。

白僳推開門,順利走到外面的商場中。

再一回頭,剛剛被開啟的玻璃店門也開始一張一合,像後廚那般,在抒發自己的狂怒。

可無論店鋪怎麼鼓動,都無法把已經離開店面的顧客拉扯回去,店門的響聲在安靜的商場裡萬分刺耳,伴隨著頂部呲呲冒著火花的燈管,營造了一些恐怖的氛圍。

至少在其他人類眼裡是恐怖的。

白僳站在那思考下一步去哪裡。

大門應該是離開的方向,但他對之前的甜味又有點在意。

還有,七巧遊戲廳又是什麼東西?那電話裡的童聲聽著不似善類。

還沒等他想好去處,遠處不斷傳來“咚、咚、咚”和“啪嘰”不斷交錯的聲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在不斷墜落。

他朝那邊看過去,沒看到墜落的東西,反倒是看到一個人影快速朝他跑來。

“草!怎麼還有人啊!快快快,快走!不要被追上了!”

大老遠的就聽見對方的說話聲,那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接近白僳,靠得近了,一把抓起白僳的手腕。

他抓的是白僳的右手。

入手的觸感不大對,凹凸浮腫遍佈手腕,來人只來得及回頭看一眼,他與白僳不解的黑眸撞在一起,之後又聽“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近,來人扭頭繼續朝前跑。

這人是誰?白僳想道。

拽住他的人無疑是個人類,一頭栗色捲毛在前方一抖一抖的,跑起來不停喘著氣,看起來已經持續移動一段時間。

因為暫時沒有要去的地方,白僳沒有掙脫,而是跟著對方跑起來。

來人並不是很熟悉商場構造,在咚咚聲的壓迫中還跑了幾次死路,好在那追擊的聲音速度慢,即使繞了路,兩人還是順利與之拉開了距離。

最後那人帶著白僳拐進一家賣女士裙衫的服裝店。

可能是覺得暫時安全了,慄髮捲毛手一鬆,撐著膝蓋大口呼吸,他很想再走兩步緩緩,但實在沒有條件。

白僳則氣息平穩,還有餘裕走回門口,觀察外面其他商鋪。

正看著地面散落物品的朝向,身後那青年人本來已經坐下休息了,誰料一轉頭看見白僳半個身子露在店門外,嚇得他連忙爬起,把人往裡拉。

“兄、兄弟我們悠著點……別、別被發現了。”慄髮捲毛苦兮兮地伸手把店鋪門合上,“你,你體力可真好……跑、跑這麼久,一點都不累的嗎?”

青年人重新癱在厚實的衣架後,這會兒白僳才藉著燈光看清楚對方的全貌。

染了一頭栗色捲髮的青年看著和白僳差不多大,眼睛微圓眼尾下垂,神情看著有些無辜呆愣,他身著一件寬鬆衛衣,衛衣兜帽部位卻半截耷拉在那,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看著不像剪刀剪的,像被什麼鋒利之物抓了一下。

“不是很累。”白僳回答道。

青年同時也在打量白僳,從冷靜的神態看到穿著打扮,忽然他的視線落到了白僳的右手上。

青年驚訝且結巴起來:“你你你!你的手怎麼回事!”

先前的觸感不是錯覺,光線之下能看到燙傷的疤痕遍佈手背及手腕,從紅腫程度來看,就是剛剛受的傷。

聯絡到青年在哪裡看到白僳的,再想想火鍋店開合不斷的門,他一時間腦補了很多。

“是不是,火鍋店?”青年小心翼翼地問,“自從那廣播之後,一切都變得古怪了。”

白僳捕捉到一個新詞:“廣播?什麼廣播。”

他似乎真的錯過了什麼。

青年瞭然:“哦你也是像我一樣錯過了是吧?我前面看電影睡著了,廣播聽得半睡半醒,坐得又偏,也沒人喊我。”

“但是啊!”青年聲音忽然大了些,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非常明顯,他連忙再次壓低,“後面那個直接作用在我腦海裡的聲音直接把我嚇醒了!”

白僳眸光微動:“聲音?”

青年愣了:“你這個也沒聽見嗎?不是說這個區域內所有的人類都會收到……”

慄髮捲毛越說越小聲,他最後閉上了嘴。

等一下,他別是抓了個鬼走吧?

剛出虎穴就入狼窩,他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想想也是,哪有人遇見這麼離奇的見鬼怪事還站在那不動的,這不是當靶子嗎?也就是他太心軟了,以為是個和他一樣落單的人就——

“啪。”

白僳打了個輕輕的響指,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後,指了指地面。

青年順著低頭看去,在地上看見了兩個人的影子。

有影子,那就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