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叔,您看您,脾氣總這麼暴躁哪行?氣大傷身嘛……」

「您說您想看包裹您就說嘛,您不說我怎麼知道您想看呢?我又不會讀心術對不對?您看您,又急了,控制下情緒……隊長叔您不要蹭地嘛,您這個姿勢會讓我誤會您想踢我的……」

李大和:「你沒誤會,老子就是想踹你。」

林念禾眨巴眨巴眼睛,閉嘴了。

大意了,忘了近日的隊長叔惹不得。

她老老實實的把包裹開啟,果然裡邊是兩封信。

一封寫著孫亞菲的名字,另一封沒有署名。

她把孫亞菲的信放到炕桌上推給李大和,自己拿著另一封信說:「這是我另一個朋友寫的,就不給您看了。」

李大和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拿起了信封。

他小心翼翼的撕開信封,把信紙拿遠些,眯著眼睛輕聲念道:

「念禾,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在北大荒已有月餘,這邊勞動更多,不過同志們都團結友愛,我受大家諸多照顧,一切安好。大姐是我的班長,平素……哎,「大姐」是誰?」

李大和抬頭問林念禾。

「是我的那個朋友。」林念禾揚了揚手裡的信紙,「您就別問了,更別往外說,就當沒看到這句話。」

李大和愣了一瞬,擰著眉頭低聲問:「和咱這的人……和小謝有關係?」

李大和處理鄉里鄉親的雜事多年,早練出一雙慧眼,看林念禾那表情就知道,這人必定是與她身邊的人有關係的……與她有關,又不讓往外說,那除了曾經要死要活的謝宇飛,他也想不出這人還能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了。

林念禾從信紙中抬起頭,朝李大和點點頭,回道:「就是他的愛。」

「嘶……」

李大和倒吸了口涼氣。

謝宇飛那要死要活的勁兒他還記在心裡,趕緊說:「那可不能讓他知道,你那信看完就燒了!」

「嗯,我知道。」林念禾點著頭,「您可得幫我瞞著。」

「出了這個門,誰也不許提。」

二人一拍即合,李大和低頭繼續念信:

「……請你務必向叔伯阿姨們轉達,我一切都好,不要讓大家記掛。」

「北大荒下了數日雪,雪已沒過膝蓋,是我以往從未見過的,同志們堆了雪人站崗……哈哈哈,這群小崽子倒是能鬧騰。」

「我發了工資,買了些罐頭給鄉親們,數量不多,還請長輩們莫要嫌棄……這小兔崽子,手裡有倆錢咋就胡亂花呢,咱這大豐收,哪用她惦記?林丫頭,你寫回信的時候一定替我說說她!小姑娘家的,手裡不存點兒錢哪行?是,她現在吃喝都在兵團,那以後呢?還能在兵團一輩子啊?」

「好好好,我一定把大隊長的深切教育轉達到位,語氣我都給您寫上。」

「兵團裡很多同志都得了雀盲眼,我和大姐都沒有得,晚上的時候……」

「隊長叔,雀盲眼是什麼病?」

林念禾聽到這句,抬頭插了句話。

李大和擰著眉頭,解釋道:「就是眼睛上的病,一到晚上啥都看不見,早年間咱這也鬧過,大夫說就是菜吃得少了。」

「夜盲症?」林念禾皺著眉。

「哎對,也有叫這名的,不過咱這都叫雀盲眼。」李大和抖了抖信紙,說,「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般到了開春就好了。」

林念禾依稀記得,夜盲症多是缺乏維生素才會得。東北一年一種,冬天蔬菜數量有限,生產隊尚有自留地的菜可以吃,也可以去挖野菜採蘑菇,可兵團裡主要任務就是種小麥和大豆

,吃的是大鍋飯,菜少得可憐。

所謂的「到了開春就好了」,大概是因為開春可以挖野菜了,維生素補充起來,這病慢慢的也就好了。

她輕聲說:「別人都得了,估計亞菲也快了……要是能弄到些維生素片給他們就好了。」

維生素她倒是有,ad幾十箱子,可沒過明路,偶爾拿出來一兩瓶倒還能搪塞過去,但多了就太危險了。

「上哪整那麼多藥片去?你在醫院有親戚啊?」李大和隨口說,「要供一個兵團的藥片,咱這小衛生所可不行,省城的醫院才能弄到這麼些藥。」

「您這話說的,我哪有醫院的親戚,我連認識都不……哎,別說,我還真認識一個!」林念禾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眼睛亮了。

李大和壓根不信,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對對,全天下都是你熟人。」

林念禾挺直腰桿,一本正經的說:「我們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同志,目光所及,皆是親朋!四海之內皆兄弟嘛!」

李大和:「……」

「叔您繼續看信哈,包裹裡的罐頭是鄉親們的,拿包糖是我的,您幫我放一邊就行。」林念禾急匆匆的收起信,穿上軍大衣就要出去。

「哎,你幹啥去?」李大和跟著站了起來。

「找人問問我熟人的電話!」

林念禾說著話,人已經跑出去了。

伴著腳踏車的聲音,她還說了一句:「您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呀。」

李大和站在門邊目送她遠去,完全不能理解:「你熟人的電話你還得找別人問?」

的確得找別人問,因為林念禾與她只透過幾封信,並沒留過電話。

「我姐?」周旭納悶兒的看著林念禾,「林妹子,你找我姐有事?」

林念禾的醫院熟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被她一封表揚信送去省城學習的周芬洋。

「有事兒,買藥。」林念禾點點頭,「我們大隊不是有個姑娘去兵團了嘛,她寫信回來說他們那很多同志都得了夜盲症,我想託她幫我買些維生素,事情有些急,不然我就給她寫信了。」

後世有人為了擁抱喜歡的人把全班同學擁抱一遍,她現在屬於是想給兩個人送藥,結果把所有人都送了一遍。

不過林念禾沒什麼經濟負擔,她手裡還有張長江死前留給她的「定金」,她一直沒想好這筆錢該怎麼花,建學校的活兒已經被白波承擔了,一時間真沒有什麼好專案。

用這筆錢給兵團的同志們買些藥,也算做善事了。

林念禾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劫富濟貧的俠客。

甚至還有些期待再來個大戶跟她說句「和氣生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