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瀟覺著,這十噸煤得算在紡織廠的賬頭上,畢竟他是為了紡織廠的事兒奔波,哪能讓公社掏錢呢?

這麼一想,他的心就舒坦了。

林念禾瞬間掛起個比太陽花還燦爛的笑臉:「我就說呢,汪叔叔才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嘛,再說,就算我們村小真的是子弟學校,那也得是火柴廠子弟小學呀。」

汪瀟:「……」

她好像是在提醒自己火柴廠也是她拉來的。

汪瀟突然就想開了——就算紡織廠只能維持現狀,那他們蘭縣也多了個火柴廠呀!今年的工商稅收得肯定比去年多就對了!

紡織廠是未來,火柴廠卻是現在,他趕緊問:「小林,火柴廠送出去多少貨了?」

「這個我不太清楚,等會兒您可以去倉庫那邊問問會計。」林念禾說著話,拉開凳子請汪瀟坐下,直接開始說正事,「省城供銷社的翟主任是個急性子,我估計他明天就會到,很有可能是親自過來。」

「真的?」汪瀟眸光鋥亮。

「現在省城因為頭花正鬧著呢,買不到頭花的姑娘說他藏私,這事兒他哪能認?肯定急著解決。」林念禾喝了口水繼續說,「他目前只知道頭花是從我手裡流出去的,來了也會先找我,我到時候會說服他進貨,讓他去紡織廠談。」

汪瀟把工作筆記掏出來,一邊記錄一邊應和:「嗯嗯!」

林念禾說:「您讓紡織廠的廠長躲他兩天,就說他被京城的人請過去了。」

汪瀟:「……!」

「晾他兩天,然後再談。」林念禾說罷,問道,「現在做出來多少頭花了?」

「最近生產速度提升了許多,我來之前給老計打電話問了,已經生產出三千八百七十二個了。」汪瀟不無得意的說,「質檢過關,按著你說的,都裝在定做的紙袋裡了——別說,小林還得是你,那頭花往袋子裡一裝,比以前更好看了!」

「嗯,辛苦您了,」林念禾敷衍的誇了誇領導,「今天就把貨送到供銷社去擺上,另外,給初高中的女學生一人送一個,讓她們這些天務必戴著,被問起來就說是供銷社買的。」

「還有火車站、招待所和國營飯店的女同志,也都送一送。」

汪小摳的心在嘩嘩淌血。

他看林念禾的眼神中帶著哀求:「短頭髮的是不是就不用送了?」

林念禾:「……」

她按了按額角,說:「算了,把零頭送出去就行了。」

「哦哦,就送兩個啊!」

林念禾不說話,給他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汪瀟忍著心疼咧開個笑:「我和你鬧著玩呢哈哈哈,我知道,七十二個!」

林念禾:「八百七十二個。」

汪瀟腿一軟,差點兒從凳子上栽下去。

他的聲音都帶上哭腔了:「小林!那可是四五百塊錢!」

「成本還不到一百塊。」林念禾直接戳破,「汪叔,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再說,這也是發給自家人的,就當是給鄉親們謀福利了。」

汪瀟按著心口,疼的呦。

林念禾實在看不過去了,說:「您知道為什麼省城的反響會這麼大麼?」

汪瀟下意識應聲:「為什麼啊?」

「因為文工團的女同志們戴著這些頭花去演出了。」林念禾說,「送去京城的那一批頭花也會先在文工團的演出中亮相……」

汪瀟頓時就像打了雞血似的,心不疼了、腰不酸了,感覺自己頭髮都要變黑了。

「小林!我是完全相信你的,你說啥就是啥!我這就回去發頭花!」

汪瀟說著就要站起來

林念禾趕緊拉住他:「等等、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哦哦哦,你說、你繼續說。」

汪瀟再次拿出他的小本本,認真記錄。

「等到計廠長與翟主任見了面,您讓他這麼談……」

翟華元下了火車就急匆匆的往外走,突然,他瞥見一個女同志的頭髮上戴著那把他折騰得不輕的頭花。

他最近對頭花格外敏感,看見了就想擠過去問問,結果人太多,那位女同志消失在了人海。

翟華元按著心口小聲唸叨:「沒事、沒事……去十里大隊就能問清楚了……」

確定了目標,翟華元不再左顧右盼,找了個男同志問道:「同志你好,請問十里大隊怎麼走?」

「十里大隊啊,在南邊,你出了鎮子順著路一直往南走,約莫二十來里路,看到棵三人抱的大榕樹……哎,不用費勁了,你看見那輛牛車沒?那輛車就是十里大隊的,你去找他們。」

「好好好,謝謝同志。」

翟華元是幸運的,因為他碰到了十里大隊來送貨的牛車,可以免去步行一個多小時的辛苦;

翟華元也是不幸的,因為今天來送貨的事伍根茂和曹石建。

生人、省城來的、要找林念禾。

這仨關鍵詞湊合到一起,就連曹石建這個腦袋缺根筋的傢伙都警惕起來了。

曹石建眯縫著眼睛,手已經拿起了捆貨用的麻繩。

伍根茂到底比他機靈點兒,拽了他一把說:「那行,你上車,咱一起回去。」

「好好好,多謝你們。」翟華元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直接上了牛車。

牛車一路前行,直到翟華元看到那棵三人抱的大榕樹,琢磨了一路的伍根茂才開口:「我跟你打聽個人,你認識張長江不?」

前幾天他和曹石建去省城給鄭麗榮送頭花,他倆辦完事還和以前的兄弟吃了頓飯,從兄弟們的口中得知,因為鄭麗榮「惡名在外」,當初那些白波一死就跑了的如今混得一個比一個慘,他們想填飽肚子都難,更別提來找林念禾報仇了。

所以伍根茂分析得出結果——這人可能是和張長江有什麼瓜葛。

他直接問出口,也不怕驚了對方。

開玩笑,都到了他們的地方了,他還想跑?

翟華元愣了愣,唸叨了一會兒「張長江」這三個字,一拍大腿:「認識、認識,我小舅子的小舅子就叫張長江!咱這也算是……」

「熟人」倆字還沒說出口,翟華元就被一個繩套套住了脖子。

伍根茂騰地一下子彈起來,一個大鵬展翅把翟華元抱住,藉著衝勁兒就把他撲下了牛車,倆人直接摔進了路邊的雪堆裡。

翟華元:「……?」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