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的話,彷彿一瓢涼水澆進沸騰的油鍋,濺起無數滾燙的油花,足以把周芬洋燙熟。

“哎?原來是自己稀罕人家男同志,這才酸調調的埋汰人吶!”

“這可要不得哦,哪有不問清楚就把人往死裡逼的……”

周芬洋的面色慘白一片,手都開始顫抖了。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這個嬌娃娃逼到這個地步,一時間沒了主意。

王紅緩了臉色,在心中咂舌。

難怪趙寡婦都不是個兒,這丫頭的嘴真是要命啊!

馮偉則一臉震驚,腦子裡只有兩個念頭——

難怪承哥把人捂得這麼嚴實,還真跟周旭說的似的,這妹子真跟天仙似的;以及……芬洋姐要完!

至於話題中心的蘇昀承麼……

他看著幾步之遙的林念禾,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小姑娘剛退燒不久,面色微白,或許是剛喝過熱水,嘴唇倒是粉嫩紅潤。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兒,雙手捧著茶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勾人。

蘇昀承定了定神,沒管旁人是何反應,直接走向林念禾。

他伸手接過她手裡的茶缸,說:“別瞎想,我和周同志沒有任何關係,會認識也只是因為工作,她偶爾會給派出所替女同志驗傷。”

頓了頓,他盯著林念禾的眼睛,又補充一句:“我與她不熟,上次王主任家的事是我與她第一次因公合作。”

林念禾看著他,眼睛眨巴兩下。

她算是明白了,這男人在拒絕桃花的時候,格外會說話。

前有王雪,後有這位女醫生。

只要他不想沾邊的女同志,他總有辦法把自己摘出去。

這揮劍斬桃花的姿勢比王嬸的巴掌還利索。

林念禾還沒說話,周芬洋便忍不住尖叫出聲來:“蘇昀承!你有沒有良心?你說你跟我不熟?兩年前是誰照顧你?沒有我你早就死了!”

林念禾的眼睛倏地亮了。

哦嚯,還有瓜吶!

蘇昀承放下茶缸,在林念禾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刺骨的寒意。

“若我沒有記錯的話,兩年前給我治病的人是京城醫院的王院長,我到蘭縣時已經好了八成,我認識你是因為周旭,周同志所謂的‘救命之恩’是指什麼?”

周芬洋捂著心口,身體輕輕搖晃兩下,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就是你剛來的時候,我、我每天給你送飯,要不是我,你能恢復得這麼好?”

林念禾看看蘇昀承,又看看一副要強搶民男的周芬洋。

要不,看在竹馬小哥哥送的那麼多東西還照顧她的份上,幫他一把?

林念禾正想開口支援,蘇昀承便自力更生的說道:“你送來的飯我從未吃過,派出所的孫大爺可以作證,不管是去拿飯、還是吃掉它,都是周旭做的。”

蘇昀承的語氣格外平淡,坦然至極。

周芬洋瞪大眼睛,顫抖著搖頭,拒絕相信:“不可能!你騙我!”

蘇昀承的眼底已經染上不耐,他看向馮偉,抬了抬下巴。

馮偉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解釋:“芬洋姐,是真的,承哥剛來那會兒一直自己帶飯,連食堂都沒吃過,更別提你送的飯了。”

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倒是吃了不少……”

周芬洋僵硬的轉過頭,看著馮偉那富態的小肚子,心態徹底崩了。

她精心製作的午飯,竟然都進了狗弟弟和小胖子的嘴?

病房裡安靜得嚇人,眾人看著周芬洋的眼神一個比一個複雜,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同情她一下了。

林念禾取出體溫計,看了看之後說:“所以我這會兒還有點兒發燒,是因為沒人給我特別做飯吃嗎?我以前倒是沒聽說過,吃飯還能治病吶。”

以前,周芬洋特別喜歡聽蘇昀承說話,總覺得那一口京腔洋氣又好聽。

現在,她聽到同樣的口音從林念禾的嘴裡說出來,就……只想把她的嘴縫上。

周芬洋“哇”的一聲哭了,轉身飛快的跑了出去。

蘇昀承沒追她,也沒再繼續解釋,他皺眉看向林念禾,從她手中接過體溫計:“怎麼還發燒?我看看。”

林念禾的確還有點兒發燒,37.2度。

蘇昀承皺著眉頭,對她說:“別怕,我去找醫生。”

林念禾搖了下頭:“我沒事的,應該是剛剛吃飯有些熱……昀承哥,我不想在醫院待著了,我想回去。”

她可太想回村裡了,她想換衣服,想洗澡,還想吃點兒好吃的。

蘇昀承卻沒直接答應,對她說:“我去叫醫生來,看醫生怎麼說。”

“哎……”

蘇昀承往她手裡塞了兩塊大白兔奶糖,似乎在說:聽話。

林念禾的拒絕被兩塊奶糖收買,她聳聳肩,隨他去了。

主要是她不聽話也不行啊。

蘇昀承才走,馮偉便挪了過來。

他滿眼好奇的跟林念禾打了個招呼,然後去到王紅身邊,嘀嘀咕咕的小聲說了幾句話。

“真的?”王紅的眼中迸射出驚喜。

馮偉點了點頭,說:“得麻煩你再去所裡一趟。”

王紅下意識的握住了林念禾的手:“我等小蘇同志回來了再走。”

馮偉飛快的瞟了眼林念禾,見她一副虛弱的病美人模樣,點了頭。

這可是承哥的心肝兒,要是敢把她自己扔在這兒,他也沒好了。

馮偉心中的彎彎繞繞林念禾不知道,她探頭朝旁邊病床的大娘說:“大娘,剛剛謝謝您。”

大娘大概五十來歲,兩鬢斑白,瘦得厲害,嘴唇都沒有血色了。

她看著林念禾笑了,搖頭:“沒事,你們這些小娃娃背井離鄉也不容易。”

林念禾聽她說話有些文縐縐的,便說道:“大娘,我叫林念禾,是十里大隊的知青。您是公社的領導嗎?”

“哪兒呀,我是鎮上高中的校長,上個月剛退休。”頓了頓,她又說,“我姓吳。”

“吳校長呀。”林念禾笑容甜美,“您好,我最敬佩老師了。”

吳校長看著林念禾,問:“你上過高中沒?”

“上過,”林念禾點頭,“高中畢業就下鄉了。”

“嗯,”吳校長的笑容真誠許多,“支援農村也是建設祖國,可不要眼高手低,要認真接受農民同志的教育,勞動人民的智慧是課本上學不到的。”

林念禾邊聽邊點頭,反手握住王紅的手對吳校長說:“吳校長,您放心,我們十里大隊的鄉親們都特別好,對了,這位是我們大隊的婦女主任,她對我們特別關心!”

吳校長聽到“十里大隊”,眼睛頓時就亮了。

“我聽過你,你們大隊的孩子上學的是最多的,你們李隊長說都是你的功勞,你能給我說說你是怎麼說服大家送孩子上學的嗎?”

王紅:“……”

不讓娃上學的癟犢子就往死裡揍。

這話,顯然不能說啊。

王紅轉頭看向林念禾,用眼神示意她:你挑的話頭,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