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有一死。

或身死。

或社死。

林念禾現在感覺她單方面切斷的不是電話,而是她的生命線。

以蘇昀承那不遜於她的聽力,她叭叭的那些話……他肯定全聽見了。

他沒打斷她的理由大概也很簡單。

想繼續聽唄!

換做是她,她也不會出聲打斷啊!

林念禾捂著心口在電話旁邊坐了好一會兒,直至電話鈴響了三輪,才視死如歸地接起電話。

“您好,我是林念禾。”

她的語調相當尋常,彷彿剛才打電話回88號院的人不是她。

“念禾。”

電話那頭是蘇昀承的聲音。

“咦?昀承哥呀,”林念禾語氣驚喜,“好巧啊,我剛回賓館你就打電話給我了!”

蘇昀承:“被八個拎包的送回去的?”

“嗯?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

小林同學決定裝傻到底。

承認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剛才打電話的絕對不是她林念禾,可能是林小盒,或者是林哀悼。

蘇昀承低笑著,聽不出喜怒:“真不明白?”

林念禾喊號子似的回道:“不明白!”

“行,”蘇昀承的語氣嚴肅了幾分,“念禾,沈家的人能用,但別信,尤其是那些打工的,他們能為沈家效力,也能為別人做事。”

苦主都主動轉移話題了,小林當然得順著臺階蹭蹭往下竄。

“嗯,我知道的,我打算明天去租輛車,自己開。”林念禾說,“不過沈家的態度很明確,這算是個好訊息。”

“明確麼?”蘇昀承話鋒一轉,“我怎麼不覺得。”

“昀承哥,你這純屬於記仇了。”

“我記什麼仇?八個拎包的?”

“……”

林念禾深呼吸數次,微笑著,語氣堅定得像宣誓:“我沒要,我也沒有一點兒動搖,真的,我甚至被嚇壞了。”

“所以沈家真想送你八個男人?”

林念禾的眼睛倏地亮了。

“我都被嚇壞了你竟然不關心我?”

“……”

一句話,站位調轉。

在倒打一耙這方面,小林同學是宗師級別。

林念禾把前世今生的傷心事全想了一遍,醞釀出個委屈得要死的調調:“懂了,不愛了是吧。”

“我不是。”蘇昀承趕忙否認,“我……我……”

他半天沒下文,林念禾倒是聽到了電話那頭拉動椅子的聲音和漸遠的腳步聲。

隔了好一會兒,大概屋裡的人都走了,林念禾才再次聽到蘇昀承的聲音:“我愛你。”

林念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良心難得痛了一下。

“我也愛你。”

林念禾笑得歡快,“放心吧,別說是八個,就是八十個、八百個,我也經得起考驗。”

“那八千個呢?”

林念禾:“我暫時沒打算武力佔領日苯。”

“……”

……

次日,林念禾睡到自然醒,換上一件連衣裙,隨手紮了個馬尾便出門去吃早飯。

她並沒有去賓館餐廳,因為她不用想就知道那裡會有多少人在等她。

而她現在還不想跟他們見面。

林念禾直接去了距離賓館不遠的雲吞館,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飯,剛出門就瞧見了沈家的人和車在等她。

她倒不是認出了人——五太太大概是覺得昨晚送她回賓館的那倆回去得太快,又換了兩個人。

她是認出了那輛昨晚剛剛坐過的車。

林念禾現在看見西裝男就覺得頭大,耳邊迴響的全都是某人酸溜溜的“八個拎包的”。

哦,現在是十個了。

她硬著頭皮走過去,問:“你們倆該不會在這兒等了一夜吧?”

“不,剛到。”略高的那位回答道。

看得出來,他也剛學普通話不久,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說,奈何交流不暢,硬嚥了回去。

林念禾無聲地嘆了口氣,想了想,說:“我想找沈四叔,謝謝。”

“好的。”

另一位拉開車門,還很體貼地伸出手讓林念禾扶著。

林念禾略過了他的手,直接彎腰坐進去。

不敢碰,一點兒都不敢碰。

不然京城的醋罈子知道了,得唸叨她一輩子。

沈瑜在沈家的公司裡處理公事。

他今年沒去春交會,是因為沈老覺得他與林念禾更相熟,由他來接待或談生意更合適。

但他還是有工作要做的,不可能整日圍著林念禾轉悠。

在得知林念禾找他時,他剛好處理完一份工作,便讓秘書帶林念禾來辦公室。

“沈叔叔,求您了,請五奶奶收了神通吧。”

林念禾進到辦公室,直接雙手合十請求道。

沈瑜也有些頭痛了,他連連點頭:“好,這樣,我讓我的秘書給你開車,可好?”

“女秘書?”

“男秘書。”

“可別,我現在看見男人就頭疼。”林念禾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您還是告訴我租車行在哪兒吧,我自己開。”

“那你開我的車。”沈瑜讓秘書拿來了車鑰匙,笑問,“近日有什麼安排?”

“打算買一些黃金。”林念禾在他對面坐下,說,“九十萬的。”

“還買?”沈瑜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就不考慮投資些別的?香江的房子也不錯。”

“幫朋友買的。”林念禾簡潔解釋,“他們想要更穩定一些的投資。”

香江的房子日後的確會飛漲。

不過那是03年之後的事,在此之前香江的房價雖然在漲,但漲幅並不算誇張,千禧年前後幾年還有一段漫長的跌落期。

要買也得等大跌的時候再買啊。

現在投資房產可不是短期內能快速積累資本的好方法。

“那好,我讓秘書跟你去拿錢,然後讓他去買就可以了。”沈瑜說道。

“謝謝沈叔叔啦。”林念禾笑著道謝。

“千萬別客氣,”沈瑜說,“幫你買的時候我也買了一些,如今快翻倍了,若真要謝,也該我謝謝你。”

林念禾笑著說:“那也是要謝的,不過您如果不急的話,可以緩一緩再賣,我覺得這一兩年還會再漲一些。”

“嗯,放那兒沒動。”沈瑜拿起外套,“我今天工作結束了,不如帶你去‘蘭’牌的店裡看看?”

“好啊。”

林念禾跟著站了起來。

她的貴金屬增持專案已經談妥,接下來要幹真正的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