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繁星明月的光輝,沈鯉緊緊追蹤神秘人。

敢房頂偷聽太子說話,此人背景絕對出人意料的高。

然而得了太子殺無赦命令的少年郎,有點難辦,因為從神秘人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機判斷,像是佛門出身的練氣士,且在四品金剛境之上!

抽劍出鞘。

瞥了眼緊握在手的凋朱顏,呢喃道:“別急,小爺當下修為不夠,就算為你換了新名字,江湖上也不認。”

“只有小爺打的江湖上的高手,人人哭喊大俠饒命,你才能更加耀眼奪目。”

神秘人似乎受了傷,速度時慢時快,這給沈鯉創造了時間。

正好遠離臥霞寺,他可以遞劍了。

畢竟大瀆河畔斬殺了佛家大羅漢,一旦臥霞寺的高手認出來,鐵定人人喊打,取走香露丸,想都別想。

這一劍。

乃秦羨卿教給他的。

名字大氣又狂妄。

喚作取龍珠。

符合秦羨卿那瘋起來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瘋勁。

至於為何把這一劍傳授給他,秦羨卿覺得,這臭小子骨子裡其實比她都要瘋,只是人前人模狗樣罷了。

劍氣宛若銀河。

黑夜裡,比之天上的明月星辰明亮。

殺氣沸騰,彷彿老天爺摁住一頭真龍,親自取走頜下龍珠。

如此劍式。

江湖上的四品劍仙,真沒幾個人能斬的出來。

外加凋朱顏本身的殺力,取龍珠一劍,殺力叫人心驚膽寒腿軟手哆嗦。

神秘人不得不折身應對,發現此劍彷彿不斬於他身上誓不罷休,別管如何躲避,劍氣死死跟在屁股後面。

雙腳好似參天大樹紮根大地,口中唸佛經,雙手合十。

一個碩大無比的金鐘當頭罩下。

沈鯉雙眼微眯,單看神秘人這等手段,就不是金剛境,且是朝露境往上的佛家練氣士。

取龍珠的劍氣隨之而來。

直直刺上金鐘。

呼吸間,震耳欲聾的巨響,就算地面也跟著震動。

兩種氣機相撞,刺眼的光芒彷彿平地爆燃的大火球。

沈鯉臉色一喜。

完全可以確定,神秘人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勢,甚至重到境界跌落的那種。

究竟是誰,不顧神秘人遭此重創,仍強行令他撫摸南吳太子的逆鱗。

不知膽敢觸犯逆鱗的人,輕則身死道消,重則牽連族人嗎?

金鐘寸寸皸裂。

沈鯉站在神秘人對面兩丈之外時,金鐘徹底消散無蹤。

取龍珠一劍,亦是餘力漸消。

神秘人喘著粗氣,瞪著沈鯉,問道:“大俠可否饒命?”

“你刺探太子,便能料到此般結局。”沈鯉回道。

神秘人重重嘆氣:“身不由己,我不做,活不了。”

“難道做了就能活?”

“可以,只要大俠饒我一命。”

“你的傷勢,即便放你走,只怕一樣活不長久。”

“我有法子延續壽命。”

沈鯉還是搖搖頭:“可惜,太子下了死命令,不論你是誰,不論你是何背景,殺無赦!”

“大俠,我們已經遠離太子居處,你大可放了我,回頭和太子說,此人道行高超,攔不下。”神秘人哀求道。

眼看沈鯉無動於衷,彷彿搬運氣機,再來一劍。

他頓時恨恨道:“老子境界比你高,又是佛家跟腳!老子稱呼大俠,是給你面子,惹急眼了,小心老子拉著你一塊陪葬!!”

神秘人是假聲,分不清年紀。

少年郎不再猶豫,冷笑道:“剛才我還想要不要放你一馬,既然一口一個老子,小爺非得宰了你不可。”

起劍。

氣機流轉凋朱顏劍身,鬆手。

凋朱顏懸浮半空滴溜溜直轉。

沈鯉雙手掐道訣。

彼時在開禧城與西蜀芙蓉山客廝殺,那芙蓉山客能夠以琴御劍,湊巧,沈鯉會一道家法訣,能以法御劍。

不過他並非道家根本,效果大打折扣。

神秘人見其又要來一劍,作獅子吼狀,聲浪滾滾,佛家真氣隱藏期間。

然而,甫一接觸凋朱顏,竟被劍鋒削去了七成威力。

神秘人頓時氣急敗壞,也就是他境界滑落,體內佛門真氣接近枯竭,不然,哪會令一柄劍破了功夫。

剩下的三成聲浪,連金剛龍象身的體魄都影響不了。

沈鯉從容結成道訣。

“去!!!”

凋朱顏劍柄劃出一道虹芒。

沖天而起。

又如星辰墜落。

朝神秘人當頭斬下。

速度風馳電掣。

神秘人憑藉佛門體魄硬著頭皮應對。

握拳。

捅向凋朱顏的劍尖。

劍,猶如刺進一塊豆腐,沒入手臂。

神秘人恨的咬牙切齒,無可奈何之下,主動斷臂求生,否則,遲一些,凋朱顏便順著手臂貫穿心臟。

斷臂掉落在地。

四月的青草染上獻血,血又流進腳邊田地。

沈鯉的以法御劍,只此一劍。

招手收回凋朱顏。

神秘人沒了右臂,左手連點斷口附近的穴位止血。

“大俠,何苦來哉?您真的要逼我動用拼命手段?”

沈鯉嗤笑:“當真覺得小爺認不出你是誰?”

“……”

太子身邊曾有兩位號稱小二品的老者。

在山野客棧對付那位北隋大高手後,折損了一位,活著的一位老者就是佛家跟腳的練氣士。

“太子難道認為只憑重傷且跌境的你,就可以教訓小爺一頓?不,我猜咱們的太子殿下想殺我。”

“你……你胡說八道!!”

“哈哈……怪不得在小院裡太子一而再的試探小爺,原來他已經懷疑小爺是星宿教安插的奸細。應該是,小爺送懷思回臥霞寺之後,沒有及時趕回他身邊,才起疑的吧?”

宋婉如讓一位沙彌告訴太子,沈鯉被恆妙大師叫走了,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啊!只是送一送懷思,就被恆妙大師認出具備佛家修行的天資,也不想想眼下正是召開佛誕盛會的關鍵時刻,恆妙老和尚作為臥霞寺的高僧,忙也得忙死,豈有閒情雅緻為自己找徒弟?

換一人,或許相信。

此人卻是南吳儲君,且是被稱讚有明君之風的儲君。

不好糊弄。

沈鯉問道:“你是自己了斷,還是小爺費費工夫送你一馬?”

原以為不是巔峰修為,奈何不了這神秘人,交手後才明白,人家比你慘多了。

神秘人狠狠道:“老子落到這般地步,悔不當初選擇追隨太子。既然如此,拼了!”

佛家練氣士不瀟灑,只見神秘人奮起直衝少年郎,要與他面對面廝殺。

佔有優勢,沈鯉才不願意貼身,一退再退。

順勢遞劍。

自從有了凋朱顏,任何一劍,殺力飆升。

神秘人揮舞左拳,撞上劍氣。

劍氣將夜行衣撕成碎塊,身上亦是增添深可見骨的傷口。

要知道,此人是有佛門金剛身的,凋朱顏斬去的劍氣,仍能具有這般威力,足見神奇。

“小子,有本事別跑!!!”

沈鯉笑了笑:“你當小爺是傻子啊?”

轉瞬一想,既然等會還得回去覆命,不如當次傻子,與這尊瀕臨死境的佛家高手近身廝殺一下,反正小爺想跑,他是擋不住的。

反手將凋朱顏送回劍鞘。

駐足,不退了。

待露出皺紋遍佈臉龐的老者,追到身前,沈鯉問道:“看你挺開心,是不是以為吃定小爺了?”

未幾。

兩人對轟拳法。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只剩一臂的老者同樣難敵少年郎的雙拳。

交手便落下風。

沈鯉憑藉天生的金剛龍象身與之周旋,即便強捱老者一拳,也要使他傷上加傷,催促老者壽命抓緊流逝。

“太子雖說有些才智聰慧,然而偏於毒辣,他若繼承南吳大統,呵,憑他難容人的作風,指不定要令南吳陷進多大的腥風血雨……”

一邊評價太子為人,一邊與老者近戰。

打了少許時間,沈鯉攔下拳頭,另一拳直砸眉心。

老者比沈鯉境界高很多又如何?

重傷跌境至此,還不是被沈鯉一拳捶飛了。

老者現今起都起不來,大口大口呼吸。

該結束這場戰鬥了。

少年郎抽出凋朱顏,慢慢走向壽命見底的老者。

“多謝你令凋朱顏斬殺一位佛家大高手。”

劍光一閃即逝。

老者人首分離。

現在沈鯉有兩個選擇,一是拿著老者頭顱回去覆命,那樣,或許太子惱羞成怒當場暴走,二為隻身返回,告訴太子,未曾攔下,瞧在身體有傷的份上,太子不認也得捏著鼻子認。

思來想去。

選擇第二個。

佛誕盛會明日召開。

此時此刻得罪太子,殊為不智。

旋即一手頭顱,一手軀體的飛奔往更遠處,把凋朱顏當做鋤頭,簡單掩埋屍首後,沈鯉披著夜色折返。

依然走正門。

敲門。

甲士為其開門。

看到活著但帶傷的沈鯉,俱都震驚。

少年郎不等通報,蹌蹌踉踉闖進大廳。

即便還未看見太子在哪裡,他也嘶啞喊道:“殿下,小弟知罪!!”

太子凝望沈鯉,半晌無語。

唐鳳仙問道:“你沒殺了那人?”

“殿下!那賊人的境界實在高小弟太多,小弟縱然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未殺了他!!只是,那賊人同樣被小弟重創,隔日必死!”

太子猶如剛剛回神,嘆息著上前攙扶沈鯉雙臂:“賢弟,你的命,遠不是賊人可比!何必認罪?!你安全無虞的回來,就是大功一件!!”

“大哥,小弟事情辦砸了!!”沈鯉垂首哭喊。

太子瞥唐鳳仙一眼,兩人無語。

不知是少年郎厲害,還是老者傷勢太重,奈何不了他。

總之,事情落到這般地步,還是得需要維持體面的。

唐鳳仙心底嘆氣,太子原想把少年郎當做屠刀,送懷思回臥霞寺後,據寺中眼線彙報,少年郎緊接著去了招待貴賓的房舍,這下,屠刀做不成了,太子還得著重考慮,此人是不是安插在身邊的奸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命老者殺了他,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