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送魚白娘離開,沈鯉突然轉身道:“秦姐姐,多加小心。”

“呵,不用你提醒。”

未幾,秦羨卿似乎想起點什麼,“回臥霞寺參戰時,記得臥霞寺眾僧人是我們暫時盟友,另外,有人要殺你。”

沈鯉玩笑道:“想殺我的人多了去了。”

“到時,我興許沒空幫你小子。”

秦羨卿御劍飛往臥霞寺。

這就是二品大劍仙啊。

想去哪就去哪。

瀟灑自在的令人羨慕。

依舊讓魚白娘爬到背上,少年郎背起她,迅速朝秦羨卿所指的方向奔去。

遠離太子居住的別院。

少年郎才重重吐出一口氣:“吳主最信任的竹禪師,來此殺了太子!”

魚白娘尚未想明白剛才發生的事,一臉懵的問道:“什麼?”

“我猜的,竹禪師奉吳主密旨,殺了太子,順便將其攜帶來的龍武軍斬殺殆盡,又把院子毀於一旦,防止有心人調查得知誰是真兇。”

“不可能吧,太子可是吳主的親生兒子啊。”

“皇家裡的事,血脈不重要,權力才重要。當有一天,太子勢力威脅自身,作為一國之君,動起手來絕不手軟。”

假若沈鯉猜測為真。

吳主刻意讓太子代替他前來參與臥霞寺佛誕盛會,就是一盤死局。

竹禪師會是送走太子的絕殺,一尊二品大菩薩,適才察覺竹禪師的氣息又十分凌厲,殺伐手段肯定不是其他佛家高手能夠媲美的,所以,南吳太子必死無疑。

秦羨卿跟竹禪師交戰一番,意味著星宿教或者說趙汝愚,並不想太子死,但吳主此局棋勝一著,成功不為人知斬殺了自己的兒子。

魚白娘渾身冰冷,見過心狠手辣的父親,卻未曾見過如吳主這般敢將一國儲君殺了的父親。

“權力就是毒藥,就算趙汝愚沾上了權力,他也會被同化成怪物。”少年郎嗤笑。

“郎君,妾身……妾身還去逢州嗎?”

“去啊?為何不去,他們手裡的權力越大,你就會越安全。”

“妾身想跟隨著你,當你身邊的婢女都行。”

沈鯉搖搖頭,果斷拒絕,他忽然想明白了,愈拖泥帶水,愈麻煩,不如說清楚,少讓人家魚白娘胡思亂想、黯然神傷。

“我的身份比較複雜,確實不適合帶著你四處遊走,你放心,忙完一些重要的事,便會去逢州找你。”

“妾身不信。”魚白娘淚眼朦朧。

男人的假話,她聽夠了。

往日在醉春樓,即便是朝堂高官、名望大族子弟,一樣隨口就是假話,當面生花妙語,背地裡照樣罵她是端著架子的紅塵賤女人。

沈鯉一手拿出蘭貴妃贈送給他的香囊,“借花獻佛。雖然是女子贈予男子香囊,然而現在沒有看得上眼的禮物,用此香囊代替。”

“真的給我?”魚白娘轉悲為喜。

少年郎失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她彷彿搶劫一般,抓過香囊,仔細收起來。

“臥霞寺的佛誕盛會一波三折,原本你不會牽扯進來,唉,命運弄人,貴人的一句話,就令我們疲於奔命。”

“啊……郎君,你……”

沈鯉眯了眯眼:“不錯,小爺想趁此事給他們一個教訓,我算是看明白到底爭的啥了。”

星宿教、趙汝愚那群人爭的是臥霞寺支援,以及拿蘭貴妃做文章,換取吳主退讓。

此事從秦羨卿連夜上臥霞寺,與航遠大師互相交換承諾,便看的出來。

倒是循王為何出現在臥霞寺山上,沈鯉還沒猜到,總不能為了對抗趙汝愚等人,使得臥霞寺滅滿門吧?還有一位一品大菩薩航遠大師坐鎮呢。

“……”

“你怎麼了?”魚白娘問道。

她感覺沈鯉腳步慢了下來。

“正是為了讓臥霞寺滅門,才放出了伏魔洞中的上代住持和鬼屍上人。”

朱慕蓉還說,鬼屍上人進京了,開禧城那般多的高手,縱然鬼屍上人二十年間成為了一品大高手,有佛裕禪師在,依舊翻不出什麼大的浪花。

鬼屍上人進京去見誰呢?要做什麼大事?

魚白娘反問:“佛誕盛會來了許多江湖高手,臥霞寺住持振臂一呼,定然有人幫忙,想滅門臥霞寺,恐怕實力不濟吧。”

“不,我猜,參加佛誕盛會的江湖高手,很大機率是來落井下石的。”

如此,就能解釋,宋婉如為什麼在貴賓房舍那兒,陷入混戰。

一開始便想錯了。

他把臥霞寺當成敵人。

尋思太子、循王他們,再如何明爭暗鬥,同樣會維持和趙汝愚、柳太淵、賈秋壑之間的體面。

還有那吳主,從不同的人口中聽來,吳主似乎是一位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情種,大錯特錯,只憑竹禪師現身誅殺太子,吳主的無情、狠辣、城府就不是個善茬。

眼下來看,臥霞寺不是敵人,己方甚至幫其度過難關。

沈鯉拍了拍腦袋,這些事太錯綜複雜了,他縱使為局內人,亦是看不清,淪為別人手裡的棋子和刀,被指揮著指哪打哪。

魚白娘笑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不行,關乎很多人的性命。”

“妾身認為郎君揹負的東西太重了,不如與妾身一塊去逢州,養好身體、整理思緒後再出來。”

沈鯉也笑了:“好主意,但我不能去。”

“為何?郎君明明做了那麼多。”

“有句話你聽過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聽過,倒是有幾位南吳大族的公子,反覆唸叨這一句。”

“就是如此。我既然從開禧城就已身在局中,讓控制我的大人物滿意,才是現今最重要的。”

“呵呵……”魚白娘笑靨如花,“這般說來,郎君其實與妾身都是一模一樣的苦命人。妾身好看一點,郎君厲害一點。今後啊,你我誰也別取笑誰。”

沈鯉自嘲笑道:“確是此理。”

十里地,全盛狀態下,揹著魚白娘,也沒用多長時間。

小河河岸邊,成片的柳樹蔭下,兩輛馬車並排,車伕互相談笑。

一人看見沈鯉前來,摘下戴著的斗笠,揮手致意。

看見他,沈鯉懸著的心方才落定。

“李大哥!你怎麼來了?聽謝姐姐說,你不會在草原打探情報嗎?”

叫做李長仙的年輕人哈哈大笑:“打探完了,草原王帳處心積慮要南下。現在厲兵秣馬三十萬大軍,大概明年這時候,咱們就要迎接真正的亂世了!”

沈鯉驚訝道:“草原王庭南下,首當其衝的不是北隋嗎?既然如此,北隋何必插手南吳之事?”

“你小子對政局當真不敏感啊,正因如此,北隋才更要破壞南吳和西蜀聯盟,省得到時腹背受敵。”李長仙半點不在意所謂的亂世。

認識他以來,永遠是這麼一副沒心沒肺的性格。

沈鯉放下魚白娘,“那你該待在北隋。”

“秦教主有令,命我來南吳。這不,相隔萬里,我屁顛屁顛的回來了,萬萬沒想到,竟然成了車伕!豈不是沙場大將為乞丐當馬伕了嘛,白白浪費了李哥哥我這身戰力!”

李長仙照樣笑嘻嘻說道,宛若在開玩笑。

他是沈鯉認為特別像主角的人,今年好像才二十二歲,已是四品金剛境巔峰的道行,往前稍微邁出一小步,就是偌大天下數得著的年輕高手。

和少年郎一樣,在星宿教不屬於有名號的殺手,直屬秦羨卿,便是李長仙口中的秦教主。

教主來無影去無蹤,每逢大事不見個人,往往皆是秦羨卿安排。星宿教裡面,許多人便稱其為秦教主。

沈鯉臉皮厚,他們願意稱秦教主是他們的事,他只喊秦姐姐。

秦羨卿不反感,少年郎臉皮更厚了。

“李大哥,要不你來送她去逢州吧?”

沈鯉問道。

李長仙察看魚白娘,緩緩搖頭:“不行,我是有秦教主命令在身的,一而再的叮囑我,不可輕舉妄動。”

“唉。”沈鯉嘆氣。

有李長仙護送,魚白孃的安危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另外一人是誰?”

“他?”李長仙笑道,“你自己過來看。”

少年郎走幾步,伸手就把那人的斗笠摘下來。

一看面貌,頓時愣住了。

亦是他熟悉的人。

“錢大哥?!!”

錢程,星宿教的錢袋子,之所以星宿教殺手不用顧忌財物滿天下的跑,錢程立有大功。

同樣,每個殺手做完買賣,經手的財物也得交給他,他來結算星宿教收走多少,殺手自身拿多少。

當然,星宿教內的七大殺手除外。

破軍謝令姜,便將沈鯉做下的買賣獲得的財物全部捏在手底下,美其名曰,這是少年郎未來的老婆本,絕對不能動用。

他曾苦求過錢程,一口一個錢大哥叫的別提多暖心窩子了,彼時,錢程真被感動了,親自找謝令姜說道,她是破軍,不該私自收走沈鯉做買賣的錢,不符合星宿教的規矩。

然後,謝令姜一句話便讓錢程啞火了。

她說,去找教主,或者找秦羨卿,讓他們兩個人到老孃跟前說,老孃破壞規矩。

“錢大哥,你為何也來了?!”少年郎驚喜道。

錢程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你小子真夠膽大的,我一到南吳,便聽聞你在開禧城鬧出好大一番動靜。連北隋銅雀臺的江虎臣都宰了?哈,忘了以前老子怎麼跟你說的?凡事多動腦子少動手,一旦,你不是江虎臣的對手,誰來給你收屍啊?!”

越說越氣。

連續打了沈鯉幾巴掌。

“氣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