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一出,可排醉春樓詩作前三甲。”

“眼界小了,此詩足夠令天下詩壇大震。”

兩位儒士駐足議論,即便有下人詢問聽曲或者見人,俱也不理。

得了此詩,需飽飲一罈美酒佐味,細細品咋。

“中孚兄請看。”

面白儒士抬手一指。

“那是工部員外郎陸公子?”

“正是,陸家崇佛修儒,陸家主甚至以佛家精妙融匯儒學,開闢一片新鴻蒙。陸公子不僅佛學、儒學精深,於詩詞一道,更是得了江南詩壇盛讚,誇其構思無滯、詞情英邁。”

“就算精研詩詞的陸公子,聽了那少年郎的詩作,亦是難掩吃驚之色啊!”

“看……”

“啊呀,沒想到兵部左侍郎秦振亦在此,秦侍郎不只精通排兵佈陣,同樣是我大吳詩家豪俠!”

“觀秦侍郎模樣,也百般回味四句詩作啊!”

“嘿,隨少年身後的小廝,倒算個精靈鬼,今後,醉春樓七步成詩的名聲散播出去,少年郎紅遍大江南北,醉春樓一樣牢牢霸佔天下第一樓的美稱。”

“無論如何,大吳太多豔詞,多上一首放眼天上地下的詩作,乃我江南詩壇之幸,大吳之幸,醉春樓之幸!”

兩人隨意尋一空桌,命下人趕緊上醉春樓最好的酒水,特別囑咐,不必再上下酒菜,今日的下酒菜唯有天上有!

留須儒士斟滿酒:“寇姑娘在我等私下笑談中,戲稱叩小碗,這種風塵逢場作戲的腌臢物,憑白得一名作,豈不令人遺憾痛惜?”

“中孚兄此言謬矣!”

“哦?”

“若非寇小婉,你我怎能聽那丰神俊逸少年郎,吟出此等名作?”

“哈哈……非瑜兄說的是,說的是!”

挽著女子柔夷經過的富貴公子認出二人,吃驚道:“你們二人不在家準備衣物盤纏,如何到醉春樓買醉?”

兩人哈哈大笑:“不瞞柳兄,即將離開這豐亨豫大的開禧城,著實難捨!”

“你們可聽了好詩?”

“自然已聽。”

柳兄鬆開女子柔夷,放浪形骸,拍手大叫:“風流少年郎,七步成詩,真乃謫仙人也!”

兩位儒士相視一笑,有柳家嫡長子大喊大叫,不必明日,少年郎今夜便名聲大噪。

而他們亦不是凡俗百姓,留須的喚做張罡,字中孚,面白的叫吳缺,字非瑜。

二人都是當今開禧城趁手可熱的人物,過幾日便外放為官,鍛鍊數年,回京就青雲直上。

不過,在場所有驚歎沈鯉詩作的大人物,皆想不到,甫一進了寇字閣,號香扇墜的寇小婉揮退婢女,直接對少年郎拳打腳踢。

沈鯉似乎不敢還手,繞著名貴花梨木製成的方桌,連連不斷低聲求饒。

最後寇小婉擰著他耳朵,坐下,咬牙切齒附耳教訓:“好啊好啊,真有你的,我倒想問問,誰借給你的狗膽,敢來春樓尋花問柳啦?說!膽敢與以前誆我,仔細你的皮!”

沈鯉愁眉苦臉,告饒道:“宋姐姐手下留情,我不是白來的!我還贈了您一首好詩!指不定今後您就把魚白娘斬落馬下,成為醉春樓新的花魁!”

“老孃要你幫忙?嘿,你一說,我就有氣,臭小子是不是生怕自己不夠高調,非得鬧的滿天下知曉你便是沈鯉,你就是那位天生金剛龍象身的沈鯉,你就是參與刺殺禮部侍郎王純甫的星宿教殺手?!你死不要緊,牽累謝姐姐,老孃定追你至黃泉地府扒了你的皮!!”

宋婉如一句還三句嘴,罵的沈鯉狗血噴頭。

“你到底知不知道醉春樓有多少大人物?在你身邊兩位儒士,一個是張罡,五品儒家練氣士,一個是吳缺,依舊五品!二樓不乏朝中要員,兵部左侍郎秦振今天也來了,你是不是號稱‘槍雄’的秦振對手?說!!”

沈鯉身子跟著宋婉如手指用力,轉了一圈,恰好臉對臉,貼著她。宋婉如端莊貴重,怒睜雙眼似鳳目,鼻樑筆挺卻玲瓏,抹胭脂紅漬漬雙唇彷彿世間一等一的珍饈,生氣也是妙境仙色。

她從來就不是寇小婉,天下之大興許有叫寇小婉的美麗女子,但絕不是她。

“看什麼看?!”

宋婉如氣道。

說罷。

沈鯉風馳電摯逼近紅唇,實打實親了一口,最令人可氣的,伸了舌頭!

宋婉如並不生氣,僅僅手指用力,“呦,臭小子不錯啊,難怪敢獨身來醉春樓,明明是色膽包天!”

“好姐姐您消消火,聽我說。”

“說啊,我又沒堵你嘴。”

“呃,好吧。”

少年郎將刺殺王純甫的風波,以及遇上柳香君、李業,還把魏節宰了的事,原原本本不差一毫講完。

宋婉如聽的入神,不知不覺鬆開擰耳朵的纖纖玉手,沉思道:“不排除李業推波助瀾,利用王純甫死後產生的浪濤,謀取捉蟲司指揮使位置。”

“至於柳香君,南吳至尊發話了,要柳香君進宮。”

沈鯉不禁吃驚:“柳香君進宮侍候吳主?吳主不是那方面不行了嘛!”

“哼,你小子不在開禧城,不知這南吳京城水深。”

“我懂了,那些人究竟為了啥呢?!”

宋婉如瞬間冷冷瞥著沈鯉:“聽你一說,柳香君對你一見鍾情啊!”

“好姐姐真會開玩笑,星宿裡誰也知曉,俺沈鯉早已芳心暗許。”少年郎嘻嘻哈哈。

“呸,芳心暗許?你非女子,誰要你芳心暗許。”

沈鯉神色一正,上下觀察宋婉如。

“幹嗎?瞧你眼神,又起何等髒主意?”

“適才我在樓下可聽小廝說了……宋姐姐你不會……不會不要我了吧?”

啪嘰!

宋婉如狠狠拍少年郎腦袋:“收起胡思亂想,除你沈鯉,誰敢佔我便宜?”

“可是……可是……”沈鯉故作無比沉痛。

宋婉如進一步解釋:“醉春樓儘管是尋花問柳之地,那也是對其她人而言,像我等價錢昂貴‘貨物’,醉春樓掌櫃千叮嚀萬囑咐,只許留給人遐想,不許解衣帶。況且,天下間,無人比你更瞭解我的藏腰刀吧?”

縱然四品金剛境的沈鯉,也只覺眼前一閃,一柄短刀橫於脖頸,稍稍往前輕遞,以藏腰刀的鋒銳,割下他的頭顱不是問題。

她炫耀的令沈鯉看清藏腰刀刀身紋路,然後收回腰間刀鞘,衣物掩飾,不見短刀。

此柄藏腰刀名絕雪,刀榜排第四。

宋婉如臉色一沉,玉手狠擰少年郎耳朵:

“《清平調》不贈我,想送魚白娘?人家閉門不見客,才不情不願吟給我!!”

適才,少年郎為魚白娘可惜,她照樣聽入耳中。

“哎呀!好姐姐您鬆鬆手,疼、疼、疼……我來醉春樓真心為了見你,故意提起魚白娘,是為掩人耳目、魚目混珠、渾水摸魚、瞞天過海、偷天換日……”